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诸多不足之处。”陆璟蕴紧接着话头,丝毫不顾念筠说的仅是谦虚之词,步珩微在上首侧了侧眸,极度悔恨自己当时为何阻止了念筠投泻药。
“家兄其实也算是这一辈里的翘楚,陆台主或许不知,家兄十六岁时,便是钦点状元郎,宫花帽翅,跨马游街,万人空巷,争看他的风采……”念筠缓缓叙说着,既无夸张也无自卑,完全似是在讲述别人家的事情,旁侧李绥的视线却渐渐胶在了步珩微的面庞之上,无法移去。
是啊,那一年,你是状元郎,我是探花郎,你在我身前,高头大马之上的你清雅淡漠,可那回眸一笑却夺去了我的心魄,你的笑容晕染了整个皇城,我从没意识到一个人可以笑得如此好看,弯弯的月牙眼里盛满散碎星光,熠熠生辉。
步珩微被旁侧火辣辣的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忙掩袖执酒隔开了那穿心的视线。念筠也发觉了李绥这有些反常的举动,只偷偷瞄着他的侧身,也不敢开口相询。步珩微索性转向陆璟蕴,接着话头脱口问道:“不知陆台主当年……”
“十四岁状元郎。”声音淡淡,向饭堂的四面八方飘去。
步珩微未出口的话语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十四啊!她忍住啐声的冲动,只默默嗤声翻了个白眼,果真是我等凡人中的变态!
李绥渐渐抽回视线,飘忽眼神里染了点点星光,念筠终于鼓足勇气,轻声问道:“李公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李绥摇了摇头,“只是想起了些旧事而已。”
之后他便不再言语,只埋头执杯饮酒。步珩微见李绥恢复了正常,稍稍松了口气。饭毕,步珩微忽又忆起了一件事,“敢问一句,陆台主家的满院合欢树是上一家屋主种的吗?”
“不是。”陆璟蕴一贯的风格,简单作答,不做解释。
步珩微再次舔着脸开口问道:“陆台主何以要种满院合欢树?”
陆璟蕴前行的身体微一滞,忽而垂眸盯视着那一尺之隔的小脸,只见白玉面皮上泛着点红晕,恰如那嫣红的合欢花。步珩微被这突如其来的盯视给吓了一跳,不免放慢脚步往他身后退去,陆璟蕴少有的犹豫了片刻,柔声回道:“悼念亡妻。”
“啊?原来……”步珩微整个人被震慑在原地,“下官逾距了,还请陆台主节哀。”
一波一波的颤动往心底最深处袭去,原来除了父亲之外,世间竟也有如此男子,孤傲深情。
两人一前一后地行出了步府,李绥还在饭堂替静儿收着各种吃食,虽已提早备好,但念筠还是不放心,又一一与李绥说着哪些该少吃,哪些该搭配着吃。
晚风阵阵,步珩微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黑心台主今晚好像从未拒绝回答任何问题,那也该趁此提一下那最重要的事情了,“陆台主,有件事情,下官想跟您商量一下。”
“你说。”陆璟蕴瞧着步珩微绞袖扭捏的样子,不禁挑了挑眉,“是想要合欢树的种子吗?”
“不不,下官不夺人所爱。”步珩微慌乱地摇着头,有些心虚的笑道,“其实,下官是想说,那穿墙的月门……”
“怎么,你也想挖一个?”陆璟蕴索性转身立在她身前,高大身躯猛然挡住了光影,步珩微更加无措地摆了摆手,“不不!下官无心偷窥台主私生活。”
“偷窥?”陆璟蕴皱了皱眉,显然觉得这二字用的有些……
他还在纠结这二字时,步珩微已仰起头,借着黑暗壮胆道:“陆台主,这挖门墙有些不厚道,传出去于两家名声都不太好,还是……”
“只要珩微大人不出去乱说,又有何人知道!”陆璟蕴又恢复了台主的寡淡凛然,打断别人话语时也是一派不容驳斥质疑之态。
“你个……”步珩微咬着牙,陆璟蕴略扬了扬眉,她又生生将‘卑鄙无耻小人’给咽了回去。
步珩微站在暗影里被挡住了视线,陆璟蕴却能瞧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刚才随着情绪起伏,那被她掖进怀里的鸯刀也动了动。陆璟蕴不禁蹙眉盯着她的胸前,步珩微反射性躬身双手交叉在身前,“陆台主有话不妨直说,何须如此吓人。”
“把短刀掖于胸前,珩微大人也不怕死于非命。”话语虽冷,陆璟蕴的眼角却噙着一丝笑意。
步珩微哪管那么多,退后一步昂头道:“陆台主,君子不夺人所爱,您又何苦与下官的一把短刀过不去?”
