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玟笑弯了眼睛,一转头却瞧见了怒气冲冲看过来的魏倾,好像自己抢了她的男人一般。
李千玟白了魏倾一眼,嘟着嘴转过头来,撒着娇说了一句:“璟哥哥,我不要和那个女人一起坐嘛~”
冀璟也随之偏头,看见了一脸热忱的魏倾,只好回之以笑容,微微颔首安抚李千玟道:“晋阳不比临安民风开放,若是可以我何尝不想同你共坐,你且为了我,忍上一忍,可好?”
李千玟这才眨了眨眼睛,一丝雾气遮住了她清亮的眸子,娇俏地说了一句:“我可是为了璟哥哥,璟哥哥可要记住。”
眼见着各家小姐基本到齐,四公主方才拍了手,着了绦群的宫女鱼贯而入,将果盘和酱肉并美酒放在每人面前,穿了罗裙的舞姬自宫女之后窈窕入场,伴着丝弦声舞了一曲《流觞》。
大冬天的寒风凛冽,这大厅里却满满都是暖意,每人面前皆有一个暖炉和火盆,更为精贵的是,此大厅下引了玉楼山的地?,便是只着纱衣的舞姬也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魏央无心欣赏歌舞,但更不愿意同众小姐闲聊,是以只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一面吃着水果一面随着歌舞打着节拍。
一旁的礼部尚书之女纪绮罗到底是耐不住性子,悄悄探了身过来,假装在看歌舞,轻声问了一句:“魏小姐瞧着这舞如何?”
“不错。”魏央敛下眸子,轻酌了一口果酒,醇香清冽,果真是好东西。
纪绮罗不自觉地咳了几声,别扭地拧了拧身子,一双眼睛在魏央身上飘忽不定,还是看不出她在想什么,“魏小姐同尊姐……关系尚可?”
“不错。”魏央又从果盘中拈了一颗葡萄,果真公主府,冬日葡萄也如此甘甜新鲜。
“我听我父亲说……尊姐和二皇子结了亲?”纪绮罗还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一双眼睛定定地瞧着魏央问道。
魏央却是不肯偏头去看她,仍旧装作欣赏歌舞,状似无意却好似不便多说的样子说了一句:“父母之命罢了,我哪里知道什么呢?”
纪绮罗在魏央这里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可是还是梗着秘密难受得很,终于小小声问了一句:“可我父亲并未接到准备皇妃立妃的旨意,按理说,若是正妃,就该提前一月准备,侧妃也该提前二十日……却不知尊姐和二皇子何时……何时成婚?”
原来冀璟这一生却不似前世深情,从前因着自己占了皇后之位,为了补偿她硬生生是在本无封号的皇贵妃头衔上又加了倾城二字。其实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应该醒悟,倾城皇贵妃的位分早就越过了自己,成为了当时后宫里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只是现今不同往日,妾意更甚,郎情不复。
魏央瞧了瞧隔着自己几个位子的魏倾,后者早已不像从前一般和身边众人都相处得融洽无比,她坐在那里,好像被众人隔绝在外,众人鄙夷她,她也瞧不上众人。
魏央那一刻突然有了一丝沧桑和大仇得报的快感,她偏过头,对纪绮罗说了一句:“家中势微,高攀二皇子已是感恩戴德,不敢多有妄想,想来家姐也是这样想的。”
纪绮罗自然是秒懂了魏央话里的意思,此场婚事本来就匆忙,二皇子说不定真如传说中所言那般被魏倾骗上了**才不得不对她负责。但是魏倾不过是一个庶女,正妃之位万不可能,若是二皇子心仪去求了圣上恩典做个侧妃倒也使得,可是现下的光景,怕是只能做一个侍妾了。
侍妾之位,也就比丫鬟高一点点,难怪刚才方晴雅嘲笑魏倾,叫她珍惜出嫁前的时光。
歌舞散去,席间气氛一时间又冷了起来,四公主则提议众人不如真来一场流觞赋诗,权当附庸风雅。
四公主的提议哪里有人敢反驳,有些只善歌舞不善诗词的大家小姐也只能硬着头皮随声附和着。
一众丫鬟去准备了流觞所需的酒杯和纸笔,众人则随意聊着,冷不防四公主突然说了一句:“听闻魏小姐满腹诗书,呆会可要不吝赐教才好。”
李千玟听冀落月说魏小姐下意识抬起头来,却发现四公主目光灼灼地看着的却是魏央,也歪着头饶有情趣地打量着魏央。
魏央则是苦笑不得,她在晋阳城里实在是无甚名声,从前加在头上的名衔也不过是苏家外甥女和魏大小姐之妹而已,这听说便实在是听说。
不过众目睽睽,魏央纵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意驳斥公主,只能浅笑了下说了句:“公主过奖,不敢和公主比。”
四公主也不再多言,教不知情的人完全弄不清楚她的想法,只是率着众人往后面一个小温池去。
果真是天家富贵,四公主府里竟然有一整个温室,假山花木一应俱全,便是冬日里也是绿衣盎然,更为珍贵的是,那小溪里,流的都是自玉楼山上引下来的温泉水,触手温润。
“咱们便在这里流觞赋诗吧,”四公主先行执了杯子,“规则便简单些,一人放了杯子,流到谁面前便要赋诗一首,赋诗的主题便由放杯子的人定,做不出来便饮了酒继续放,可好?”
