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光这样期待着叶初雪的出招,平宗就觉得血脉偾张,手中拿着的信件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索性扔开叫阿陁进来吩咐:“任何人来找,只说我出去了。”
阿陁犹不解事,追着他问:“那楚勒将军呢?”
楚勒作为近身护卫,通常不离他左右。平宗想了想说:“让他跟着也好,去叶娘子那里找我。”
平宗自觉片刻都不能再等,心中也十分诧异。他早已不是十四五岁初解情事的少年,不知为何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如此按捺不住。
叶初雪见到平宗的时候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辰出现。但平宗连发问的时间都不给她,拉着她进了门就直奔主题。叶初雪从来不在这事上矫情,见他缠过来,便搂住他的脖子由着他天昏地暗地吻过来。一时间两人纠缠到了一起,仿佛一夜未见,思念已经入骨般不肯放手。
一直到两人都精疲力竭地瘫软在床上,平宗犹自余兴未尽,将叶初雪翻转趴在床上,在她后颈肩背上一点点地吮吻。叶初雪扭过头来,与他四目交投,目光中的清冷让平宗心中平白一寒,不由自主伸手将她抱在怀中,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把热传给她。
“你为什么这么冷?”他喃喃地问,也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叶初雪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吻他。但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她的眼睛都清冷理智。
平宗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她从来不推拒他的求欢,过程也总是销魂蚀骨,但平宗总觉得她离他很远,无论如何去攻击、占有、禁锢,她都坦然承受,热情回应,却总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情事中抽离,仿佛在这亲密的关系中多待一刻也是有毒会伤人一样。
平宗抱着她,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无处宣泄的邪火。明明已经穷尽欢爱,却仍然无法令这股邪火消减半分。他在她身上驰骋,却体会不到征服的快感。她就像一匹永远驯不好的马,让他觉得每一次几乎就要成功的时候,却总在分开的那一刻眼看着她从掌控中全身而退。这般触手可及的遥远,令他欲罢不能,渐渐沉迷。
“你这个时候泡在我这儿,就不怕被长史典书还有你的乐川王他们追杀吗?”她终于开口的时候,果然将思绪拉扯到了很远的地方。
平宗刻崽忽略她言不由衷的打岔,一直等心头那股邪火渐渐隐去,才起身下床,转身张开双臂:“帮我更衣。”
这赤裸裸的挑衅让叶初雪咬着下唇瞪着他看了半天,终于还是一言不发地拎过衣服抖开来到他面前。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于是她只得过去分辨出一只袖子从他的手上套进去。从小到大,从来都只有她衣来伸手的份儿,哪里会服侍人?一件单衣穿上系好带子,两人都额头上微微冒出汗来。
平宗看出她的不甘心与无奈,她低垂的眼皮下,睫毛微微颤动,额头饱满光洁。她虽然低眉垂首,却一点儿也没有服顺的意思,反倒挺得笔直的腰和紧绷着的下颌都显出了她心中不可摧折的高傲。
几乎是灵光闪动,平宗突然明白了她遥不可及的原因,于是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拨开领口指着自己肩膀下面那道伤痕问:“知道这是哪儿来的吗?”
叶初雪不解地摇了摇头,乖巧地不吭声。
他却看破了她的伪装,看出她眼中的戒备,呵呵笑了起来:“这是被狼咬的。”
叶初雪一惊,在能够控制自己的表情之前,眼睛已经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盼手指落在了那遭疤痕上面。长久的沉默后,才终于问道:“怎么回事儿?”
他笑起来,指着疤痕说:“你亲亲它,我就告诉你。”
她转身拉开两人的距离:“你不是都要走了吗?又在这里跟我耗什么?”
平宗赶在她走远之前拽住她,把她拖进怀里:“我人都来了,还差这点儿时间吗?你要真不感兴趣,我自然就走。”
叶初雪抬头皱眉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任性不听话的孩子,然后用一种安抚的神情,过去在他的伤疤上亲了一下,问:“这下可以说了吧?”
他笑起来。她言不由衷的顺从总是能让他产生一种源于任性得来的满足感。他把她拉到床边,一边从地上一件件捡起两人丢弃的衣服,一边娓娓道来:“我们丁零男儿从小要养狼,你知道吧?”
