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真硬。”他说着,到底没忍住将乱飞的发丝别到她耳后,借机更进一步,缩短两人间的距离,“身体好些了吗?”
她笑起来,“多谢殿下惦念,还好没在宗正寺冻死。”
“我知道,你这种人一般没那么容易死。”他说着话,手捏上她的耳垂,轻轻摩挲。她的耳垂圆润小巧,被冻得冰凉,在他的指尖下渐渐绵软。“但你何必如此折腾,兜兜转转,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不终归还是落入我的手中?”他说这话时几乎带着炫耀的口吻。丁零男人骨子里对烈马有着特殊的喜好,越是无法驯服的,就越是想要收入掌中。平宗也不能免俗,她的倔强狡猾,激起了他前所未有有的征服欲,他想看她向自己认输妥协。
“所以我最早也没说错,你就是想带我进你的晋王府来,不是吗?”她笑吟吟地顺口回应,眼睛游走在他的周身,像是在说另外一件事。
平宗几乎快要忘记最早那一夜过后,她直接戳破他的身份。仿佛这一刻的所有纠缠都印证了她的说法一样。
“认输吧,你终归要在我的羽翼下,受我的保护。即使你是叶初雪,女人不能没有男人的护持。”
“说的对。”她似笑非笑地回应,像个好脾气的大人不屑于跟孩童多费口舌一样,眼神分明在宣告她的口是心非。她的目光从他肩膀挪到正对着自己双眼的喉结上。他身穿绣有缠枝葡萄暗纹的黑色圆领窄袖袍服,上下一体,长及小腿,腰间束着蹀躞带,整个人看上去修长矫健,与江南那些身着着的广袖博带俄冠的名士大异其趣。
叶初雪伸手探上他颈侧的脉搏,平宗一惊,向后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她的手指冰凉,搭在他的颈子上,让他对自己的脉搏的跳动也有了清晰的感受。她凑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气息落在他的耳中仿佛羽毛在心尖上拂过:“心跳得这么快?死里逃生似的?”
也就是刹那,电光火石,须弥芥子,如同混沌中劈裂天空的一道闪电,平宗惊觉自己所有的左右为难纠结担心恼恨羞愧都在她的指下一览无余。她压住了他的脉搏,知道他心底最隐秘的私心,也是他唯一的破绽。她从不会浪费良机,几乎是从最早知道原委的那一刻就已经为自己找妥了退路。他的一切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几乎是恼恨地,平宗低头恶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叶初雪大胆地迎了上去。他解决难题,她暂脱险境,从叶初雪出嫁之夜到现在,不过二十天不到的时间,却天地翻覆了好几轮,漫长得像是有一百年。令这两个机变无俦的人也都感到身心疲惫,必须要以这样的方式来缓解缠绕在全身四肢深入皮肤腠理的紧张感。
他拥着她进了屋,将她用力推挤在门上,头埋入她的颈子,恶狠狠地吸吮,并且轻而易举在南方女子才有的细嫩皮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叶初雪呻吟出声,大胆热烈,主动去解他的衣带。
她被他压在身下,两人额头都开始冒汗。平宗却一时没有进一步动作,而是深深凝视着她。
“怎么了?”她问,抚上他的脸。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心里话:“谢谢你。”
她微微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望着他的目光中多了些柔软的东西。
“是吗?只怕你以后还是会埋怨我。”她的眼神洞彻天机,能看透他心中所有的忧虑。
平宗却觉这样的目光中有一股难以稀释的同情意味,他恼怒起来,将她翻过去背对着自己,将那样的目光扣在下面。
叶初雪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激烈地反抗起来:“放开我!”即使入幕之宾数不胜数,却从来没有人敢以这样对待牲畜一样的姿态对待她。强烈的羞耻感掩盖了一切的情欲,她拼命挣扎,他却已经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
叶初雪摔倒在床板上。他凶猛的攻击让她连说话的余力也没有。羞耻和愤怒充斥了她全部的意识,“放开我……”她拼命挣扎,却在他的掌握中无能为力。他太过强大霸道,不留余地地掌控她的身体,让她不由自主地随之颤抖扭转。她要同时抵抗他的意志和自己的本能,快感却如凶猛的潮水无可抵挡地漫过身体。
平宗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情事。她的身体柔软敏感,他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给她造成的影响。她背如无瑕美玉,细腻幼白,身体被他牵扯成好看自然向下延伸的线条。脊椎的骨节在皮肤下断断续续地显现,像是沙漠里起伏的沙丘。他伏在她的背上,手指细细拂过她每一寸皮肤。夕阳的光芒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背上,为她染上一层绯红的的光晕,平宗爱极眼前这美景,低头一一虔诚吻过去,直到来到她右边肩胛下,那处箭伤留下的疤痕。
她的伤势进展很慢,到现在也才将将愈合,留下铜钱大一团粉嫩的新肉,如桃花一样绽放在雪白的身体上。平宗轻轻地吻在花瓣上,新长出的肉无比敏感,她忍不住扭动想要摆脱这恼人的骚扰。他岂会善罢甘休,索性覆上去用牙齿轻轻刮擦。叶初雪觉得像是有一道电光从伤处直戳进她心里,酥麻之感如影随形,几乎令她立时投降。
