公公皱着眉头,声音带着不忍,“皇上,秦夫人已经忍过了锥刺之痛,坚持说要见您,您看看要不要她直接回去了?”
张大夫的手微微一颤,不过,同样震惊的仁和帝睁开眼,没有发觉,“十米长的针锥子她忍受过来了?”
公公点了点头,黎婉穿的是朝服,身上已经腥红一遍,仁和帝意识到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兀自拔了针,吩咐宫人,“伺候朕宽衣,将几位阁老,六部尚书,安王,承王,靖康王叫进宫来。”
十米长的针锥子,黎婉躺在上边滚了十米,仁和帝看了眼不紧不慢的张大夫,“你为什么不着急?”
“夫人做什么事都思量好了,我们做奴才的没有资格评判,只是希望皇上看在老奴是北延侯府奴才的份上允许奴才给我家主子看看。”张大夫的请求中规中矩,仁和帝点了点头,左右离六部尚书来还有一会。
“你去吧。”
黎婉痛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她明白皇后会帮她的忙,可是,皇上明显不相信秦牧隐是无辜的,若是相信她说了那一番话会让人放他出来而不是还要关在牢里查看,她只有告御状,皇上不是担心寒了边关戚大将军的心吗,她将事情闹大,百姓自有定论。
靖康王势力大,黎婉不清楚还有哪些人是靖康王府的人,上辈子的思绪太过沉重,黎婉不会允许那件事发生,秦牧隐必须出来。
她魔症了,紫兰说得对,她心里的感觉强烈,不救出秦牧隐,之后的机会就小了,她不能放任秦牧隐被关在牢里,那是她心中的底线了。
躺在地上,周围的宫人都不敢上前搀扶她,黎婉的手腰间胸口,腿上,不用想密密麻麻的都是针眼,她咬紧了牙关,看着昭阳殿的方向,她执拗,才会想方设法嫁进侯府,她执拗,才会宁肯侯府没有子嗣秦牧隐身边都没有小妾通房,这辈子,她还是执拗,执拗地想给秦牧隐幸福。
听到脚步声,黎婉睁开眼,见着张大夫跪在她面前,黎婉咬紧了嘴唇,晶莹透亮的眸子有片刻的聚拢,“张大夫,你来了,给我扎一针可好?”
张大夫医术高明,黎婉只想要一刻钟的清醒,扎针是回神最好的法子。
张大夫给黎婉磕了三个响头,第一次,他心悦诚服,他跟在仁和帝身边伺候的这两日,发现仁和帝脉象乱了,心绪不稳,做梦时爱说胡说,而那些胡说,是对侯爷和承王说的。
“承王和秦逸阳勾结意图谋反罪证确凿,将两人拿下,北延侯府所有人全部处死,承王囚禁在云锦宫,一辈子不得外出……”说得断断续续,张大夫却听得心惊肉跳,皇上对侯爷和承王有了杀意,虽然清醒过来他忘了,表现出纠结的样子,张大夫不清楚他纠结的是要不要处置侯爷还是要不要杀了侯爷。
“张大夫不必如此。”
这一辈子,北延侯府会好好的。
张大夫忍不住热泪盈眶,轻轻扶起黎婉,稳了稳情绪,“皇上让奴才先给您诊治,皇上吩咐人宣众位尚书阁老入宫,您犯不着这般。”
侯爷南下帮靖康王挡的那一刀,伤得极重,夫人现在这般,张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褐色的药,“夫人,您将这个吞下,身上的灼痛感会减轻许多。”
黎婉回以一个笑,张嘴含下。
张大夫急忙召来两个宫女左右扶着黎婉,刚开始,黎婉好像手臂快断了,之后,身子没了知觉,张大夫解释,“夫人伤得重,奴才给你麻痹了全身,不过脑子还是清醒的。”
张大夫皱了皱眉,不一会黎婉脑子也会迷糊起来,可是没有办法,她伤得太严重了,衣服上裙子上全是血,不用药的话,黎婉说话都说不清楚,索性她翻滚时抬着头,头没有被针锥子刺到。
张大夫吩咐两名宫女将黎婉送到一处小宫殿,上前敲了敲门,随即,门被打开,出来一人,见着张大夫,那人愣了一瞬,随即,神色激动起来,“张大夫,您怎么来了?”
“兰花姑姑,我家夫人受了伤,可否劳烦你一会儿?”
叫兰花的女子这才将目光移到一碗身上,皱了皱眉,她就是北延侯府的主子,她弟弟的夫人了?
