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是不断涌上的人群,望不到边的长街,密密麻麻全是人影,手中的武器散发着锋锐的光芒,在人潮中,那小小马车就像即将被浪潮吞没的孤舟,没有支援,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有人倒下,立即有人补上,源源不断地人前扑着,四名护卫再是武功高强,也抵挡不了人海的战术。
人海的来处,两道人影遥遥望着,脸上是大计即将得逞的快意,看着马儿在挣扎跳跃,一人伸出手,遥指着马车上的金色人影,慢慢握紧手掌,就好像那人的命,在她手中,任由她玩弄。
四人的剑法在无章的群攻中根本无法施展,越来越多的人将空间急的狭小,无奈之中,四人跳上马上,死死守护着那抹金黄。
女子挥开手中的剑,三道扑上的人影被扫落车下,带起一篷血雨,“云麟,你走,回去报信。”
“好。”男子长身而起,落在车顶上,再一步就能踏上房檐。
本就难以支撑的情况,再走一人更加难以抵挡,女子一人挡下面前所有的敌人,在挥剑的同时,一柄长枪的尖刃刺上她的身体,即便身法转换的快,仍然留下一抹红色的伤痕。
“麒。”男子惊呼,身体一顿,似是想要扑回来。
但也就是一停,他没有扑回来,而是伸展腰身,窜向屋顶。
这是护卫的职责,在遇到无法抵抗的危险时,必须分出一人报讯,云麒以自身换他离开,也就是给了他最大可能的生存希望。
箭,追随着他的身影,如雨点射来。
我不禁有些失神,一桩往事浮现心头。
当年,我以一人之力偷入反王军营的时候,无奈对方身边始终数十人保护,怎么都无法靠近其身,而阵前交战激酣,我埋伏数日,若再不出手,就将是数十万人的伤亡,和城池的毁损,于“白蔻”而言,损失将极难挽回。
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现身强行突破。也是这样的场景,无数人的刀枪,无数人义无反顾的前扑,以命换命。
每一步前进,都是踏着血的足印。
短短十余步,我身受十余道重击,数十处伤痕,那时的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杀了她,完成帝王给予我的任务。
当时,也是这样的漫天箭雨朝我射来,那人在护卫的簇拥下,躲闪后退着。
我被人团团堵着,躲闪箭雨,将再难接近对方。不躲,连我的性命也将彻底葬送在这里。
身为帝王的武器和护盾,我们没有生命,只有任务。
于是那一刻,我选择迎着箭雨而上,以命换命。
但是,所有的箭并没有临身,而是被一道黑影尽昔接下,他以内功震散了所有可能威胁到我的箭,掌风为我推开面前的路。
我不用看,心灵也能感应到来者是谁。
在所有人失措的瞬间,我扑入,手起刀落。
那日的斜阳下,我跟随在他的身后离去,耳边是他冷漠的声音。
“我没有来过,任务是你一人完成的,知道吗?”
而那时的我,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他,竟然舍得脱下白衣,真稀奇。
云麟人在空中,保持着回首的姿势,那双明亮的双瞳里,无法掩饰的情思。
云麒人在车上,也是目送着他离去的方向,两人极有默契的目光在空中一碰,挪开。
生死之间,一眼万年。
所有的力量都用来送他离开,云麒已然无法再挥剑阻挡面前源源不断涌来的人群,寒光反射着月光,诉说着独有的凄厉。
我的掌风拍出,空中的箭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落在云麒身前,尽没入她面前人的身体内。
顷刻间,十数人倒下,空气中的血腥气乍然浓烈。
就在我出手的瞬间,马车上的人影终于开口了,“你要的是我,放了他们吧。”
平静,从容,高贵,就像朝堂之上,就像神殿之前。
我起身出手,人落在他的身边,话音落地的时刻,我的人影也落下,站在他的身边。
人群之后的女子抬起手,激斗的人群停止了动作,她站在人群中,身边是团团的护卫,就如同我那日刺杀的对象,被保护的滴水不漏。
女子没有贸然走向马车,而是抬起头,看着我的方向,嘴角一丝冷笑,“哟,居然还有救兵。”
脚尖勾起,踢起一柄长枪,抖了抖,内力灌入间杀气奔涌,我面前的人忍不住地后退数步,在窒息的力量间,瑟缩了。
一时间,环贴着马车的人,竟然同时后退了,露出了环形的空间,地上人影扑叠,凌乱不堪。
云麒靠着车门边,大口地喘息着,一双眼睛却停在我这不速之客的身上,“这武功不是‘无影楼’的,你是……”
我抬起脸,冲着人群中的女子冷笑,“端木则心,你果然胆子够大。”
听到我的声音,端木则心的身体晃了下,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你!!!”
