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第二次问道谁会骑马之后刚刚举起来手已经放下去大半,秋生左右一看,抓住一旁冬雪的手:“你不是常说自己从小就会骑马吗?”
冬雪慌忙低头:“宁卿姑娘,我,我好多年没骑马,骑艺退步不少,怕是,不能担此重任。”
秋生脸上鼓着一包气,还要说什么,宁卿按住了她:“这次行动,本身便是自愿,我们既然相互在一起,那便要相互照应。不可勉强。”
秋生气的立马举起手:“反正卿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王珂也举起了手,接着是另外一个一直沉默的女奴,叫做阿牵。
其他人都垂着头,恨不得立刻把脑袋藏在肚子里。
王珂看向宁卿,她的眼里没有一丝不悦。
“那就这么决定吧。”她站起来,“请大家记住,不要将竹筒举得太高,不要挨的太近。”
王珂紧跟着站起来,忧虑的低头看了一眼:“第二队多了五个人,会不会太挤了?”
宁卿的眼眸漆黑深沉,没有回答。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响起了第一声惨叫,突然,整个北营都惊醒了,遥远的天边,已经燃起了红光,而这红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如干草狂风一般,宁卿霍地转身:“第一队跟我走。”
王珂,秋生,小七,阿牵紧随其后。
宁卿到了门口,停下步子:“还有人吗?”
女奴们都垂着头,是,她们一开始被宁卿打动了,鼓舞了,充满了勇气和斗志,但是真的要真刀真枪的上阵当靶子,想想脚都软了,而既然现在有更好的方式可以生存下去,为什么不用呢?
露出牙齿的绵羊也只是绵羊而已。
宁卿低低叹了口气,大步走了出去,再未回头。
马匹被小七等人藏在饲马房的角落,她们在夜色中狂奔,而等到了饲马房,却发现整个饲马房烈焰冲天,惊慌失措的马儿四处奔窜,被小七藏起来的马儿只剩下两匹。
“大家上马。”宁卿大声喊道,她没有去解被拴好的马匹,而是一咬牙冲了出去,一匹惊马从宁卿身上冲过,她猛地拽住了马缰绳,马儿发狂,拖着宁卿往前面冲去。
王珂立刻飞快解开一匹马,拉住秋生翻身上马,紧跟着宁卿追了过去。
小七脚都在罗嗦,她战战兢兢看向阿牵:“怎么办?”
阿牵看她一眼,一把扯开缰绳,翻身上马,然后伸出一只手:“上来。”
小七脸色惨白,哆嗦着伸出手。
就在这时,只听后来奔腾的马蹄声和怪笑挟裹着血腥味而来,小七转头一看,竟然是一群蛮人骑士,只有十人左右,一人的箭头上面插着个女人头颅,正边骑马边狰狞的笑着。
女人的头颅切头很不平整,血淋淋的颜色斑斑点点点缀在苍白痛苦的脸色,她们瞪大了眼睛,那正是贺春归。
小七惨叫一声,猛然蹲下抱住了脑袋。
“快上来!”阿牵又叫了一声,可是小七已经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什么也听不到了。阿牵一咬牙,猛地一拍马臀,马儿飞速跑起来。
很快,她的身后响起了另一声凄厉的惨叫。
剩下几个蛮人相互对视一眼,怪笑一声,眼里出现猎人般狂热的神情,他们齐齐冲着阿牵奔过去。
她一路慌不择路,骑着马本能往浣衣房方向跑去,渐渐的,她看到越来越多的火光,越来越多的鲜血。
如果她现在回头,她可以看见远方的胭脂山上,密密麻麻全是旗帜鲜明的旌旗。
黑云压城,真正杀入战场的不是十之一二。
阿牵由着本能一路狂奔到了浣衣房门口,猛地勒住了马缰,马蹄高高的扬起来,骏马摇晃着头颅嘶鸣。
在她的前面是薄薄的木板,下面是□□烙铁般的碱水,只要沾上一点,就会肌肤溃烂,深入骨髓。
而薄薄的木板根本无法承受人和马的重量。
阿牵咬咬牙,刚刚勒转马身预备转出去,身后已经一片凌乱的马蹄,紧接着,十来个蛮人骑士嬉笑着围了上来。
“终于来个活的,阿布勒家的,可不要跟我抢。”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眼睛发亮。
“大单于的天语:弱肉强食,各凭本事。”阿布勒舔了一口还在滴血的刀尖,虔诚道。
话音刚落,两人都拍马上前,阿牵脸色惨白,几乎扶不住缰绳,就要跌下马来。
远远绕过了浣衣后院,已经在河边柳树下的三人不由一声惊呼。
秋生低低吸了口气,不敢再看,王珂咬牙看了宁卿一眼,只看缓缓解开了弩~箭。
她猛地按住宁卿的手,低声喝道:“你疯了不成。”
