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拥着她,手摩挲着她的面颊,“父亲今日很高兴。”
李肃的面色在旁人面前一向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大齐的这位骁勇大将,江瑟也是了解一些的。她并没有多想,李霁的意思她都懂。
“我都知道。”江瑟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轻声道。
据宜康长公主所言,李霁是李肃一手拉扯大的,所幸没有长歪。
“父亲母亲从不逼我做任何事,我想投军便投军,想做文官便做文官。瑟瑟,我会努力做好父亲的。”
江瑟抬头望向他,含笑道:“你是个好夫君,也会成为一个好父亲的。”
李霁眸色渐深,吻了吻她的双唇:嗯,不过,这个好父亲的代价有点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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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贵妃的寝殿内没有一个宫婢内侍,何贵妃脂粉未施,头上也没有挽发髻。而她面前摆放着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无非就是三样东西:尖刀、鸩酒,还有三尺白绫。宫中犯事嫔妃一向的死法。
她对面坐着的是刚宣布禅位的承武帝。
一向在宫中盛宠不衰的宠妃,最终落得这么个下场,不免让人有些唏嘘。
承武帝望了望几上的三样东西,轻声道:“横竖都难逃一死,选一样吧。”他能保住刘珽的命,而何贵妃的命他无能为力,不过也不想。走错了路子,总得付出代价。
何贵妃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几上的三样东西,开口道:“陛下仁慈,还能留我个全尸。”
“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承武帝暗暗叹了口气道。
何贵妃冷哼一声道:“你口口声声说疼爱阿珽,可是你什么都不肯给他!”
承武帝不再言语。他是疼爱刘珽不错,恰恰是因为疼爱他才未立他为太子。刘珽性子绵软,论其资质性情,远远比不过刘琚。如若立刘珽为太子,最终只会害了他。
承武帝咳了几声,低声吩咐道:“来人!”
钱公公好似早就知晓了承武帝吩咐他做什么似的,领着几个内侍进了殿内。
钱公公暗暗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何贵妃一眼,躬身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承武帝起身缓缓走向殿门口,扬手吩咐道:“时候不早了,动手吧。”
何贵妃瘫软在地,匍匐着爬向承武帝,“陛下,臣妾还不想死!陛下,您救救臣妾!”她还不想死,不想死。
承武帝充耳不闻,抬首示意钱公公动手,“鸩酒吧。”这样会死的好看一点儿,就当是为他殉葬好了。
片刻时候,殿内响起一阵何贵妃奋力挣扎的声响,渐渐地便没了声音。
钱公公上前探了探何贵妃的鼻息,回禀道:“陛下,人没了。”
“娘娘,贵妃娘娘刚刚暴毙身亡。”萧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回禀道。
萧皇后闻言连头都未抬起,仍是满脸笑意地逗弄着奶娘怀中的孩子。
“知道了,下去吧。”
那个女人最终还是把命给折腾没了。不过,萧皇后心中只是微微惊诧了片刻。那个跟她斗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死了,死了便是死了。她和何贵妃,谁都没有输,谁都也没有赢。
“把小殿下抱下去吧,转备好明日要穿的衣袍。”
“是,娘娘。”奶娘抱着早已熟睡的刘康朝萧皇后微微福身,旋即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明日就是刘琚的登基大典,一切都如她所愿。
☆、第七十五章 送别
新皇登基,像江瑟这种“皇亲国戚”的身份,是必须要出面的。当然了,四公主即使挺着肚子,那也得进宫。
江瑟穿着繁复的衣袍在大殿中站了几近整个上午,待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支撑不住时,登基大典结束了。
新皇称永安帝,尊吴太后为太皇太后,萧皇后为太后。立太子妃蒋氏为后,剩下两位侧妃被封为贵妃。不过,最令朝中文武百官大为不解的便是,新皇直接立了还不满一岁的刘康为太子。
立一个还没长牙的小娃为太子,在大齐倒是第一例。不过,百官们在心中尽管有一千一万个不同意,但这时,谁也不敢提出异议。只能暗暗地祈祷那位新上位的太子殿下千万不要长残,千万得挺住。
后来这位生下来有些体弱的小太子殿下不仅不负众百官殷切之期望,而且在他老爹举双手赞成之下,干了一件他老爹想做但没做成的事。不过鉴于某个重要角色还没有出生,此事稍后再提。