一瞬间,端木则心的面色边的煞白,唇哆嗦了下。而我,冷然的目光盯着他,犹如盯着猎物的豹子,“这是在谋朕的反吗?”
即便我表明身份,也没有人惊讶没有人慌乱,更没有人跪倒喊皇上,眼前的这些人,根本就是端木则心的死士。
端木则心身旁的那道颀长,眼皮抬了抬,露出了漂亮而深邃的眼,慢慢打量着我,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神情。
端木则心的慌乱不过一闪而过,她忽然放声大笑,笑的狂乱,在她嚣张的笑声背后,我听到了恐惧。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她挥挥手,身边更多人围了上去,形成一道人墙,将她护卫在中心,“这里全是我的人,端木凰鸣!”
哗啦啦的巨响间,城墙上冒出一片人影,手中的弓拉起满月弦,锋利的箭头,居高临下地对准了我们。
我保证,只要我动一下,端木则心立即会让我变成箭猪。
苦笑着看向身边的容成凤衣,“看来我们不仅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还有可能是一支箭上的鸳鸯。”
“那你还来?”斜挑的眼角里水波清冽,口吻更像是撒娇。
☆、同命鸳鸯
同命鸳鸯
容成凤衣从被围困到我出现,从被围攻到被威胁,始终都是那淡淡的神情。
被胁,不惊。
我来,不喜。
但是我明白的,两种从容间是有区别的,前者是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格使然,后者却让是故意的隐藏了。
他的眼睛,从我出现后,就没有从我身上挪开过,再是从容也隐藏不了欢欣,再是淡定也遮挡不了轻松。
“我想你了。”我会给他一个同样的眼神,在无数双目光中朝他微笑,牵上他的手。
他垂首,看着我们交叠着的手,当他低头的一瞬间,风过睫毛,轻颤。
而我的心,也在这颤动间,无声地弥漫开一圈涟漪,随着他眼底的温柔,静静地散开。
“不是说了让你在神殿么,为什么回来?”问话里的轻柔,也是我少有的语调。
他清浅的扬起了嘴角,肃杀的刀剑竟压不下这瞬间的美丽,风中的血气因这个笑容消散,无数人的抽气声汇聚成一片。
倾国倾城,不过一个笑容。
拱手江山,为他值得。
“我也想你了……”
短短几个字,飘荡在耳边,风的呢喃也不如他温柔,月色的清美也比不上他的雍容气韵,而这所有的一切,是他在刀剑丛中对我的低语。
箭雨及身,何惧?
皇位颠覆,何怕?
有他,就拥有了天下。
直到这刻,他才褪去了身上那层始终包裹着的凤后华衣,应该说,直到此刻,我才真正将他当做容成凤衣看,不是凤后,不是国师,只是一个叫做容成凤衣的男人。
有什么比一个男人当着千军万马的面对你表白更令人心动的?如此近的距离,那双融进了月光柔美的眸底,倒映着的是我的身影。
“好一对情真意切的恩爱夫妻呢。”冷笑声穿过人群,直击我们。
端木则心的眼中,是浓浓的妒忌火焰,那咬牙切齿的姿态,只怕恨不得咬在嘴巴里的是我的肉吧。
看着城头上的人,我长叹,“‘诚’王爷手下人马不少啊。”
端木则心不说话,只是冷笑着。
她身前的人向前涌动着,我在最前方看到一道人影,“林清,你果然也是端木则心的人。”
在我凌厉的目光中,林清浑身一颤低下头。
“她一直都是我的人,她的禁卫军统领本就是我扶上去的,端木凰鸣,你想不到吧?”
“所以,当朕派她去神殿的时候,你担心皇宫无人接应,又刚好查到了凤衣的下落,用她将朕骗出宫,这样才方便下手,是吗?”
端木则心脸上的得意越来越浓,计谋得逞的笑容始终挂着,“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呢,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风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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