“不是过不去,只是你的鸯刀,让本官想起了一位故人。”陆璟蕴依旧盯着她的胸前,薄唇紧抿,“你这把鸯刀该是她的。”
“陆大人说是故人的,这让下官如何相信?”步珩微又往后缩了缩,大不了转身跑回家去,他还能在步府门前抢了她的刀?
陆璟蕴瞅着她那护犊子般的小神情,只觉有些好笑,步珩微转着乌亮的眼珠,愤愤道:“空口无凭,陆大人若是能将下官这把短刀的图样花纹描绘出来,下官或许可以相信。”
步珩微说话间不禁挺了挺胸脯,一副刀在我手,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陆璟蕴眼神下移,愈发蹙起了眉头,“珩微大人,你怀里藏了多少东西?还塞了俩包子吗?”
☆、旧时今日
“包……包子?”步珩微惊出一身冷汗,张嘴就结巴起来,“你……你才没事塞俩包子!”
“那你这……”
在那穿透人面皮的目光下,步珩微下意识的又往后缩了缩身,“鸯刀多缠了两层绫布,以防伤身,陆台主难道是想要现在抢了去?”
步珩微咬着唇角,怦怦跳的小心脏险些蹦出嗓子眼,因为腹部的刀伤,束胸没束紧!这可如何是好!陆璟蕴在几步开外瞧着她两只小爪攥成了拳头,笑得甚是和煦,“本官可不想扒你衣服。”
扒衣服?轰的一声……步珩微脑海完全空白,下一刻踢着脚转身就往回奔去,不想一股劲被挡住,一头撞进了李绥的怀里。
“发生什么事了?”李绥抓着她微颤的双肩,暗黑的眸子却瞄向了她身后的陆璟蕴。
陆璟蕴早已转身往陆府走去,“珩微大人下次跑的时候,可别再学你家的驴了,有失官威。”
驴?步珩微还没反应过来,李绥已将她揽在身后,提了剑就要上去,步珩微忙扯了他的袍袖轻声道:“无事,李兄不用担心。”
“还不担心?那厮在御史台一手遮天,迟早会要了你的命!”李绥一反常态的激动,暴躁的语气里全是心疼。
步珩微知道他也是为自己着想,不免软下姿态安慰道:“李兄担心过了,我好歹也是御史中丞,他总不至于要了我的命,放心罢。”
步念筠站在阶下,看着互相拉扯的两人,不知为何,心底有些酸涩,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子就在眼前,可却又遥远的如同在天边,他眼里仿似只有兄弟,再好看的女子也不过只是陪衬。
步珩微见念筠一人杵在不远处不出声,便招了招手,“过来与我送李公子一程罢。”
三人并肩,一路沉默行至了永宁长街尽头,告别时念筠含笑娇羞问道:“李公子,你最喜欢吃什么?能否告知念筠,也让念筠下次好做准备。”
“不用太费心了,免得太过劳累,你照顾珩微已经很辛苦了。”李绥心不在焉地回着,眸光依旧不受控制地往步珩微瞥去。
步念筠轻轻抬着眼睫,却也不敢与他直视,“念筠不辛苦,李公子,下次带静儿妹妹来玩罢,我甚是喜欢她。”
声音温柔似水波无痕,轻轻浮荡在人心之上,李绥嗯了声,并没有注意到她绯红的面颊,只是转身向步珩微嘱托道:“我看你走路还不甚利索,再多休养些时日,御史台不急着回,我明日再来看你。”
“不用了,你白日里还得查案。”步珩微眸光磊落,不似先前那般逃避,笑着婉拒道,“我已无大碍,李兄不必太过挂心。”
李绥微动了动唇,却未将话说出口,最终也报之一笑,轻摇着头转身消失在了暗夜里。
步念筠咬着唇角,恨恨地跺着脚,“姐姐,李公子莫不是,莫不是……有龙阳之癖?”
“他为何总是对我爱搭不理,对你这个男子倒挺上心!”步念筠有些狐疑的打量着步珩微,见她只是蹙着眉头也不反驳,当下乌圆的眼珠都快要瞪了出来,“难道李公子真……喜欢男子?”
“诶?你说什么呢!李公子怎么会喜欢男子。”反应过来的步珩微轻戳着念筠的小脑袋,只觉有些好笑,“小脑袋瓜整日想些什么呢!我与他只是兄弟情。”
话一出口,那晚在沉香苑的话语却又涌进了她的脑海,在她眼里的兄弟情,在他眼里却不是。步珩微握着念筠冰凉的手,轻声道:“姐姐也不知该如何说,只是感情的事得慢慢来,或许李公子还未发觉你的情意,等他慢慢发觉时,也会倾心于你的;就算他不会发觉,也总会有别的男子衷情于你,一世待你在心尖之上,知道吗?”
步念筠静静听着,嗯声之余不禁抿唇偷笑起来,“只要李公子不是那什么就行,我会等他的,等他发现我一直站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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