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属于沈寒莳。
若说有不同,也是那声音里藏不住的爱恋,这种低柔的嗓音,也是我从未在沈寒莳口中听到的。
“你能陪我十载征战,我又为何不能还你百年相依?”女子轻声笑着,充满了向往,“不再有阴谋算计,不再有睡不安寝,只有你在身边,便是幸福。”
“只有我吗?”沈寒莳低沉的笑声飘荡开,“那么多爱慕你的男子,你都不要吗?”
“不要!”女子坚定回答,“这么多年的责任、使命,幸亏始终有你在我身边,我不贪恋男色,也不追求三夫四君,我只要你一个人,唯你一人!”
沈寒莳叹息声起,“既陪了你十年,再陪百年便是。”
犹如誓言的话语还在我耳边回荡,那水波荡漾的画面也缓缓平静了下来,两个依偎的人影显露我的面前。
水色长袍的男子环拥着怀中的女子,那女子一身银红色的长裙,说不出的耀眼夺目,修长的手臂勾着男子的颈项,指尖摩挲在男子的喉结处,露出餍足的笑容。
衣袂交叠,素色与亮色互相拍打着,说不出的和谐。碧空暖风中,两人的发丝缠绕。
魂魄,仿佛与那女子相融,心底的声音与她开口的唇形相叠,响彻我耳边,“并辔千里,携手百年。”
为什么我会知道她要说什么?这熟悉的感觉又从何而来?
没有人能回答我,我也不知道该问谁,我只知道心里的声音伴随着她的话,依旧在同步着,“这一战若赢,换得天下永远太平安宁,这一战若输……”
“若输,就同处埋骨,魂魄不离。”他的唇贴上她的耳边,诉说着只有她才能听到的话。
筋脉再次被撕扯,将我从沉沉的昏迷中拉向现实,那水波景象在一点一滴地淡去,消散,我想再看什么,却看不到了。
无力地趴伏在桌子上,全身的力气犹如被抽干,我的身体就像从水中捞出来般**的,衣衫全部被汗水浸透。
无法动弹的我,依旧沉浸在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中无法自拔。
那女子的脸,让我刹那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一样的眉目,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身形,可我清楚的知道,那不是我。我不爱张扬的颜色,银红如此夺目的色泽,绝不会是我的选择。至于那充满柔情的笑……我极少笑,除了冷笑或者不正经的讥讽,那也是淡淡地一勾唇角便了事,笑的如此灿烂,在我记忆中,似乎没有过。
可若不是我,那心底泛起的眷恋又如何解释,在听到那句百年相陪的话时,酸涩的涌上眼角的感觉又是为什么,那噎在口中说不出的感动又为何?
明明只有她能听到他的话,为何我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的脑海中,浮现着男子温柔的嗓音,“永世相伴,死生不负。”
我慢慢咀嚼着那话,在自我的喃喃中品味着。
我与沈寒莳的感情,绝没到可以轻率许下承诺的地步,可这令我们都无法解释的话,又从何而来?
沈寒莳必是看到过这般的情景,否则不可能说出我只要他一人,唯他一人的话。
那女子是谁?
“啧啧,不过几日不见,牵挂如许,真令人羡慕妒忌。”耳边一声轻笑,金色的衣衫划过我的手背。
抬头,容成凤衣正挑着眼角,睨着我。
眼中有调侃,也有几分涩。
“凤衣。”我喊着他的名字,“你来了!?”
“若不来,怎知有人为情牵挂,为爱伤感?”他调侃着我,似笑非笑,“早知如此,我就不回来打扰你的思恋了。”
他转身就欲离去,我伸手拉拽,扯住那金色的衣袍,这才发觉那澎湃汹涌的力道早不知何时已经退去,我的筋脉又恢复了往日的正常。轻轻运了下气,体内的纯气转动流畅,没有半点阻塞。
一切,似乎都只是我的错觉,一场梦中的错觉。
他的目光缓缓下滑,停在我拽住他衣袍的手上,依旧是那玩笑的语调,“这算是熊掌不在,只好将就我这鱼了?”
他这个家伙,明明心如明镜般通透,偏偏要拿话刺我,我不信他不知道我与沈寒莳之间,根本没到热恋的份上。
“是吗?”我不甘示弱地扬起脸,手指点上他的胸口,慢慢滑动着,“那不知道这尾鱼什么时候才能被我吞下肚呢?”
