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我再度叫着他,这一次却得不到他的回应了,他的手软软垂在我的腿边,仿若睡去。
如果昏迷能让他不再疼痛,我会替他庆幸。所以我飞快地替他换了衣衫,看到肩头上那个小小的针孔,手指点了上去,以真气的热力替他散瘀。
他很凉,我只能拥着,用自身的体温温暖着他,生怕有哪个地方暖不到,掌心在他身上摸索着,不想落下一处。
可是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做,他还是那么凉,我拥着的就像是一块冰,轻了怕暖不了,重了就怕他化了。
可是不管我怎么暖,我发现他的身体越来越凉,即便我解了毒,启了针,他的脸色还是那么白,白的让我的心都寒了。
我的心猛地一抽,握上他的手,那触手的冰冷中,点上他的脉门。
车帘被掀开,是沈寒莳。
“皇上,一切善后事宜都完成了,请您的旨意,是不是立即启程,赶往下一个驿站?”
我垂着头,不说话。
沈寒莳长久等不到我的回答,再度重复了一遍。
我轻轻摇着头,沉默。
沈寒莳站在我的面前,一直等着,空气的气氛,一下就这么凝滞了。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再追问,而是等着我开口,可我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寒莳。”当我喊出他名字的时候,发觉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哑,还带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迷茫,“如果我说此刻改道,去‘白蔻’境内,你会如何想?”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有着片刻的错愕,但是很快,他就给出了答案,“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等。”
当他将要放下车帘的时候,我又喊住了他。
“如果我说我要离开几日,甚至十几日,要你守护他,行不行?”
他没有问原因,给了我肯定的答复,“那我命令原地等待,直到您归来。”
他用的不是你,而是您,代表着这是下属对帝王命令的服从,而不是丈夫与妻子,他从我的语气和神色中,猜测到了什么。
“寒莳。”我终于抬起头,忽然问出一句话,“你觉得天下之间,还有比天族医术更高明的人吗?”
他望着我,眼神中一贯的傲娇褪去,有着少见的温柔,“天族的医术是传承来的,源自天界,如果天族的医术都医不好,天下间不可能有更出色的医术了。”
是啊,他的回答何尝不是我心中所想,如果天族的医术都做不到,如果我都做不到,还有谁能做到?
所以我必须做到,因为我是唯一的希望。
“寒莳,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病,叫‘冰心弱血症’?”
沈寒莳摇摇头,他一向爱武,对医学杂术几乎没有涉猎,即便当年在天族中,他的地位身份,是接触不到那些被封为禁术的高深学术的,其间也包括最深奥的医术。
我仿佛是说给他听,又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在慢慢的叙述中核对着所有的情形,内心深处有一丝很小的奢望,奢望有那么一点对不上的地方,让我不用去肯定自己探查到的情况。
“这是先天之症,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有这种病的人,自小就心悸心慌,因为筋脉比常人细窄,一旦碰上大悲大喜之事,极容易昏厥。”我苦笑了下,“可这种病不是将养着不怒不喜就能活到老的,随着年纪渐增,心脉血流变缓,只要一次发病,就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这病天族有治吗?”沈寒莳的眼神落在了合欢的身上,眼中是明了。
“没有。”我停了停,“确切地说,是应该没有。”
“为什么?”
