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箭记得,那时公子的银子都给了肖将军,还是从军饷提前预支给她的!结果……”
北堂傲挥手挡住了奉箭嘴里的话:“我那日隐隐听闻那慕容冰旧账未清,似乎手头正紧,就怕她这老狐狸会嗅出今儿这事里面的道道,趁机捞上一笔,捞几笔都是小事,就怕她穿凿附会,给北堂家浓墨重彩又无端端添上一笔,所以……你隐晦些,就去一封信,问肖将军,慕容家当年军中告借,私给战家大公子买玉佩的银子还没?”
“以正式公文发至苏州府!让那慕容冰自顾不暇,也可省了咱们一桩事!”
“其实,爷何必这么麻烦……就说爷……”
奉箭一开口,就被北堂傲一个淡淡的笑意堵了回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北堂傲白了奉箭一眼:“而今我北堂府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怎不知就是日渐式微之兆?当退则退,不退何来海阔天空?你要知这朝廷自古最怕‘权臣’二字,眼前不急流勇退,等皇太女即位,第一个要治的就是我们北堂府!你我皆是阶下囚!”
奉箭垂眼,府里自三年前就一直在在朝中淡化身影,想来就是这缘由了。
“根强叶不茂,尚有生机;叶茂,根不强,三秋之寿……奉箭,现在北堂家必须削枝减叶,强根本,我们北堂家百年征战,人丁不旺,你们就是我们北堂家的根本了!”北堂傲拍拍奉箭的肩膀:“你和奉书也到了该放出去的时候了!”
“爷,奉箭伺候爷你一辈子!”奉箭立刻跪在北堂傲的脚下,祈求。
北堂傲俯视奉箭,这个自幼跟随自己的侍从,他又如何舍得,只是……
“你是我放出去的鹰,想回来时,回来就是!”北堂傲笑道,“看上哪个家小姐了,爷替你做媒!”说着,他就要进屋。
眼看爷这坎坎坷坷的情路,对女人早看白的奉箭,禁不住嘀咕了一句:“若是奉箭谁也看不上,爷可不能撵奉箭走!”
北堂傲不禁失笑:“就怕你看上了,哭着鼻子来说,怎得不早遇上!”就像他……
奉箭撇嘴,他才不信爷的话呢?他啊,心里倒是有个人,只是不知将来好歹,且看着吧,若是她也是那等女人,就算他白想了,也再不想了!
这厢奉箭一走,奉书乐淘淘地跑了来笑道:“可有意思了,几个大男人,中午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谁想那几个人人头骨碌碌落地,全都尿裤子了,真是丢人!”亏得白日里还拿着大棍子,耀武扬威的!
北堂傲却只是托着腮,苦恼,这公公到底该怎么摆平呢?怎得每个女婿都会遇见一个难缠的公公呢?
他还想出对策来,一个人忽然就进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北堂傲的脸瞬间煞白:“夫人当真那么说?”
来人又在北堂傲耳边补了好几句。
北堂傲煞白的脸微微回暖,只是再度抬起的眼不复他刚才的犹疑,他微微想了想,就对来人道:“你明儿与他们几个一早就在……”
来人连连点头,少顷,就退了身。
接着又有人来说了米行的事,以及奉命来白鹭镇看他的副统领王虎已经将尸首送至县衙,将那县令吓了个半死的事儿……事无巨细,麻麻杂杂也是一大堆。
待北堂傲细细理来,安排出去,已是月上柳梢之时。
北堂傲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只问“夫人与何季叔还没说完?”这父女真够情深的!
奉书赶紧出来一面命人给北堂傲备洗澡水,一面叮嘱人看见柳金蟾立刻往屋里带,其间细节自是细细叮嘱,这才回转身来,伺候北堂傲一边沐浴,一边等那边的消息——
谁让自己爷眼下的大事,既不是关心王虎青螭的前程、也不是前面米行的生意还做不做的了,而是怎么帮爷,将夫人牢牢地拴在身侧养儿育女,不离不弃,白首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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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柳金蟾一出屋,他爹就揪住了她的耳朵,吓得柳金蟾赶紧求道:“要揍我,您好歹换个地儿!女儿还得做人呢!”
“你还有脸——”何幺幺立刻要大吼一声,就见活宝闺女对着他猛作揖,低低低哀求道:“爹,他要知女儿是哄他的,他立马能把闺女戳成马蜂窝不说,弄不好还能挑在枪尖,挂在城门上!”说得越狠,活命的机会越大!
何幺幺一听这么狠,待要说“你骗我”,但刚才那疯子发疯起来,不动一拳一脚,就能用气势逼疯人的凌厉劲儿,他现在想想也心有余悸呢!少不得信了柳金蟾九分!无奈胸口一股恶气,他不好好收拾收拾柳金蟾,他真会被活活气死!
