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然后在一个妃子的宫中清查出一个老宫娥正在鬼鬼祟祟的写着什么,取出一看,竟然是皇后的八字,当时众妃和老道都在场,那老宫娥也不多说,只是拿眼睛看了看人群,就这么咬舌死了。
老道从她看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只站着宁妃,他便转向了宁妃宫中,在一棵梧桐树下,发现了一个小锦盒,里面便是关于巫蛊的证据和一张写着年月日的纸条,那字迹在地下有些晕染,但是分明还是可以看出是宁妃的字迹。
至此,百口莫辩,然后在这个时候,有御史弹劾宁庄臣谋立新君,并且有人拿出了一份白纸黑字的证据。
铁证如山,宁妃在宫里跪了两日,也没有见到皇帝一面,一切发落全部由皇后出面,至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一年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对宁妃的美貌并没有太大的损害,她讲完了这些,几乎有些站不住,只是拉着宁卿的手:“阿姐这一辈子算是到头了,可是君儿一生还长,在这冷宫深院,朝不保夕,阿姐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有可能,求妹妹一定想办法将她带出去。”
“君儿是金枝玉叶,就算姐姐见不到皇上,总也不能抹掉这个事实。况且,当初姐姐随侍皇上时,一切皆有记录,万万不可能作假。”
“皇帝,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君儿的存在,这个时候,一旦知道,还见不到皇上,我们母女只怕已经身首异处。二妹不知道,当日,本来皇后是要我的命……后来,阴差阳错,我活下来了,君儿也活下来了,但是在皇后那里,她却是不存在的。”
宁卿已然明白,她握住姐姐的手,一时心疼,忍不住轻呼:“姐姐,你受苦了。”
“受苦的不是我,是君儿。”宁妃眼眶一红,当初若风摆柳,七窍玲珑心的闺阁千金早已成为一个冷心冷肺的深宫弃妇,但每次只要一说到君儿,她便仿佛被人扯住心尖,那是完全无法掩饰的怜惜和痛楚。
“君儿?”
远远,那门扉忽的吱呀一声,宁妃立刻警觉的回身,只见门边上露出一只白嫩的小手,上面的指甲已经长得半长,紧接着是一张怯生生的小脸,小脸在见到宁妃的瞬间,露出一个亲热而兴奋的笑意,然后她呜呜的低吼着,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
宁卿一惊,看着宁妃,她的眼泪已经涌了出来。
“对的,她是个哑巴。”她几乎说不下去,“所以,她才能这样安全的活到现在。”
宁妃能告诉她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一些,因为时间原因,她不可能在这里呆更久的时间,在一再亲了亲小君儿后,宁卿准备离开了。
宁妃看着她依依不舍,欲言又止。
宁卿完全能够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放心,姐姐,我会尽我所有的努力。”必要时,我甚至可以去找我最不想麻烦的那个人,她一瞬间便下了决心。
可是,真的就这么带走君儿?怎么安置她?难道真的任由姐姐这样一辈子老死冷宫?
她被情绪左右的思绪变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对于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几乎全部都是毫无感觉,完全没有进入到角色的。
幸好,她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随行婢女,她的所有任务也就是规规矩矩站在这里,便是足够。
此刻,宴会上面最精美的舞蹈已经跳过了,喝了无数大烮美酒的北狄人露出了草原人最不拘小节的一面,两个贵族少女请命为大烮的天子表演节目,赢得一片赞誉,她们热烈而奔放的模样肆无忌惮的从在座的王公贵戚身上扫过。
有一个少女看了在座的皇子,大胆的询问皇帝:“听说皇帝陛下有四个儿子,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玉树临风,今日却似乎少了一位。”草原的女儿对英雄有天生的崇拜。
“三弟身体欠安,故而未曾出席。”太子温文有礼,代皇帝回答。
少女看了他一眼,忽的一笑:“我听单于哥哥说,大烮的弓箭手里面也有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三皇子便是其中一个,却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也是个中好手呢?”
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的天真,面容也是娇憨模样,但是那里面不动声色的挑衅和离间却是用的异常熟悉。
她的庶出兄长,阿布勒坐在太子的斜对面,笑眯眯的喝着酒。
太子不自禁的看了皇后一眼,那里面满满厉色和杀意,他顿时挺直了脊背:“这位小姐,若是有兴趣,改日便请到跑马场观看我大烮男儿风采便是。”
阿布勒.颜杯拍拍手,献出一个标准的北狄贵族礼仪:“我当然有兴趣。刚刚皇帝陛下说我舞跳得好,那是不是应该赏我一赏。”
皇帝脸上带着笑意:“哦?颜杯小姐已经有了心仪之物?”
