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却笑了,不甚在意地说道,“我也没有跟她讲真话啊。”见琉璃立刻拉下来一张脸,迟迟连忙讨饶,“好了好了,听叶大侠的就是了。”她促狭地看了一眼琉璃,打趣道,“免得我们家琉璃在他面前拉不下脸来。”话音刚落,琉璃就伸手拍了她一下,嗔道,“小姐你在乱说什么......”话未说完,脸已经红了大半了。
两人在廊下说了一会儿话,沈清扬又叫若松把他们的湿衣服拿了过来,做完这一切之后,琉璃带着若松进了厨房,给他们弄吃的。那么多人,迟迟害怕琉璃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搬了个小凳子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邰离合的那个侍女见了,忍不住笑道,“你们这家人真有趣,主子不像主子,丫鬟不像丫鬟。”
迟迟还没说话,沈清扬就在一旁抢声道,“对啊,我们原本就不是什么主仆,而是家人,家里一向如此。”他说这话没什么意思,倒是让那个丫鬟有些下不来台。邰离合见了,安抚一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跟沈清扬道歉道,“不好意思,丫鬟不懂事,唐突了。”
迟迟摇了摇头,“不碍事的。”她待人一向亲和,怎么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大动干戈?琉璃用这个住户家里剩下的东西简单地做了几道菜,一行人上了桌正要吃,叶梧却突然浑身一凝,拿起佩刀,对沈清扬吩咐道,“你带着她们躲到后面去。”话音刚落,身边就已经多了一个人。邰离合抬头望向他,“是有追兵来了吗?”叶梧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我听到马蹄声,来得很快,人不少。”
原本以为她也要跟着一起躲到后面去,谁知道她将自己的侍女往迟迟那边一推,吩咐道,“你保护好自己,若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麻烦你回去跟何大哥说,让他给我报仇。”此刻的她,虽然面容疲惫,却一身杀伐之气,决然不似之前的样子。
叶梧看向她的眼神又变了变,她的侍女却不干了,立刻叫了起来,“小姐——”话音未落,就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你若是还当我是你小姐,就按照我的话去做。”她抬眼看了一下四周,“这村子里的人是因为我才不见的,我必须要给他们讨一个说法。”
“噤声。”叶梧低喝一声,转头看了一下沈清扬,他朝叶梧点了点头,示意这里有他,便带着迟迟他们到了后面的屋子里。叶梧见其他人都藏好了,拿起刀,推开了门。
门外,早已经有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邰离合也跟着叶梧一起站出来,拔出佩剑,冲他们扬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样追了我一路,还殃及无辜。”
领头的那个看着她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知道你自己殃及无辜,那就赶快束手就擒,免得再连累无辜之人枉送性命。”
她却临危不惧,“你们追了我这一路,却连来历都不肯透露,就算是死,我也死得不甘心。”
领头的那个看了一眼她身边站着的叶梧,冷笑道,“我临走之前主上再三交代过,说邰姑娘智计出众,让我小心谨慎。今日一见果然不凡。邰姑娘身边站着的这位,是岭南叶家的高手,一旦真的把来历告诉邰姑娘,不是就把他牵扯进来了吗?一句话不说,邰姑娘就给自己找了个帮手,如此机变,难怪人称‘女中诸葛’。”
她被人叫破心思也不尴尬,反而坦荡一笑,“难道你不说,他们就能从中抽身吗?”领头的抬眼看了一眼院子后面,笑道,“原来不止叶大侠一个。”叶梧瞥了一眼邰离合,她脸上这才露出些不自在来,“事情紧急,还请见谅。”
叶梧冷哼一声,说道,“不知里面的李姑娘知道自己救了一只白眼狼会是什么心情。”邰离合被他一句话说得有些下不来台,正想给他道个歉,那群黑衣人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外面只是听声音就知道是一片刀光剑影,除了那次李岩逼宫,迟迟尚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那一次,她身边还有纪无咎,她知道的,只要有纪无咎在,她总能平安无事,这一次,他人没有来,可是叫了叶梧护送她,她也能安然无恙吗?
