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说的不快乐,我察觉不到。这些年习惯如此,也就不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她贴着他起伏的胸膛道:“相公想查什么都可以查到,譬如多年前的药案,譬如我如今的身体状况,我在相公眼里,难道有秘密可言吗?我宅内外都有你的人,尚书省也有,南衙更是,甚至在宫里,连纪御医都是你的人。”
“纪御医不是臣的人。”他忽然这样反驳她单独拎出来的这个点,“臣从会不让他做事,给他命令的一直都是陛下本人。另外一些人与事,同理。”
李淳一顿时恍然,他却在这当口忽然抱着她坐起来,下了榻径直往内室的汤泉池走去。汤泉池中水雾袅袅,与今晨这大雾天气十分契合,但因为温暖,却要比大雾讨喜得多。
他将李淳一抱下水,[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
他喉结滚动,汗从鬓角滴落下来,却分神继续之前的话题:“所以说殿下不满臣的监视也没有办法,那些并不是臣安排的人,臣也无法将他们挪走。臣只不过利用他们所在的位置,获取一些需要的信息。”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淳一已经懂了。他故意安插的那几个明显的眼线不过是障眼法,实际上他蚕食的却是女皇多年建立起来的监控系统,难怪女皇所知的,他只要想知道也能知道;有些事他不想让女皇知道,甚至能让人误报给女皇,譬如纪御医禀报给女皇的关于李淳一的身体状况。
他胆子怎可以这样大?她不信女皇对此毫无察觉,何况这样的做法极容易被背叛,他一点担心也没有吗?
宗亭[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低哑说道:“殿下要明白,谁都可能背叛,不能因为担心对方会变节而拒之不用,那样会毫无力量,只能任人宰割。”唇瓣挨着她柔软耳垂,气息窜进她耳窝:“况且这些事都是赌局,胆量也是筹码之一。”
他言罢扳过她的脸,[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望向她的眼:“这些事,殿下以前没有做过不要紧,臣会替你做,也会教你如何做。”
他盯住她的眼,交付忠诚又捕捉她的欲望:“殿下分明很渴望臣。”[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臣可是压制了很多年,恨不得将殿下撕碎掉。”与之前的取悦不同,泉池里的失控感让李淳一只能攀附他的力量,承受氤氲水汽中他近乎报复般的回馈。
只差一点,她便要惊叫出声,但她仍是伸手挡了一挡,让他不要亲吻她的脖颈,喘息着说:“我今日还要出门见人。”
这理智拒绝却让他眸底情.欲更深,他紧紧环住她的肩膀,[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压着声道:“对不起……臣让殿下独自承担了那么多。臣、臣想一直这样留住殿下——”他气息愈发急促,“到死也不想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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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泉池里情.欲也如迷雾,压抑带来的快意最终爆发,李淳一失力地攀附在泉池边缘,背后是坚实的怀抱。愈发强壮的躯体也昭示着力量,充满希冀却又暗藏一丝玉碎的绝望。
他跟他阿爷宗如舟并没有什么不同,死心眼,孤注一掷。这份心,太沉了,也太抓人,会让她失去自我控制。
耳鬓厮磨的温存持续了一会儿,外面太阳也露了脸,骊山行宫从迷雾中走出来,已是彻底醒了,有内侍在外敲门道:“殿下,贺兰先生应陛下之召,此时已经到了。陛下命殿下尽快过去。”
李淳一闻声打算上去,宗亭却又一把拽住她,冷静问道:“尚书省还未放榜,贺兰钦来做什么?”
“相公不知道吗?”她转过身面对他,面上情潮已平,只有冒着热气的皮肤还存留一些情.事之后的气味:“陛下的想法、宫里的消息,我以为相公都会是最早知道的,看来相公当真是病了,连控制力也下降——”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复盯住他的眼:“陛下钦点了贺兰先生为制科敕头,且判了从不授人的第一等,今日提前喊他来,自然是给他尊荣,刻意要抬高他的声望。”
她说完了趁其不备爬上岸,迅速扯过袍子套上。
“只是这样吗?”
她都快要走到门口,步子却倏地一顿,转过身轻轻将袍子一整,负手对池子里的某人道:“当然不是。”她顿了顿:“如果不出所料,陛下会想促成我与老师的婚事,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抛开关陇与山东最省事的办法。”
宗亭敛眸看向她。
她眸光也是一敛:“相公不要那样看我,从局势上看,倘若不得不成婚,老师的确是比相公更好的选择。”
?
