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辞别晴川出了储秀宫,十阿哥那里还是放不下心来,忍不住问八阿哥道:“眼下晴川在僖嫔手里,也就是说皇阿玛身边没有了眼线。而僖嫔又得宠,得罪了她绝对没好处。她若想找个由头发落晴川就是小菜一碟,你怎么护着晴川?”
八阿哥此时也沉了脸,他刚才在晴川面前表现轻松不过是为了安慰晴川,十阿哥所说不错,若僖嫔真的有意为难晴川,他身为阿哥,一时还真是拿她无法。他沉默片刻,忽地低声说道:“我想把晴川偷偷送出宫去。”
十阿哥听了大吃一惊,忍不住低呼出声,“八哥,你疯了?晴川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她曾是皇阿玛身边得宠的红人,现在又被僖嫔攥着,哪里就这么容易被你送出宫去?再说僖嫔一旦发现了,必然会猜到是你做的,若是告到皇阿玛那里,这就是欺君的罪名!”
八阿哥漠然不语,脸上的神情却慢慢地坚定起来,只说道:“一时也顾不上许多了,若等僖嫔发难后再动手就迟了!”
十阿哥见劝阻不了他,便沉默下来不再多说,回到阿哥所后却马上去找了九阿哥商量对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与他讲了。九阿哥听后思量片刻,低声说道:“晴川的生死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八哥若是因此得罪了僖嫔,只怕会后患无穷。其实若八哥能狠下心来应了僖嫔的要求,倒是条不错的路子,她现在最得皇阿玛的宠,有她在皇阿玛面前说好话,咱们也会事半功倍。”
十阿哥气得一砸拳,说道:“我也是这样劝八哥的,可他不听啊,他无法舍弃良妃娘娘啊。”
九阿哥沉吟片刻,目光中透露出阴冷之色,说道:“既然八哥不愿意做不孝子,那这个罪名就让我来承担吧。”
十阿哥听得一愣,问道:“九哥,你想怎么做?”
九阿哥想了想,低声交代十阿哥道:“你去给僖嫔传个话,就说她心里担心的事老九很清楚,八哥他脸皮薄,怕人戳脊梁骨,有很多事不方便出面,就让老九代劳吧!”
十阿哥惊道:“九哥,你要出手?”
九阿哥点了点头,答道:“你快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十阿哥忙去给僖嫔递话,九阿哥坐在屋内一直等到深夜,见各处的人都歇下了,这才起身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偷偷地从阿哥所里溜了出来。他自小在这宫中长大,十分清楚侍卫们巡逻的路径和规律,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潜入了荒寂的承乾宫中。
承乾宫中只住了良妃一个,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省却了九阿哥不少麻烦。他偷偷地摸入殿内,看准了床上的被褥,举起匕首狠狠地刺了下去。匕首穿过被褥直接刺入了床板,九阿哥心中一惊,身后猛地有掌风袭来,他顾不上拔出匕首,只得回手相挡。
不料那人武功十分高强,只几个回合就将九阿哥压制在了地上,一把扯下了他面上的黑巾,怒声问道:“我久居深宫多年,并没有惹任何人,为什么要杀我?”
九阿哥没想到良妃还有这样的身手,又见自己被她制住,索性也不挣扎也不说话,只沉默以对。
良妃扫了一眼他腕间,奇道:“你是老九?”
九阿哥不由得惊讶道:“良妃娘娘认得我?”
良妃伸手扯起他一只胳膊,指着他腕上的银镯子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生过一场病,喇嘛说必须戴个银镯子,你手上这个银镯子还是我亲自给你戴的。说,为什么要杀我?”
九阿哥见都瞒不过了,只得爬起来跪在地上,请罪道:“娘娘,老九不是故意的,老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八哥。”
良妃眉毛一挑,“八阿哥怎么了?”
九阿哥将八阿哥喜欢晴川、僖嫔却拿晴川的性命来威胁八阿哥的事情都对良妃说了,良妃听完许久无语,好半晌叹了口气,问九阿哥道:“你觉得本宫死了,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九阿哥听她这样,面上露出了不解之色。
良妃便又问道:“万一哪一天她再拿着那个宫女要挟老八别的事,你是不是可以继续替老八挡呢?”
九阿哥却从没想过这一点,闻言不由得一愣,说道:“老九愚钝,请娘娘指点迷津……”
良妃沉默片刻,叹道:“我躲在这里二十多年,就是怕面对这一天,没想到临了还是跑不掉。算了算了,既然天意难违,八阿哥又是本宫的独子,于情于理本宫都应该帮他,要斗是吗?好,大家一起斗斗看。老九,你扶本宫出去,本宫倒想看看,这妖魔鬼怪究竟有多厉害?”