二话不说,随从柳金蟾的心愿,何幺幺提溜着柳金蟾进了柴房,接着摇曳的油灯,终于从柴火堆里寻出了一根又细又长的竹条,握在手里:“说,你还有什么没有交待的!”
柳金蟾瞅了瞅她爹手中的竹篾,心里吞吞苦水,她爹从来舍得揍过她,轻重很难讲啊!
“爹,女儿,还有了快六个月的身孕!”所以,不可以揍了呢!
何幺幺一听“快六个月”了,这……还能揍?这可是头一胎,弄没了,他这辈子当姥爷的指望……但一想到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哪个野狐狸的,手不禁又把手中的竹篾握了握!
第250章 父女对话:金蟾深深的忧思
柳金蟾眼睛何其尖,赶紧又在后面补了一句:“爹你放心,女儿这辈子就只生这个了……其实女儿这个也没想要的……”不信她爹还舍得揍她!
何幺幺眨巴眨巴眼,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什么意思?不想要孩子?
“但……发现的时候都四个月了,吃药也……哎哟——爹,你轻点儿!”
“你你你……你这是要活活气死你爹我!”何幺幺丢了竹篾,揪起柳金蟾脸上的小横肉,就恨得直骂,“背着爹娘外面养小,爹忍了!偷偷与人私定终生,还弄了婚书,爹又忍了……现在……现在……”
何幺幺一想到自己养个闺女,还不想给他养孙女,恨得这叫一个……无法言语,气得又把刚丢在地上的小竹条拿了起来,又撕了一半,留下不足筷子一半粗的一细条儿出来,令柳金蟾探出小手来:“不揍你,爹得气死!”
柳金蟾眼见躲不过,怯怯地伸出细细的小手来:“爹,错了!”
“你爹我,还没动手呢!”
何幺幺一想到自己差点大孙女就没了,心如刀绞,刚举起竹条,禁不住又想起一事儿:“蟾儿啊,你是不是以前堕过孩子?”不然风流了那么多年,怎就一个都没怀上?
柳金蟾无语:“爹,谁敢啊,这按大周律是要挨鞭刑的……”她敢吃,大夫还不敢开呢!
“少来!你刚就说想堕了!”何幺幺赏了柳金蟾一个白眼,再次把竹篾举得高高。
柳金蟾看这架势,真是要发狠呢,赶紧道:“蟾儿的宝宝都会踢手踢脚了,你打在女儿身上,她也会疼呢!有人说,女儿这一胎,一准是个闺女!”生个儿子,她也没办法!
何幺幺的手开始动摇,这辈子,他就没舍得打过闺女,每次孩子娘打孩子时,都跟抽在他心窝里似的的疼,但孩子不打不成器,他都不知躲着哭了多少次……而今,他要自己动手吧,手真就下不来。
“你啊——都要当娘的人了,你让爹怎么说你啊!”丢了竹篾,何幺幺颓然地坐在柴房的木凳上,幽幽地看着柳金蟾一时无话,柳金蟾一见爹爹不开心了,不禁就乖乖地跪在了爹爹的面前,趴在爹爹的膝上,小狗般等着爹爹摸她的胖脑袋。
“你啊你,爹真不知说你什么好儿!论孝顺吧,你比谁都孝顺,但胆子大起来,天不怕、地不怕……”
何幺幺摸着女儿的头,满是慈爱;“爹,也知道这事儿不怪你……哎——都是你娘,成日信那个疯道人的话,痴情妄想什么‘夫人命’,谁家闺女十八了屋里没个男人伺候着,就你娘巴巴的等天上掉馅饼!”
柳金蟾趴在爹爹腿上不言语,只有两眼直打架!
“当初你娘要是同意爹的话,把那青儿放在你屋里日夜伺候着,你何至于摊上这霸王似的疯相公?”
柳金蟾静静听着,对他爹这想法表示不敢苟同,那个青儿她是不会碰的,要北堂傲当初不是出现在她烧得稀里糊涂时,她也不会干这毁人青白的事儿,虽然……他青白也没了!但假结婚助他度过难关倒没什么,就是自己带球跑,将来……
一想将来,柳金蟾拒绝思考,毕竟烦恼已很多,何必又庸人自扰,该来的自会来,该走的自会走,她现在就是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封肚,也算给她爹一个交代了!至于北堂傲嘛,弄不好他病好了,旧情人来了个无比狗血的数年后再见“我其实一直等着你”,她这女炮灰就该该干嘛干嘛去!与其伤感地等待,不如得快乐时且快乐,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思念!
“爹知你爱美人,这小相公美是美,与那村子楚傻子的相公也不相上下,但娶进家的男人不能太美,还特别能狐媚子人,不说别的,就说今儿那衣裳,好人家男人会那么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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