众人哪里敢说不字,皆是齐声应好。四公主便执了杯子放入水中,只见那杯子摇摇晃晃,竟然漂到了冀镡的面前。
冀镡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毛,显然没料到自己会先被“选中”,不过还是随意地扯了扯嘴角道:“还请公主赐题。”
“表哥与我相识多年,”四公主像是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仍旧叫冀镡叫得这般热络,“不如今日表哥就以我为题,随意赋诗题词一首。”
男子若遇着心仪女子,定是要为其做许多诗句,以表相思之苦,情深之切。四公主的这个要求当真是将内心的想法公之于众,魏央不由自主地往冀镡的方向望去,却见着他正好也望了过来,不过转瞬,冀镡便点了头,当真随意题词一首。
“塞外望晋阳。云海天涯两杳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团贞尤才。
冀镡这诗当真随意得很,虽是此词大气得很,但是唯一能和公主沾上边的怕也只有一个“公”字,冀镡这是说什么也不肯和公主牵扯上关系的意思,便是去塞外杀敌,也不愿娶公主。
偏偏冀落月还笑得出来,婉转道:“表哥胸怀抱负,我便等着表哥功成名遂了,高头大马入晋阳。”
冀镡并未反驳,随手又将那杯酒置入了水中,只见它摇摇晃晃到了文菱面前,文菱脸一红,憋了半天才应着冀镡的“咏冬景”憋出一首诗来。
“雪落晋阳城,忽变白头翁。何时共赏雪,不负天恩重。”此诗做得虽是磕磕巴巴且文理不通,但是文菱素日里霸道惯了也无人敢笑话她,这酒杯便又被置入了水里,在各家小姐前面漂了几回,除了纪绮罗直言自己不会赋诗饮尽了酒之外,其他的小姐都勉强做了几首诗,一旁的女官也都一一记录在册。
这酒杯忽然就歪歪扭扭到了李千玟面前,李千玟嘟起了嘴,她平时不善诗书,只是此情此景也万不能栽了南唐的面子,是以便委屈地往冀璟那里看去。
冀璟看着美人便是一阵心神荡漾,含了笑对楚婉仪说:“公主不比大学士之女才华横溢,不如将这咏百花之词换成咏春,也算应题。”
一词咏百花确乎是难了些,楚婉仪一开始也是想稍稍卖弄一下自己的文采,一时不察就将此题用在了李千玟身上,也是懊恼得很,正好冀璟出面,她也就乐得顺着台阶下来,“原想着南唐水乡,春日百花齐放之时定然如公主一般美艳不可方物,不过咏春这题目取得更好,确是臣女才疏学浅,不如二皇子思虑周全。”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李千玟话音刚落魏倾的脸色便是不好看了起来,这明明就是暗讽魏倾已经是明日黄花,入不得冀璟的眼,不对,何止是暗讽,明明是明讽!
李千玟望向魏倾,莞尔浅笑,一脸的得意,皓手执起那酒杯,轻轻放入水中,那酒杯跌跌撞撞地在魏倾面前摇晃着,只见李千玟笑意更甚弯了眼睛道:“素闻魏小姐颇通诗书,今日不若就给咱们的聚会写个序。”
魏倾见那酒杯漂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便深知不,谁知那酒杯竟然在李千玟说完话后打了个转继续往前漂,生生在魏央面前停稳了脚。
一时间众人皆是愕然,连李千玟也愣在那里,不知为何自己好不容易想出的刁难魏倾的点子怎么就打了水漂。
果真是打了水漂。
这光景是叫魏倾写也不好叫魏央写也不好,这题又甚难,若是叫魏倾和魏央一起写倒显得欺负魏家,已经有人小声提议不若重来,谁知四公主却满含笑意地说了一句:“既然是天意,魏二小姐便请莫推辞,作序可好?”
在场的聪明人早在酒杯漂到魏央面前的时候就懂了四公主的意思,便是先前没有懂的现下也懂了,这溪水乃是人工引流,小溪也是人工开凿,搞不好这小溪里就有什么机关,到底流到谁面前都是四公主一念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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