窗外夕阳渐渐隐入山后,巨大的山影被拉长,笼罩在房顶上。屋里的光线暗淡下来,寒意侵袭过来,平宗最先回过神,伸手将脚边的锦被扯过来给两人裹上,将她拥在怀里。她皮肤上的热意已经褪尽,触手又是一片冰凉。平宗暗觉惊奇,还没见过体寒如她这样的。许是南方人的体质不同?抑或是她身体有所亏欠?他想着改日要找医官来给她看看。大山里多产人参鹿茸,都是滋补圣品,也要弄些上好的来给她固本培元。
“累了?怎么不说话?”一直到屋里黑得几乎看不清周围,一轮月影从窗外露出半个脸的时候,平宗才察觉到她异常的沉默。若非他的手一直逗留在她的胸前,清晰感受到她心脏跳动的节奏,以她身体的凉度,说不定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饿了吗?我让人弄点吃的来?”
她坐起来,背对着他一件件将衣服穿上。然后转身面对他,苍白的脸色在黑夜里格外耀眼。
“想吃什么?”他问,总觉得她的眼神中有种奇怪的光芒。
她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冷不防扬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她手中扣着金属,砸得他眼前金星乱冒,脸颊登时肿了起来。平宗大怒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从她掌心抠出一枚镂雕着狼噬羊图案的圆形金带钩。这是他们贺布部的徽章,他一向用来系腰间蹀躞带,想来是刚才一片混乱中被她扯去的。只是……“为什么打我?你疯了?”
叶初雪下床抱着胸冷笑:“没有人这样折辱过我。”
她的眼睛喷火,脸上带着羞愤的激怒。最让她无法释怀的,其实是最后自己到底还是屈服在了他的身下,即使在那样的屈辱下还是体会到了欢爱的乐趣。她愤恨的不只是他,还有她自己。
他几乎立即就看透了她复杂的情绪,反倒心情愉快起来。他赤精着身子走下床,雄壮的身体无遮无拦,反倒更具侵略性。叶初雪不由自主地后退闪避,却被他逼进了死角。
“折辱?”他掐起她的下巴,借着月光好好欣赏她脸上的怒意,这是多弥足珍贵的情绪,即使在她生命受到威胁,暴露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的时候都不曾出现过。她毫不示弱,母兽一样与他对视,如果不是他掌控住了她的下颌,只怕就会扑咬过来。因为他的话令她更加怒火中烧,“永德长公主的话,大概不会有人敢在床帏中这么干。但你不是叶初雪吗?一个南方流离失所的寡妇。”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登时冷却了她的愤怒。她奋力打开他的手,挤出他的势力范围,背过身不去看他的身体。
平宗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死穴,于是更进一步:“你确定她真的死了?如果是南朝长公主,我可以立你为侧妃,给你荣耀权力,让你享受和在南朝同样的尊贵待遇。如果你是叶初雪,就只能做我府上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毕竟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府中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只怕这太委屈你了。”
原来那样的身份并非毫无用处,至少能保护她不受这样的屈辱。叶初雪看着自己的影子在铺满了霜色的地上孤零零地停留,良久,轻声说:“我是叶初雪。”
平宗大笑起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这女人的倔强让他觉得既愚蠢又可笑,不过是一个虚名,她有什么可纠结的?
他心情愉快地离开,对叶初雪重重摔上门的巨大响声毫不介意。
夜里风渐大起来,山上松柏齐声吟唱,森然壮阔。平宗裹在身上的裘氅被吹得在风中招展,像帆一样,将他紧扯了几步。
平宗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着中天明月。一朵乌云无声飘过来,将月亮遮住,四下里突然变暗。平宗想,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委屈自己做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莫非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已经被设计好了?
第十四章 晴雪成拟乱微光
至正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假黄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军事领尚书令晋王平宗以摄政王的身份公布了皇帝平宸的退位诏书。这本就是延庆殿之变后众人一致的猜测,倒是并不出人意料。至于继任帝位的人选,也不出意外地选择了汝阳王平宁的次子,年仅两岁的平荐。出手众人意料的是,与退位诏书同时宣布的,还有平宗请辞摄政王的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