“听说过。”
平宗叹了口气:“小孩子哪里分得清狼和狗,从小亲密无间,就像是最好的朋友。就算兄长大人警告说不要太信任那小东西,但一起时间久了总是有感情。我的那匹狼叫……”
他的话没说完,她已经接了下去:“叫赫勒敦。”
他一怔,随即想起来,笑道:“是了,咱们在长乐驿的时候,你就说过这个名字。”
那是最初那一夜后的清晨,她在欢爱后声称要去嫁人,平宗将她送上来迎接的马车,两人即将分离的时候,她突然说出了这个名字:赫勒敦。
他苦笑了一下,一边为她穿上诃子。一边回忆:“你当时是为了给裁留下印象,怕我不去找你。”此时回想往事,颇有些上一世的感觉,他当日就觉得能说出这个名字的人,应该对他十分熟悉。他一时想不透她的来历,却有种奇异的熟悉感。而一切迷雾都在知道她身份的那一瞬间全部消弭。
“你对我不也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他笑了起来,继续说:“没错,就是赫勒敦,我的小狼,我最早的朋友。”他顿了顿,修正了自己的话,“我以为它是我的朋友。”
“结果它咬了你一口?”
“所以你看,人有时候会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把敌人当作朋友去信任,这样的错误我也犯过。但人不能因为被狼咬过一次,就永远把自己包裹起来,不去信任别人,不懂得全心付托,只能一个人孤独地累死。这肯定不是你想要的结局。”
叶初雪眨了眨眼睛,唇边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讥讽神色来:“你是说,我虽然被狼咬过,但还是可一信任你,因为你只是外表像狼,实际上是只忠犬?”
他愣了一下,被她恶意无聊的嘲讽逗笑了,拍拍她的脸:“我只是想说,不是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你得明白这个道理。”
直到他打开门要离开,叶初雪才突然问:“如果你再次面对赫勒敦,是会把它当敌人还是当朋友?”
平宗停下脚步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可能。赫勒敦已经死了。我们再也不会重逢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伤感和惆怅,让叶初雪不禁一怔。她从未见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起过任何一个人。
第二十章 愿随孤月照人影
焉赉领了平宗的命令去安排崇绾府中的耳目加紧监视,嘱咐他们任何人在任何地方与崇绾交谈,都要将内容汇报上来。崇绾府不比晋王府中的侍妾,安排得自然要机密许多,除了府中,还有人在门外专门盯着从贺兰本部金都草原来的人士。
一切都安排停当已经将近黄昏。崇绾府在城东北,本来直接回晋王府会更近些,但焉赉看了眼天色,却吩咐车夫先回去,自己则慢悠悠穿过通衢大道,来到白鹭坊外。
果然远远就看见坊门外停着一辆朱漆翠幛的华丽马车,车下二十多个侍卫将坊门团团围住,旁人进入都得说出坊中具体住址才能放行。焉赉认得那些侍卫身上都是乐川王府的服色。他想了想,不去惊动,走到无人处翻墙进去。
龙城的规制,坊墙高一丈二,普通人要翻越并不容易,但对焉赉这样的高手却不是什么问题。他执掌摄政王的护卫,对龙城的坊里街巷无不了若指掌,他出门之前也做了功课,白鹭坊里的布局在心中烂熟。此时尚未到宵禁,坊中炊烟四起,饭香飘逸,出外谋生的人们渐次归来,犬吠鸡鸣,儿童笑闹,一派安乐景象。
冬天日短夜长,黄昏不过转瞬即逝,天色渐渐暗下来。焉赉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乐川王府的人守在一户人家门口,他走到近前,亮出了太宰府的腰牌,乐川王府的护卫也都认得他.便不再阻拦,让开了路。
才进屋就听见一声马嘶,宅中马厩里蹄声喘哺,是他的天都马呼延搽闻到了主人的气息兴奋地在跺脚仰头。焉赉过去摸着它的额头笑道:“你这几日倒是养出了很多膘,当心以后跑不动,过两日闲了我带你到北苑撒撒欢儿去!”
呼延搽像是听懂了他的话,高兴地打了个响鼻。
里面的人闻声出来,看见焉赉一呆,问道:“你怎么来了?”
焉赉笑嘻嘻地打量着宅中的景象,摇着头叹道:“你不是说初来龙城人生地不熟吗?这宅子看来置下的时间也不短了。”晗辛笑道:“我不过骗了你一次,你不依不饶地在王府中就埋怨过我,如今还要追到这儿来算账吗?”
“哪里敢找你算账,不过听说你在龙城有家,过来拜访一下,顺便看看我的呼延搽。”
晗辛没好气:“你的马好得很,每日里光喂它的草料就花我一大笔钱。你若不找我算账,回头我跟你算算这料钱怎么样?”
“自然不能让你亏本。”焉赉微笑着保证,见屋中人影绰绰,问,“能不能进去讨杯酪浆喝?外面说话怪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