☆、【二六】烫手炭
? 有些言行可以彻底抛开感情,因此显出冷漠。李淳一披上外袍,束好头发及玉带,套上乌皮靴,回头看一眼仅套了单袍就从内室出来的宗亭,道:“相公留步,行宫人多眼杂,还是谨慎些好。倘要休息,就在此歇下,倘要回去,请等到晚上。”
言罢她衣冠齐整地出了门,连头也没有回。那脚步声远去,宗亭瞥见了特意留在案几上的伤药盒,这才隐隐察觉到脖间刺痛。他顺手从妆奁中拿起镜子一瞥,细薄的皮肤上是明显的牙印伤口。因泡在泉池水里,血未止住,到现在还往外渗,衣袍领口血迹斑驳。
伤药盒底下放着干净手巾与纱布,“贴心至极”,却也令他胸闷气短,以至于满腔恼火不知要往哪里宣泄,最后连伤药也懒得抹,拿过手巾压住伤口便又躺回了榻上。
人生许多问题都难解,情爱更不是万能药。他眷恋彼此亲近,渴望一直占拥,然而对方却飞出纱帐樊笼,去寻她自己的天地。“从局势上看”——仅这几个字,便足证她已经跳出男女情爱去面对自己的路了。
这是好事,但也是矛盾所在。他乐得见她强大,却又担心她因此振翅高飞、将过去悉数抛个干净。在他能很好地处理这些矛盾之前,只能揣着得失心忐忑焦虑。
铺天盖地的困意沉沉覆下来,他仍在发热,后背甚至窜起寒意,纵情过后的身体十分疲惫,只能枕着锦被中她的气味,沉沉睡去。
行宫清早寒意料峭,秋意很浓了,红叶承接着晨霜,在日光下很快化成了露水。内侍端着小罐蓄了露,用来煮一些稀奇古怪的饮品。随同女皇来行宫的光禄寺少卿紧盯着食单,有些暴躁地催促饔人准备宴食。
石瓮寺钟声接连响,山谷雀鸟被惊起,越过寒冷溪涧在萧索林间追逐不停。
餐碟陆续摆上食案,说是私宴,但规格也绝不随便,从光禄少卿手上的食单上便能窥知一二。
今日来的这位对女皇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客人,她曾请他做太子的老师,那时候他才二十几岁,深得青睐,却轻抬手将富贵荣华拒之门外。而今他将成为制科敕头,女皇甚至命人悬其策文于尚书省,以示大国得贤之美。
贺兰钦静坐一室,等候召见。因还未授官,便仍是道袍白身,从简中却穿出贵气。内侍小心翼翼进屋,喊他道:“贺兰先生,筵席已准备妥当,请随某来。”
贺兰钦起身与他一道出门,迈入宴厅时,仅有几个内侍在,除此以外便只有来来往往送宴食的侍女。内侍领他入席,又道:“陛下就快到了,先生请再等一会儿。”
然这“一会儿”却整整拖了两炷香的工夫。室内连个乐工也无,只有不吭声的内侍像偶人一样杵着,再没人与他说话。气氛一阵凝滞,外面内侍忽朗声传道:“吴王殿下到——”
诸人纷纷低头行礼,李淳一着亲王服跨进了宴厅。她今日气色很好,举止也透着从容。坐于案后的贺兰钦起身看过去,唇角轻弯,竟是俯身与她行礼:“吴王殿下。”
昔日师生身份倒错,在如此冠冕的场合,他向曾经的学生行礼并不奇怪。
“请坐。”李淳一显然接受得很坦荡,随后撩袍在对面案后坐下,内侍便上前给她添满茶水。她抬首,并未发觉贺兰钦有什么变化,他永远是这个模样,七年前到现在,似乎一直都未变。
她一贯认为贺兰钦快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程度,差那么一丁点就能得道升仙。然宗亭说得没错,贺兰钦不可能是毫无目的的人,因此李淳一信他敬他,但也不盲从他。
“江左一别,后来再见贺兰先生,却是在制科考场上。”她手执茶盏,略有停顿:“先生近来可好吗?”
他淡笑回道:“有劳殿下挂念,某很好。”
两人各自都端着讲话,冠冕又和睦,全无不妥的地方,而此时女皇正坐于帘后,闭目静听。她倏忽睁开眼,悄无声息从边门出去,外面响起内侍的传报声:“陛下驾到——”
李淳一闻声即刻移至案旁,伏跪下去,是身为子女的恭敬,多少带了些卑微;贺兰钦却不同,那脊背虽也弯下去,却仍有不卑不亢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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