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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已行驶了好些时候了,可元婴抱着江瑟送她的描金小匣子仍维持着刚开始的那个姿势。
刘珽暗暗叹了一口气,轻笑道:“阿婴,我今日倒还沾了你的光。”跟着自己,他一直觉得委屈了她。但当她对自己说,他走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的时候,他心底觉得幸福极了。所以他霎时改变了主意,把那把软剑转向了自己的左臂。他不能死!他顾不得母妃了,就让他彻底地自私一回,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吧。
元婴转首疑惑地望着刘珽。
刘珽伸出右臂把人环在怀中道:“今日竟然还有人为我们送行,我不是沾了你的光么。”李霁来送他?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李霁对他夫人的在意,他瞧得出来。他一边艳羡,又一边庆幸着,好在他还有机会。
元婴了然,轻声道:“瑟瑟是我最亲的人。”
刘珽微微推开元婴,盯着她的脸,最后把视线定在她的红唇上道:“那……那我呢?”人是他死皮赖脸追到手的,可是如今他倒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元婴直直地盯着刘珽,“你是不是想亲我?”瑟瑟说,男人这么盯着一个女人,就是想亲她的意思。
刘珽闻言面色霎时涨得通红,随即悄悄咽了口唾沫。他确实想,他有过不少女人,可是现在他连她的手都不敢牵,更别说亲吻了。
元婴思忖片刻,随即把唇印了上去。瑟瑟说,女人有时候也需要主动一些。
☆、第七十六章 撒泼
马车行驶得稳稳当当,再加上身下的软垫和身边的人,江瑟舒服地有些昏昏欲睡。与元婴离别的悲伤氛围被冲淡了不少,她向来想得开。元婴与其留在宫中当一辈子的暗卫,还不如跟着刘珽双宿双飞。虽然刚一开始,她觉得刘珽根本就配不上元婴。一个是花花风流王爷,另一个则是冷艳杀手,俩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不过,只要元婴喜欢开心,她都会举双手赞成。
“他们俩不会发生什么事吧?”江瑟轻声问道,比如说暗杀什么的。
李霁闻言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不会的,新皇刚登基,安王便遭遇不测,你让大齐的百姓怎么想?”何尚书造反一事被太上皇给压下了,大齐的多数百姓并不知情。听说女人一旦怀有身孕,脑袋便会变得迟缓。如今看来,倒还有点儿道理。
江瑟思忖片刻,“说得也是,不过陛下也不是那种人。”刘琚会是个好皇帝,那点子心胸还是有的。
李霁闻言蹙了蹙眉,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摩挲着她的指尖,语气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哦,那你说陛下是个怎样的人?”这里的陛下当然指的是新皇永安帝刘琚了。
江瑟低着头,还真的认真思索了一番,“嗯,陛下心思才略举世无双,必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江瑟觉得自己说的很客观,刘琚的心性确实很适合当皇帝,说完双眼直盯着李霁。
李霁的脸色有些凝肃,接着双眼觑着江瑟道:“举世无双,嗯?”那么就是连他也比不上刘琚喽。
江瑟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连忙抱住李霁的胳臂轻声道:“他在当皇帝的人当中,确实是了不得的一个。不过,全天下的男子,他可不是最好的。”最好的那一个是属于她的。
李霁垂下眼睑,状似不经意地出了声:“嗯?”那是谁。
江瑟勾唇轻笑,双手勾住李霁的脖颈,在他侧脸轻吻了下,柔声道:“最好的那个被我给勾住了,万金不换。”
李霁闻声身子微僵,眸色霎时变得幽深起来,旋即眯了眯眸子,微微垂首缓缓靠近身边人的樱唇。
“霁哥哥,霁哥哥,你救救我,我不想离开京都,我要留在这里!”