“谢皇帝陛下,颜杯只是仰慕大烮的英雄之辈,今日入宫前听我哥哥说,大烮的骑马弓射不必我北狄差,所以,想要亲眼看一看。”她说到此处,忽的将身上的半身斗篷一拉,露出一身紧贴修身的裤装,而背上,则是一把小小的弓~箭。
殿上侍卫猛然一惊,皇帝扬起手,他们立刻顿住脚步。
颜杯笑起来,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接着,颜杯细细的小辫子一甩,几乎没人看到她的动作,她便搭弓,上面已然有了一直箭。
“我们就比比准度,气度,力度。三局两胜,如何?”
话音刚落,她第一支箭已经射出,这一箭直接射穿了阿布勒的酒杯,酒水却没有滴淌出来。
第二支箭,她在场上一绕,几乎没有停顿的射出,箭簇直接从一个面色不变的北狄贵妇发中穿过,那贵妇明明看到箭簇前来,却丝毫没有动弹分毫。
第三只箭在第二支箭簇穿过贵妇发髻的时候紧跟着射出,然后追上了第二支箭,将第二支箭簇直接从后面剖成两半,同时力度不减的射出去。
一路前行,面前所有的大烮宫女太监纷纷避开,乱成一团,在这一团乱麻中,只有一个人纹丝不动。
她仿佛老僧入定,在旁人的惊呼中,阿年花容一变,刚刚捂住嘴巴,便看到那箭簇已经逼近宁卿的鼻尖,避无可避。
她伸手抓住了箭簇,一个转身,化解了所有力道,然后似乎如梦方醒一般,单膝跪地,将那支箭捧在手心。
场中一片寂静。
然后皇帝笑眯眯的赞了一声:“好箭。”
第17章 复宠上
颜杯面色一冷,先行看向那宫女身前的仪仗,从品级和布置来看,比皇帝的公主还要高出许多,她僵硬的嘴角便缓缓上扬,笑了笑。
“大烮果真藏龙卧虎。连一个小小的宫女都这般厉害。”
阳邑坐在帷幕后面纹丝不动,清淡高冷的声音缓缓传出:“不过是个粗手笨脚的下人,扰了小姐的兴致,没有规矩,拉下去处置吧。”
颜杯面色难堪和恼怒一闪而过,自己几乎毫无保留的技艺竟然轻易就被一个“粗手笨脚”的下人堪破,传出去她还有何脸面。
阿布勒轻轻咳嗽一声,她脸上重新回归一派天真模样,看了看身旁一个随扈,立刻得知此人的身份,便娇娇俏俏的走到了阳邑前面,规矩一礼:“既然长公主您不喜欢这个粗人,不如就送给我吧。”
她一派天真期待的说完,眼睛在宁卿身上滴溜溜打转,笑容满面,除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面。
宁卿恍若未闻,依旧恭敬的垂首,单膝跪地。
“送给小姐?”阳邑忽的笑了,冷清清的笑声从薄纱后面传来,平添了数分冷意,“也不是不可以。”
颜杯一喜,正要大声答谢,却听见薄纱后面淡淡的接了一句,漫不经心,却威严十足:“那得要先过了公主府的规矩,那时候,就辛苦小姐收尸处理了。”
“你!”颜杯登时恼怒,猛地一甩衣袖,生生咽下下半句恶毒的话语,然后转身,委委屈屈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我们从北狄霜风饮露的过来,怀着最最真的愿望,带来最诚挚的善意,如今,竟然一个不入眼的奴隶也吝啬与我吗?”
阳邑身子微微一顿,对这个惯会装作天真的小姑娘她充满了厌恶,加上刚刚她的刻意挑衅,几乎可以立刻想到皇后对这些北狄人的观感,所以她才可以好好端着自己公主的架子。
这时候,老四慕容恪倒是笑了起来,他眼角狭长,一笑起来就有种说不出的阴柔之感,越发衬得那面色白皙,眉梢如画:“颜杯小姐初来乍到,何必心急,多少的婢女奴隶由着您选呢,何苦去看一个长公主府不上眼的下人。改日,本王带小姐去北城的人市,那里有小姐能想到的任何人才——最重要的,怎么处理,全部悉听尊便,不会受到大烮官奴的限制。”
颜杯还要说话,阿布勒轻轻咳了一声,她生生忍住了,嘟着嘴谢过慕容恪的提议,一双眼睛却瞬也不瞬的在宁卿身上打转。
——她想要的东西,何愁没有法子。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侍卫从最外面通报,值守的太监本来一脸不耐,但是听到那侍卫的话,却是越来越心惊胆战,眼巴巴的看了一眼里面,踟蹰片刻,还是通报了上一级,最后告知的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老太监,他有一张几乎面具似的笑脸壳,但是现在那个传话太监的声音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点点将他的笑脸壳剥开了去,露出许久不见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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