宁卿摇摇头,死死看着那已经被逼到绝处的阿牵,她已经浑身颤抖,眼睛不自觉的瞟向身后,只要她低声一喊,或者惊动这些蛮人,藏在温泉里面的女奴一个都跑不了。
她低声道:“你们先走。我的马蹄上面没有布条,不能先动。等下我要打开引渠,只有将这河面尽数融开,我们才有三分离开的可能。”
秋生还要说话,宁卿已经轻轻一拍她的马臀,在夜色的掩护下,马儿悄无声息的向河岸对面走去。
王珂往前拉了拉她,两人压低了身形:“别动,听阿卿的。”
宁卿看着两人已经出去十多米,这才微微松口气,转过头来继续观察这边的情况。
阿布勒倒提长锋,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络腮胡:“真是可惜,你喜欢睡女人,可我偏偏喜欢吃女人,只有一个,怎么分就看各自本事了。”
话音刚落,他的刀锋一闪,直接奔向阿牵的脖子,阿牵吓得一退,马蹄踏上了木板,微不可闻的一声。
她顿时浑身僵硬。
络腮胡长鞭一卷,荡开阿布勒的长刀:“老子素了这么久,你逼得老子要拼命啊,好不容易见到个活物,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军营,怎么才这么几个女人,艹,难道他们喜欢男人不成?”
“这么几个?要不是提干家懂事,为几位王爷留下几个利索的,再多也不够你们糟蹋的。”
“这大烮的娘们,就是他么的爽。”络腮胡笑着看向双腿湛湛的阿牵:“不是老子不想留你,今儿我兄弟跑了这么久,就堵到你一个活的,老子为了你连阿布勒都得罪了,乖乖的,我可不想弄死你,一会我兄弟们还得用。”
他身后站了五六个男人,都是骑着花色杂毛马,并不是本次的精锐,想是也没有机会在女闾最“妖娆”的地方狩猎。
宁卿仔细的观察着他们的位置,距离,计算来去的路线和胜算,怎么都只有三成,可是眼下,已经等不及了。
她一咬牙,准备纵马而出,忽的听见阿牵颤巍巍的声音:“大将军,如果,如果我可以交出其他女子,是不是就可以饶过我?”
宁卿脊背一僵,就看到那络腮胡看了阿牵片刻,忽的仰头大笑:“小美人,你要是能找出几个女人来,我不但饶了你,还要好好的疼爱你。”他的眼睛闪烁不定,在黑漆漆的浣衣房四看:“莫非,这里不是弃屋?里面还藏了其他美人?”
也难怪,今夜没有电灯,一路烧杀过来,空荡荡的帐篷那么多,从外观看来,浣衣房那摇摇欲坠的模样,怎么都是一个破旧荒废的形象,即使是马厩也比这里好太多。
他们当然不知道,对于北营来说,马厩里面的战马可比这些泥土般的妓子女奴值钱不知道多少倍。
阿牵声音多了两分希望:“可当真?”
络腮胡笑道:“自然,我苏鲁得利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过?!”
远远的房前浣衣池冒了一声水泡声,微不可闻。
阿牵咽了口唾沫,眼底一闪而过挣扎之色,死握着缰绳,片刻似乎下定决心,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一片漆黑:“其实,她……呃!”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只竹箭破风而来,贯穿了她的喉咙。
阿牵的嘴角漾出鲜红的血沫,难以置信的眼睛死死看向缓步驱马而出的宁卿,她的手上端着弓~弩,眼底一片冷酷和叹息。
自阿牵和她们走出浣衣房,对宁卿来说,她们便已经彼此交托,生死与共;而自当她为了生存准备出卖其他人,她已经背弃当初的契约。
为知己者,肝脑涂地,为背弃者,绝情寡义。
夜色中,宁卿的腰身纤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廊,但即使是这样隐约的轮廊,也让对面的蛮人生出了遐想之心。
“美人,既然现身,干嘛还藏头露尾的,跟着我回去,保管你吃香喝辣的。”苏鲁大笑,然后侧头对身后的下属道,“悄悄绕过去看看。”
他自然是不会冒险的。
宁卿哼了一声:“北狄今年的雪灾饿死了一半的牛羊,跟着你回去,吃草喝血吗?”
苏鲁被这话一堵,脸色一变:“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个蛮族汉子小心的催马上前,从暗处越过了苏鲁,他们的胸口都有护心镜,弯刀护胸,小心翼翼提防着对面可能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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