九阿哥不免有些迟疑,“娘娘……”
良妃已然猜到他的顾忌,说道:“放心,皇上那里,由本宫替你担待。”
见她如此说,九阿哥便扶了她往外走去。刚出了承乾宫,就在甬道里碰到了十阿哥。十阿哥一脸焦急,直奔着九阿哥跑过来,说道:“九哥,九哥,不好了!”
见他这样莽撞,九阿哥忍不住低声喝道:“十弟,看到良妃娘娘还不行礼?”
十阿哥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良妃,良妃久居承乾宫,他还从没见过这位良妃娘娘,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忙向良妃行礼道:“良妃娘娘吉祥。”
良妃上前扶起了他,笑道:“你就是老十?本宫进去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没想到一眨眼就是大人了。”
九阿哥这才问十阿哥:“到底什么事这么惊慌?”
十阿哥猛地记起自己来的目的,神色焦急地答道:“八哥拿了令牌,要偷送晴川出宫!”
九阿哥与良妃都是一惊,想不到八阿哥今夜里就要送晴川出宫。良妃略一思量,对九阿哥说道:“走!你们带我去找老八!”
宫门处,一辆外表毫不起眼的马车隐藏在宫墙的暗影下。
一个守门的侍卫悄悄地走到车前,对着车内低声说道:“八阿哥,已经快到宵禁的时候了,如果再晚一刻钟,就算有令牌也不能出宫了。”
过了片刻,车内才传出八阿哥淡淡的声音,“再等一会儿吧。”
侍卫闻言低低地应了一声,离开了。
车内,八阿哥沉默地坐着,心中却十分杂乱,他已派人给晴川送了信过去,要连夜送她出宫,可一直等到现在却仍不见她的踪影,难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吗?那为什么连个信也不给他?“晴川,你现在在哪里?”
他却不知晴川此刻也是满心疑惑,她这是在哪里?她明明是要溜去宫门与八阿哥会合的,为何会到了这里?她还记得自己借口回乾西四所拿东西出了储秀宫,可刚拐进甬道里,只觉得脑后一痛,人就失去了知觉,再醒过来却是被捆缚了手脚关在了这里。
这里是哪儿?看样子也是处宫殿,借着从窗棂间透过来的月光,晴川转着脖子四处打量,越看越觉得此处眼熟,这里不是被康熙封了的坤宁宫么?她怎么会到了这里?
她正疑惑着,忽听外面有推门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月光顺着敞开的门扇倾泻而下,正好照在晴川的身上,来人动作顿了一顿,像是也颇有些意外,“晴川?”
竟然是他!晴川口被布团塞着不能发声,只能勉强地发出一声低呼。来人几步上前除掉了她口中的布团,又低头给她解捆缚在身上的绳索,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晴川讥道:“四阿哥可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在宫中就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劫持宫女,也不怕被皇上知道了毁了四阿哥的前程?”
四阿哥听得眉头微拧,淡淡地说道:“我没有要劫持你。”
晴川闻言冷笑一声,嘲道:“哦,不是四阿哥?那四阿哥大晚上的来这坤宁宫做什么?难不成来赏月?”
四阿哥紧紧地抿着唇,解开了晴川身上的绳索,答道:“是十三弟约了我来这里。”
晴川却不肯相信,冷声说道:“你以为这么做有用吗?我告诉你,那只会让我更恨你、更讨厌你。”
她甩开身上的绳索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四阿哥一眼,疾步向外面冲了过去,刚迈出两步,四阿哥却突然伸手从后面拽住了她,冷声问道:“你在说什么?把话说清楚。”
晴川恼他将自己强掳到此处,一面挣扎着,一面叫道:“我不想跟你这种人说话,你让我走,让我走。”
四阿哥沉默了一下,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他逼近晴川,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要跟我斗,却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如果我是你,我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说不定可以探听到什么消息,又说不定可以杀了我。”
晴川嗤笑一声,不屑道:“我才没有你想得那么卑鄙,你放开我!”
四阿哥的手却越抓越紧,晴川用力挣了几挣都不能抽出手来,心中大怒,索性发狠地向他手上咬了过去。他身子一僵,手上却依旧不肯放松。晴川口里尝到了血的腥甜,心中却忽然莫名地悲凉起来,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叫她仰望崇拜,也曾让她怦然心动、慌乱躲避,更曾令她飞蛾扑火般地投入过,可走到今天,心中竟然只剩下了愤怒与不屑。她松开了嘴,缓缓地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睛一直不曾离开过她,见状只是轻声问:“怎么不继续咬,把我咬死了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