登基大典一结束,随之传来的便是对安王一派的处置。何贵妃已暴毙,至于何尚书,作为谋反的主谋,直接斩首示众。新皇仁慈,并未对何家赶尽杀绝,只是把何府的家眷全部流放边疆。还有丁府单府等大大小小的官员,贬官的贬官,降职的降职。朝中格局彻底被新皇重新洗刷了一遍。
失了左臂的安王被贬至潮州,永世不得归京。
京城郊外的驿站。
李霁下了马车,撩开车帘,小心翼翼地把江瑟抱了出来,“瑟瑟,到了。”
江瑟迷糊着双眼,望了一眼驿站前立着的一面黄色旗帜,转头望向李霁低声道:“那次去云州,我们还在这个驿站遇见了他们两个,如今……”说着声音竟有一丝哽咽。当初她跟随李霁前往云州,阿婴来送她,就是在这个驿站遇到了刘珽。而今日,是阿婴跟随刘珽前往潮州,她来送阿婴。阿婴这一走,俩人可能就是永别了。
李霁垂首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滴,轻声道:“这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并不是坏事。”潮州虽不是大齐的富庶之地,但远离京都是非之地,对于刘珽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
江瑟点了点头,抬首望向元婴和刘珽的马车。随行的只有两辆马车,后面的那辆明显是俩人用来放置随行包裹的。马车旁站着两三个随从,其余跟着的便是永安帝派过来的护卫了。
事实上刘珽并不是要前往潮州,而是被押解至潮州。树倒猢狲散,除了江瑟和李霁,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送别。
望见俩人,元婴面上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刘珽,他倒是没料到竟会有人前来送别,而这个人竟然还是新帝面前的重臣。也是,换了旁人,他们也没有那个胆量。
“阿婴。”江瑟走到元婴面前轻轻唤了一声,声音有一丝颤抖。可能是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江瑟觉得自己愈发感性起来了,动不动就掉眼泪什么的。
元婴看了一眼刘珽,旋即转首看向江瑟道:“瑟瑟,我很高兴,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这么满足过。瑟瑟,你不必担忧,你应该为我感到庆幸,对不对?”
江瑟微微别过头,点了点头道:“阿婴,我明白,我今日来是给你送东西的。”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马车,侍从立马递过来一个描金小匣子。
“阿婴,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江瑟在来之前思忖了好久,最终决定还是直接送钱比较实惠。刘珽和阿婴初到潮州,日子过得肯定要艰难些。
元婴接过那个小匣子,旋即打开了它,待看到匣子中那叠厚厚的银票时,嘴角含笑道:“瑟瑟,还是你最懂我。”
俩人相视一笑。
江瑟和元婴俩人正谈话间,永安帝派来的护卫走到李霁面前拱手恭声道:“将军,小的要护送安王爷启程了,您看……”一个失了势的落魄王爷有什么好护送的,直接打发出京便是了。但他看见李霁竟然前来送别时,心中一突,这说不定是新帝的一个暗示。安王造反那是被何尚书给逼的,他还是朕的亲兄弟。这安王,还得好好伺候着。
李霁闻言冷笑道:“陛下派我前来送安王爷一程,你可知陛下的意思?”
那个护卫闻声连连点头:“是,是,将军,属下一定会把王爷安全护送到潮州的。”果然被他猜中了,幸亏!
刘珽就站在李霁身旁,左边的衣袖空荡荡的,随着风飘来荡去。整个人看起来萧索极了,但他的眉眼和以往相比,多了几分沉稳坚毅。
听见李霁对那名护卫说的话,刘珽眉目轻敛,旋即朝李霁轻声道:“多谢!”
李霁微微颔首,“保重。”说完大踏步地走向江瑟。他和刘珽倒还有些交情,如若没有何贵妃的野心,刘珽会成为一个闲散王爷,而这也正是刘珽所追求的。即使不为别的,就为了江瑟,他也不希望刘珽出事。那个名叫元婴的女子,可是和江瑟一起长大的。江瑟的朋友不多,他希望她每日能过得开心些。
江瑟见元婴就要启程,忙拉住她的手道:“阿婴,你可以给我写信的。”如果这些信能送出去的话。
元婴展颜一笑,张开双臂轻轻抱住江瑟道:“会的,瑟瑟。还有,谢谢!”谢谢你一直那么支持我。
江瑟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她靠在李霁身旁,看着元婴和刘珽上了马车。元婴朝她挥手再见,旋即消失在马车帘子之后。过了半晌,一行人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李霁用大氅围住她,额头抵着她的,轻声道:“回去吧,他们会安然到达潮州的。”
江瑟吸了吸鼻子,小声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手放入李霁的大手中,随即便被包裹了起来。极其温暖安心的感觉。
他们的马车还未进城,谁知却遇到了革职离京的单家和丁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