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好半天,她才轻声问道。
裴若尘正琢磨着怎么回答,又被她紧接着的一句话打击到了。
“小葵是我吗?”
裴若尘心一沉,连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果然热得吓人。
难道高烧把记忆也全部烧掉了?
裴若尘的手干燥而微凉,搁在小葵的额头,凉凉的很舒服,而且,他的动作很轻,抽开手后,裴若尘又端来汤药,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哄着她把苦苦的药水全部喝完——那声音也温柔好听。
小葵抿着药水,很努力地想了很久,终于记起了这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小葵的爹爹啊,是不是?”她欣喜地问。
记忆中,爹爹便有这样一双干燥稳定的手,和慈祥温柔的声音。
裴若尘愣了愣,正想出口反驳,可见到小葵殷殷的目光,违心地‘嗯’了声,然后抬起手,将另一勺药递到她的嘴边,“先喝药吧。”
反正近期是不能让小葵露面的,不然再遭遇什么不测,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还能幸运地刚好救起她。
那就,当几日代理爹爹吧。
窗外,依旧喧哗热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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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慢慢地流转,很快便到了大婚吉时。
街道上的人越来
越多,士兵也越来越多,他们把街中间的人全部赶到一边,然后在左右结了两道人墙,将所有人都拦在旁边。
伊人本来就矮,前面站着的人又太多,根本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是低着头,像一头小斗牛一样,努力地朝空隙里钻。
所有人都往后面涌着,只有她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前走。
前方礼乐喧天。
就在伊人几乎要接近街道的时候,人群里突然发出一阵欢呼声,隐约有卫士的吆喝以及车轮的碌碌声。
游行的婚车已经来了。
她站定,踮起脚,使劲地朝里面望去,却只见到一顶金黄色的盖子。四角飘着黄色的穗带。
四周的群众开始山呼。
他们匍匐在地,伊人怔忪了片刻,动作稍微迟了一些。
站在她旁边的一个老婆婆很快拉了她一下,很好心地让她也跪了下来。
伊人跌倒,湮没在数以万计的身影里。
在别人压低而她站着的空隙,也许只有几秒,可是这几秒的时候,已经让伊人看清了面前的一切。
如同定格。
豪华的御辇上,他与她并肩而立。
贺兰雪身穿礼服,剪裁得体的长袍让他显得修长而挺拔,他束着金冠,黄色的衣冠将他的脸映得如雕塑般光洁耀眼。
冷艳也穿着镶着黄色金边的红色礼服,翻起的立领笼着一张美轮美奂的脸,同样金冠高耸,如天庭嫡落的妃子。
所谓的金童玉女,一对璧人,也不外乎如此了。
贺兰雪的表情看上去没有多大喜色,冷静淡漠,让人看不出情绪。
然而,紧跟着贺兰雪的御辇,还跟着一辆小小的车架,坐着这次婚宴的贵宾。流逐风、贺兰钦与凤七都在车里。
只是车前帷幔翩跹,看不清他们的具体神情。
——可普天之下,能强迫他们的人,可说少之又少。
这是一场太过于困惑、却又实在挑不出毛病的婚礼。
伊人跪坐在远处,看着大大的车轮故隆隆的走近,又故隆隆地走远。
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的欢欣,他们高呼,他们欢笑,他们真心诚意地祝福着这场联姻。
伊人却只是全身乏力,觉得这声音、人群、美景、云天,都似一幕幕不真实的东西。
她终于站起来,中途又跌倒了一次,手撑在地上,不知什么扎进了她的掌心,鲜血淋漓。
她张了张嘴,想叫‘阿雪’的名字,可是周围的声音那么大,他们隔得那么远。谁也没听见她的声音。
伊人突然往前面挤过去,越过数不清的人,在人们惊诧的目光中踉踉跄跄地朝街道中心跑去。
可是她跑了没几步,所有人的视线又被前面吸引过去了。
车轮停了下来。
竟然有一个人先伊人拦到了马车前。
贺兰雪与冷艳从上面望下来,看着那个突兀地出现在面前的男人——不是伊人。
而是……
夏玉。
太久没有露面的夏玉。
突然的变故让冷艳也吃了一惊,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夏玉则从从容容地望着他们,站得挺直而坦然。