马车骤然停了下来,江瑟猝不及防,径直扑在了李霁怀中,李霁自然落了空。
单慕菡钗发尽乱,十分狼狈地冲上前去拦住了将军府的马车。
李胜不得已,只得停下马车。待他看清是哪个疯女人时,不禁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这个女人。
单慕菡身后跟着的都是单家丁家的人。丁夫人杨氏心里本就不痛快,见单慕菡不要命去拦将军府的马车,不禁破口大骂:“不要脸的小娼.妇,怎么不撞死你,丧门星!”丁老爷罢了官,全家都得跟着到乡下喝西北风,吃苦菜咽烂馒头。杨氏这时候什么贵夫人的派头全都顾不得了,脏话顺溜顺溜地涌了出来。
反观殷氏,单谦同样是被罢了官,她脸上倒没有什么悲戚之色,只是神色有些呆愣。单谦被罢了官,家产又被充了公,到头来,她一下子又回到了二十多年以前的日子。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一下子接受不了罢了。
单谦见宝贝女儿差点被马车给撞死,慌忙扔下包袱,追了上去。他扯住单慕菡,“阿菡,你吓死爹了。”
单慕菡一把甩开单谦,大声哭喊道:“爹,我不要走,我不要去乡下。”她是京都贵女,贵女怎么能住在乡下呢,她不要去,不要去。
李霁下了马车,神色阴沉地有些骇人。
单慕菡见李霁露了面,面上先是一喜,待对上李霁的那双眸子时,小脸顿时吓得惨白,哆嗦着嘴唇道:“霁……霁哥哥!”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李霁,双眸中寒意森森,看着她就像看个死人似的。
李霁微微转首看向单谦,嘴角一弯,“单老爷还真是大度,替旁人这么尽心尽力地养着女儿,真是令人佩服。”
李霁说这话时语气不紧不慢不轻不重,但听在旁人耳中,却使人不由自主地战栗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单谦有些云里雾里。
殷氏早已吓瘫在地,众人的视线一时间又聚集到殷氏的身上。完了,完了,宜康长公主折磨她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不肯放过她。
李霁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单家,不过,他向来尊重宜康长公主的意愿。宜康长公主松了口,再加上江瑟的缘故,他很乐意让单谦知晓当年的肮脏事。
“单家二老爷是怎么死的,单老爷可以好好问一问单夫人。”李霁敛眉,随即转身上了马车。好歹是当过官的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听不明白,那可真……
江瑟坐在马车中,外面的动静,她自是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事关宜康长公主,事情有些微妙,她也不好妄自议论。
单慕菡是单家二老爷和殷氏的女儿。
李霁上了马车,捏着江瑟的下巴,把不久之前被打断的事情连本带利地讨了回来。单家的事,他也没打算瞒着她,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单谦呆在原地,半晌方反应过来,冲到殷氏面前盯着她问道:“什么意思,老二到底是怎么死的?”
殷氏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道:“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是她杀的,是她!”
“爹,霁哥哥说的什么意思,娘?”单慕菡看着单谦,又望向殷氏,一脸恐慌。
“你闭嘴,殷柔,她到底是谁的孩子,你说!”单谦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变了脸色,朝殷氏大声吼道。
自从宜康长公主点明真相之后,殷氏每日里诚惶诚恐疑神疑鬼,生怕被单谦知晓当年的事。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她更不能让他知晓。
“老爷,您说什么,阿菡当然是您的孩子。”殷氏目光微闪,手紧紧攥住衣袖。
这时将军府的一个侍从交给单谦一张发黄的纸页。单谦展开,待看清纸上的内容时,口中涌起一股鲜血,人却还直挺挺地站着,扬起手直接朝殷氏脸上扇了过去:“贱人,那两个孽种到底是谁的?”
那张纸上的内容是太医当时开的药方子,纸的最下面还用一行小字注明了患病者的名字和症状。
单谦一向顾惜自己的脸面,此时也顾不得丢人不丢人了,直接吼了出来。而丁夫人杨氏巴不得单谦和殷氏闹翻,这样才有热闹可看。看这情形,殷氏应该在多年以前就红杏出墙给单谦戴了绿帽子啊!想到还真有这个可能,杨氏兴奋得不能自已。
“啊!”殷氏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痛叫出声。那张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殷氏转身就去抢单谦手中的东西,单谦哪里肯给,俩人一时间骂骂咧咧地扭打了起来。
杨氏站在一旁恨不得拍手称快。殷氏一向喜欢在杨氏装模作样,看到殷氏出丑,她巴不得全大齐的人都来观看。
单慕菡想要上前拉开单谦和殷氏,谁知被单谦一巴掌甩了出去。单谦虽是个文弱书生,但毕竟是个男子,这点儿力气还是有的。
“孽种,你跟你娘一样,都是贱人!”单谦咬牙切齿道,双眼赤红,恨不得咬死面前这两个女人。哪怕他刚才还把单慕菡当做自己的宝贝疙瘩女儿。
单慕菡差点被打闷了过去,“爹,我是阿菡啊!”她从小到大,单谦根本不舍得碰她一根手指头,更别说打她了。
李霁垂眸,伸手紧了紧江瑟身上的披风,顺势捂住了她的耳朵。这种肮脏东西,别污了她和孩子的耳。
马车复又行驶了起来,江瑟舒服地窝在李霁怀中,心中却有了新的疑惑。
☆、第七十七章 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