手指忽地被他紧握住,我又看到他眼角轻轻挑起,魅人的风情悠悠地展露我面前,无边动人,“希望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打扰了。”
沉沦在他的诱人的眼神中,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不安。
如果依沈寒莳的话,我们看到的是将来的彼此,那凤衣又在哪?
被我抛弃吗?不,情爱于我太珍贵,我不会轻易放下。
抛弃我吗……?
思量间,人已被他抱了起来,抬首间正对上那双眸子,蕴满柔情的眸光。
不,他不会的。
“你在走神。”他在我的唇上啮了下,小小的疼,“既然我的魅力无法吸引你,我现在只好去‘百草堂’跳支天魔舞,证明下自己是否还有吸引力。”
“你敢!”我绕着他腰间的丝带,慢慢拉开,“今夜,你哪也不准去!”
“那我明天去!”
“明天也不准,后天也是。”我以唇吻上他的颈项,“我可是奉旨等待,凤后不幸够十天,哪也不许去。”
他笑着,吻上我的唇角,声音渐低,“好。”
忽然,我的耳边听到一丝衣袂破空的轻响,随即耳边传来冷冷的哼声,“一对奸夫淫妇,好不要脸。”
☆、曲忘忧
曲忘忧
我脸色一冷,闪身落在容成凤衣身前,同时一道光芒穿破窗户,飞向我的方向。
抬腕,暗器入手。
触手软软的,带着潮湿的水汽,还有醉人心脾的香气。
“茶花?”我看着手中的“暗器”,不禁失笑出声,“好别致的暗器。”
不止是别致,还妖艳。
全然绽放的茶花,像是刚刚从枝头采摘下来的,艳丽的蓝色层层叠叠,尽情释放它的美艳,仿佛暗夜魅灵的凝聚,在我的掌心中轻颤。
“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武功。”屋外的声音再度传来,“想来也是,不然也做不出冒充皇帝的胆大之事。”
话入耳,我心头一惊,脚下微动,人已飘落在寝宫门外的院落里。
精美的琉璃瓦上,站着一道人影,正用讥诮的目光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他。
紧身的短衫只到膝盖上面,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小腿,黑色的衣衫下摆绣满了盛放的茶花,银丝线勾勒的花边让每一朵花都像是要从他衣衫上飞出来般,被风吹拂着,绕着那修长的腿飞舞。
那暴露在视线中的大腿上,金色的丝带交错环绕,长长地扬在风中,让他看上去恍如刚刚凌空落下。
足尖点在飞檐上,那双足竟是全赤着的,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柔软的光,脚踝处一条金丝链子环系着,中间一个小小的金锁,旁边缀着两个精致的小铃铛,丝带飘飞中,叮叮的清脆声不绝于耳。
还没看到脸,我的视线已被这双腿和足吸引了,甚至对他的面孔都没有太大的兴致,以我在“百草堂”的经验,这双腿双足,没有半分瑕疵,配合着他的打扮,这月色,当真是妖品了。
就和我手上的这朵蓝色茶花一样,妖的世所罕见。
目光渐渐上移,我彻底看清了他的衣衫,不同于我身边所见的男子衣领高束,他的领口是敞开着的,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锁骨,隐约可见金粉描绘了的藤蔓,攀附在他的锁骨间,沿着颈项向上,花朵开放在眉眼角处,蓝色的花瓣盛放在眉骨上,和我手中的茶花一样的颜色,妖姬的颜色。
红艳的唇,拉扯着不屑的线条,从高处睨着我,低嗅着手中的花朵,那朵蓝色的花苞,就在他的轻嗅间无声地绽放,从花苞开始慢慢张开,直至盛放。
这身打扮若是放在“泽兰”京师的大街上,只怕立时就惊世骇俗了,可是穿在他的身上,却是说不出的好看。
“你是‘纹叶族’人吧?”目光从他脸上的蓝色茶花上收回,我扬起声音,“听闻‘纹叶族’自认为自然的精灵,隐居在山灵水秀之地,最喜以花瓣纹身展露自己的美,还喜以花叶为食,茶花是族之图腾。”
为了和容成凤衣单独相处,所有人都被我轰的远远的,没想到独处的时间没享受到,倒给了我和这个人大胆交谈的机会。
他抬起拈花低嗅的脸,指尖慢条斯理地撕下一片花瓣纳入口中,舌尖一卷,花瓣消失在口中,“你倒有些见识。”
我垂首自己手中的蓝色茶花,“不敢,略知一二。”
“皇帝寝宫没有侍卫,究竟是你太过倚仗自己的武功,还是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敢让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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