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干燥而温暖,迟迟抬头看去,发现是沈清扬。见她朝自己看过来,沈清扬温言道,“怕不怕?”迟迟正想答话,面前一阵巨响,一个黑衣人猛地摔在了他们脚边。迟迟吓了一跳,她的肩膀被沈清扬带着往后面一躲,紧接着就有另外几个黑衣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黑衣人人数太多,迟迟朝外面看了一眼,饶是叶梧武艺高强,也被人缠住脱不开身。他要护着邰离合,又要留心身后,左支右绌。那个黑衣人在迟迟他们几个人中间环视了一圈儿,突然目光停留在了迟迟的脖子上。他凝神看了半晌,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迟迟一眼,转身出去,一个纵身上了马,长啸一声,原本还在打斗的黑衣人听见了啸声立刻收了兵器,翻身上马,一群人像雷一样,在雨中迅速地奔向远方。
这一场厮杀,没想到就这样消失了。邰离合的侍女见人已经走了,连忙出去将受了不少伤的她的扶了起来。叶梧走进来,一头雾水地问道,“怎么了?”那些人刚才的架势,可是不把他们全部灭口就不甘心。
迟迟也不知道,但她清楚刚才那个人是看到了她的脖子才收了兵器的。可是她的脖子......她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是用金丝拧成的线,挂了一块玉佩,刻着“迟迟钟鼓初长暮”,因为暗含了她的名字,她很是喜欢,所以随身带着,日夜都不曾取下来过。可是这枚玉佩,跟刚才那群黑衣人又有什么关系?
邰离合也看到了她的玉佩,站在原地呆了半晌,苦笑道,“没想到还真的被你救了......”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纪无咎站在江边,风把他的袍角吹起,他却浑然不觉。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传来,纪无咎转头看去,来人一身黑衣,赫然正是之前带人追杀邰离合的男子。纪无咎见他脸色不虞,漫不经心地笑道,“怎么?跑了?”
那人面色沉肃地摇了摇头,纪无咎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只听那个男子说道,“属下带人一路追踪,终于找到了她人,可是......在那里,我们碰到了荥阳长公主。”
纪无咎抚着腰上玉佩的手蓦地顿住了,他抬眼朝那人望去,“她怎么会跟邰离合在一起?”
“想来是游玩到此,偶然遇上的。”那个黑衣人脸色也不怎么好,“属下见到殿下在,就带人撤了回来。”他的目光看向纪无咎手上的那块玉佩,如果不是主上时常把玩那枚玉佩,这次还真的认不出来那就是一直只在他们属下之间传扬的长公主。
纪无咎沉默了半晌,朝他挥了挥手,那个黑衣人面露疑色,问道,“世子的意思是,邰离合就不追了吗?”
“还追什么。”纪无咎微微一笑,有些无奈,“邰离合想必已经知道你们是因为谁才没有下杀手的,这下更会跟得紧了。”他朝那个黑衣人看了一眼,说道,“你去把关起来的村民都放了吧,反正也没什么用了。至于邰离合,以后再说。”
那个黑衣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领命下去了。
纪无咎看着手上那枚玉佩,寂寥地叹了一口气。这枚玉佩跟迟迟脖子上的那枚原本就是一对,她的那枚刻着“迟迟钟鼓初长暮”,他手上的这枚是“耿耿星河欲曙天”。原本只是想留着做个念想,没想到居然还给迟迟减了个麻烦。
白玉般的手指从玉佩上一一拂过,如今的他,也只能看着玉佩还念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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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邰离合因为受了伤,迟迟他们又耽搁了几天,等她伤好了之后再上路。两拨人在那个小村庄里分了手,沈清扬跟若松又把马车找了回来,一行人坐着车继续向南。
南方多河道,马车之前被浸了水,有些不舒服,到了富春江畔,沈清扬干脆弃车转船,租了一艘小船,顺流而下。
迟迟之前坐的船也是兰舟一类的小船,像这样在船上生活几天的,可是从未有过。琉璃跟她一样新奇,两人换了渔娘打扮,每天坐在船头看着两岸山水碧绿,一派悠然。
这一日,迟迟本来是在沈清扬身边看他钓鱼的,突然觉得身下船身一震,她跟沈清扬面面相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叶梧从船尾抱着琉璃冲天而起,冲着他们两人大喊道,“快抱紧桅杆,船下有人!”迟迟下意识地抓住沈清扬的手,跟他一起抱住一块已经散开的船板,可是刚刚下水,就感到水下有人在不住地扯她的脚。她用力蹬了几下都没有蹬掉,最后自己力竭,就这样被扯到了水下去。
迟迟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酸痛,尤其是背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打过一样,又闷又痛。她轻哼了一声,旁边立刻传来一个喜出望外的声音,“醒了醒了,殿下醒了。”声音又粗又哑,好像鸭子一样,正是还处在变声期的若松。
迟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放在一艘小船上面,身上和身下都盖了厚厚的被子。她动了动头,觉得有些沉重,问在一旁守着的若松道,“你家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