比起冷艳最后一次见到他,夏玉成熟了许多。从前属于世家子弟的娇纵与自负,不知什么时候,被四年的岁月磨得温和而沉寂。
不过二十几,眼角竟然有了一些看不太清晰的皱纹,徒增沧桑。
可是,这样的衰老,在他脸上是出奇合适的。让人安心。
“你不能嫁给他。”他仰头,望着冷艳,轻声道:“你曾经许诺过要与我一生一世。”
“我们的婚姻已经解除了。”冷艳用全新而赞赏的目光打量着他,心平气和道:“所有的承诺都不存在了。”
在他背叛她的时候,承诺就不复存在了。
“我已经用四年的时间来悔过我自己的愚蠢,现在,我已经知道答案。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一年,一个月。现在不要嫁给贺兰雪。至少在你再次否定我之前,不要嫁给贺兰雪。”他重复着自己的请求,不紧不慢,真挚而强硬。
贺兰雪转过头望向冷艳:冷艳没有愤怒亦没有激动,她得体地保持原状,可是眼眸微闪,唇角浅噙着一轮笑,是等候太久、几乎荒芜时看到绿洲的笑。
“也许你该跟他走。”贺兰雪压低声音道。
“这场戏必须演完。”冷艳不置可否,转而催动马夫道:“继续走吧。”
马夫得令,伸手扬了扬鞭子,往马腹上重重地打了一鞭。
御辇重新开始动起来,冷艳不再看夏玉,依旧与贺兰雪站在一处,目光已经漠然地移到了别处。
队伍继续前行。
夏玉没有动,他停在原地,没有得到指令,侍卫并不驱逐他,只是策动马头,小心地饶过他。
在车轮经过他的身侧时,冷艳身上的彩绦几乎要落在他的肩上。他突然伸手抓住那条丝带,然后拂起衣摆,以让人措手不及的速度,笔直地跪了下去。
众人哗然。
车再次停了下来。
冷艳自上面看着他,看着那个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少年。
他仰起头,逼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要嫁给贺兰雪,嫁给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为什么?”冷艳微微一顿,终于开口,淡淡地问他。
“因为,我不可能再遇到其他人,像爱你一样爱着她。你也不可能遇到其他人,纵容他如纵容我的愚蠢。”夏玉静静地回答:“我想珍惜。”
“……那也不过是你的事情罢了。”冷艳沉默许久,将被夏玉握在手里的丝带扯断,然后回头继续吩咐车夫道:“走吧。不要再停了。”
夏玉看着那丝带轻柔地落在地上,他微垂下头,车轮从他的腿边擦过。
夏玉依旧跪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言语。
“你既然没有怪他,为什么一点希望都不肯给他?”等马车驶过一段距离后,贺兰雪微笑问:“浪子回头金不换,夏玉本身也不算太坏的人。”
“难道你不知道女人是记仇的吗?”冷艳莞尔道:“我尤其记仇。”
“不要言不由衷……不过他以前做出那样的事情,吃了苦头也好。”贺兰雪说着,视线又极快地朝左右逡巡了一番:“不过,也多亏了夏玉及时出现,不然她若是跑过来,估计事情全部穿帮,我可做不到你这样镇定。”
“你已经看到她了?”冷艳惊喜地问。
“是啊……好像吃了很多苦。”贺兰雪神色一黯,讷讷道:“这样看着她受苦却不得不袖手旁观的感觉,真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
“好了,已经瞒天过海了,今晚你就能脱身去见她了。”冷艳笑着安慰了一句,末了,又神色复杂地加了一句,“贺兰雪,无论如何……你自己要保重。”
“知道。”贺兰雪眸色明晰,似已洞悉一切,“如果真有什么事,帮我照看小新。”
冷艳重重地点了点头。
☆、007 我爱你
“流逐风,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地牢里,凤七不停地催促着流逐风,“还说自己是天才呢,我看,就是一只大狗熊。你再不快一点,贺兰雪可真的连江山都拱手送人了。绂”
“贺兰雪就是一个傻子,明知道别人在算计他,还是对他们的计划言听计从。”流逐风一面钻研着地形,一面愤愤道:“竟然真的与冷艳假成亲,有了这一层关系,以后冷艳可以随便在天朝行使权力了。”
“你以为阿雪真是傻子?”贺兰钦瞪着流逐风,为自己的三弟辩护,“只是对他而言,这一切都抵不上伊人的安危。我三弟这叫做重情重义!”
“重情重义就应该先把我们弄出去啊,我看他分明是见-色-忘友!”流逐风还是一脸愤愤,用手指不住地敲击着墙壁,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薄弱的地方好挖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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