张大夫出声打断她,“兰花姑姑,夫人入宫告御状,伤得重没有意识了,你快些吧。”
兰花这才推开门,“快进来快进来,张大夫,你叫我兰花就好。”
两名宫女是锦妃和皇后身边的人,张大夫故意挑了这两人,将黎婉的情况传出去了也好。
将黎婉扶上床,张大夫拜托道,“兰花,你这里有酒没?”
“有,怎么了?”
“你用酒给夫人擦拭一下身子,我去太医院找点药,你下手轻一点。”
说完,张大夫急急忙走了,兰花将黎婉的衣衫脱下,待看到密密麻麻的针眼时,身子哆嗦了下,有些伤口深还流着血,兰花擦拭得仔细,直到门外传来张大夫的敲门声她才回过神来。
“兰花,你快些,擦干净了还要给夫人上药……”
一切弄好了,黎婉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她穿得还是进宫时的朝服,上边的血迹有些干了,好像印上去的瓣瓣梅花,分外妖娆,苍白的脸愈发显得白皙。
兰花给他倒了一杯茶,不明白,“夫人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张大夫估摸着时间,取出一根针刺在黎婉的头顶,回道,“侯爷出了事,夫人估计是着急了,才想了这种法子。”
没见到皇上的影儿,人差不多废掉了,张大夫叹息。
宫里边的事情兰花当然知道,她以为侯爷被关押不过是皇上试探承王罢了,怎么弄成了这种局面。
张大夫摇头不语,夫人怕是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吧,夫人来昭阳殿见过皇上他也听说了,没想着一天还没过去,夫人又来了。
等了一会,床上的人有了动静,张大夫和兰花联手将黎婉扶起来站好。
“夫人,您身上的药效过了,忍着,昭阳殿那边一有消息,我们就过去。”
黎婉脸上血色全无,强忍着痛,视线落在兰花身上,张大夫解释,“这是兰花姑姑”
黎婉点了点头,随着脖子晃动,身上背上肚子上痛得厉害,面部有些狰狞,黎婉想,她就是老夫人口中说的人了吧,不过也没戳破。
刚好,有人来禀告说皇上求见,黎婉和张大夫告辞,快走出门了,张大夫让兰花退后两步,黎婉诧异。
“夫人,皇上梦魇了说胡说,对承王有了杀意,您,小心些……”
张大夫不提北延侯府,黎婉明白他的意思,哆嗦着双唇,“听清楚皇上的原话了吗?”
张大夫不懂黎婉的意思,一字一字照实说了。
黎婉站在院子里,神情木讷,皇上,和她一样么?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怀疑承王和秦牧隐勾结,可是,上辈子他们就是被冤枉的。
张大夫发现黎婉神情不对,低声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黎婉靠在门上,颤抖地抬起手,微弱的气息道,“别说话,我想想事。”
仁和帝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才不给秦牧隐和承王洗冤的机会,她要怎么做。
外边有人敲门,张大夫回了一句,黎婉靠在门上,像是随时要倒下去似的。
良久,黎婉直起身子,靠得久了,身子打晃,兰花反应快,及时扶住了她。
“走吧,侯爷会没事的......”
不管皇上什么想法,她,只有赌一把了。
第90章 10/20/11
门口站着两名宫女,张大夫冲她们摇了摇头,黎婉伤得重,无论碰着身上哪儿都会加重她的疼痛,她自己走,起码会减轻些。
两名宫女垂下眼,矮了矮身子,“奴婢给秦夫人请安……”
宫女身后一名太监满脸不耐,他敲了好一会都没动静,皇上已经在昭阳殿等着了,本想说什么,对上兰花姑姑警告的眼神,乖乖住了嘴。
张大夫将公公的神色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叮嘱黎婉,“夫人,老奴还要去太医院给皇上熬药,就不随您一道了。”
仁和帝这两日疑心重,为了不给侯府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张大夫想了想,还是不去昭阳殿了。
黎婉斜眼,没有点头,她全身好像被人挖了洞,血汩汩往外冒,流血的地方火辣辣地疼,黎婉咬着贝齿,她身上有药膏味,兰花该是趁她昏睡的时候给她上过药了,张大夫医术高明,敷药后却没能止住伤口的疼,她想,秦牧隐受刀伤的那一次是不是也曾像她一般,疼得想流眼泪。
张大夫明白她是太疼了,疼得害怕点头或是摇头,“夫人不用说话,老奴心里明白。”
她身上残留的药效还没全部过去,到时才是最疼的时候,十米长的针锥,自己在上边滚行十米,若不是心性坚定之人,早就熬不过,张大夫摇头叹息,但愿,夫人做的一切能让皇上消除对北延侯的杀意。
黎婉不能说话不能笑,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宫女跟在身后,皇后和锦妃娘娘已经知道消息了,秦夫人这样子,她们也始料未及,可是,什么都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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