“因为治疗这个病的药,在我所经历以及天族传承的记载中,都没有人见过,至多也只有暂时压制的药。”
没错,天族的典籍中是有对治疗这病的药物记载,就如同七叶手中的那本“神物谱”一样,写尽所有天下奇幻诡绝之物,若有人能寻找到其中某样,就会在典籍中添写上,可是关于那药的寻找一栏,却始终是空的。
天族存在早已不知多少年,这山川河脉深幽之处巅峰之所,也被很多天族的医士寻遍,如果真的几百上千年的寻找,都没有找到过那药,只能说这原本存在于天界的东西,这里不会有了。
希望,只是一个希望,用来安慰自己不能放弃的理由,但真正的结果,心中早已经有了数。
“那暂时压制的药呢?”沈寒莳继续问着。
“那药在年少时或许还有用,他能撑到这个年纪已经是奇迹了,那种药也不知道到底还有没有效果,尤其是在发病的状态下。”
是的,合欢发病了,在我的眼皮底下,在这么突兀的时刻。
现在的他,才真正像一尊水晶通透的雕像,没有生气,只有完美,那唇角的一缕笑凝结着,给这完美增添到了十二分。
我不愿意让记忆永远定格在这完美上,更不愿与他最后的相处,是那冰凉的一吻。
“在‘白蔻’?”沈寒莳牢记着我开始的话,直切重点地问着。
我慢慢点头,“确切地说,是在七叶手上。”
我知道在七叶手上,是因为那两味药是我亲自送到七叶手上的——“日阳花”和“五色寒溟草”。
☆、追踪七叶
追踪七叶
“日阳花”的极烈之性可以缓和冰心冷脉对他的伤害,也能让病症的发作被压制,但“日阳花”过于燥烈,则又需要“五色寒溟草”来中和。
现在回想起来,七叶要这两样药的目的那么巧合,巧合的让我不得不怀疑她当初的目的。
七叶对地位和权势的渴望,是我没多久前才发现的,可不代表她是没多久前才开始谋划的,一直知道她老谋深算,却没想到在几个月前,她的主意就已经打到了合欢身上,甚至那时候,没有我这半路杀出的天族族长,没有人去阻挡她的前程,她还是布下了局,只为了那万一的万一。
当初她的一石数鸟,如今可以再加上一鸟了。
“原本我想带他去‘白蔻’,但是以他此刻的身体状况,只怕受不了长途颠簸,唯有托付你。”
“这只怕正是七叶等待许久的机会。”
沈寒莳的话正是我的担忧,一旦我离开了合欢的身边,七叶不知又会弄出什么阴谋诡计,我不仅担忧合欢,我也担忧沈寒莳。
而且我去过的那个“白蔻”的山庄,顶多只是七叶无数个别院之一,我即便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个行踪诡异的人,就算找到了,那下面我又该怎么做?
连抢带夺,那不现实。
连哄带骗,没那本事。
这天下间,论抢夺谁能与七叶争锋;谈哄骗,谁敢与七叶比肩。
“那你……”沈寒莳迟疑了,眼眸中也现出了凝重。
我握着合欢的手,不敢松开,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给予他一点点温暖,不敢有片刻离开,我怕他身上那一丝暖气,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彻底消散。
“哪也不用去,等着。”在初始的凌乱思绪后,我终于稳定了心绪,道出了一句话。
沈寒莳抬了下眉头,不解。
“这么大的计谋盘算,让我陷入两难境地,七叶的性情,怎么会不出现?”我冷笑了声,“她是个懒人,能用一分力气搞定的事不会花两分力气,已将我逼到了这个份上,她不出来要好处,就不是她了。”
话音刚落,这辽阔的黄沙之地中,忽然飘飘渺渺传来了丝竹弦乐,我脸上的森冷更浓,顺着沈寒莳肩头的方向看去,微微泛白的天际下,远远行来了一队人。
少年白衣,丝带飞扬,翩然而来,黄沙被风吹拂,朦胧了他们的身影,犹如画中走出的仙子。
白纱覆盖的床榻上,一只手懒懒地伸在外面,手中一盏玉杯,杯中酒色正红,深沉如血。
七叶一贯的出场方式,一贯的及时。
俊美少年停在距离我车二十余步的位置,香榻旁的两名执蓝少年挥起手,点点桃花飞舞在空中,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飘向远方。
对于她的装神弄鬼早已经习惯,我连看都懒得再看,索性低下了头,怀中的少年双目紧闭,那手却还是紧紧揪着我的衣角,比以往每一次都紧。
“几日不见,大人可安好?”那俏生生的笑,如廊下的风铃,从那纱帐中传来,不过笑声才起,又低低地咳了两声,有些沙哑了。
“怎么,风大闪了舌头?”我冷然地望着那纱帐中懒洋洋侧躺的人影,回了句。
自他们出现后,沈寒莳与他的护卫就无声无息地围在了车的两侧,警惕地望着那一车俊美的少年。
“哎。”她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紫苑’苦寒,水土不服,可怜我这千里迢迢而来的老骨头,连夜追赶大人,差点把我颠散架了,连与我的小男宠们温存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大人真是跑的太快了。”
相似小说推荐
-
朝雪倾梅 (遗梦沧雪) 梦溪文学网VIP2014-02-14完结 我叫梅梅,在王府做了三年丫鬟,意外出逃的我被一个‘白衣谷’的教派...
-
宠妃倾城 (宋小闲) 2015-12-03完结倾城作为公主,这辈子所会的一切都是苏墨弦教的,读书写字是他教的,弹琴画画是他教的,甚至从女孩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