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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解忧思 (橘阿甯)


  “啪”,曹延嗣本能地抬手接住。李忧离道:“你若仍念谢煜明对你的恩,就该知道怎样做是对他好。”曹延嗣摊开手心,低头看去,李忧离扔过来的是一盒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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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破冰窸窣,融雪滴阶,曹延嗣和谢煜明相对默坐,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开口。
  “我看了你的信,”终于还是谢煜明打破了平静,他道,“没想到会把你逼入这种两难的境地。”他看着他,平静中有一丝对幼弟的愧疚与怜悯,全无苛责。曹延嗣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当真面对救过自己,收养自己,把自己当亲弟弟一样的异姓兄长时,又与“预想”不同——他错估了亲情的分量和内心的愧责。“兄长永远是兄长,但若择主而事,我选陛下。”可他却只有压抑心中汹涌的情绪,假装无情。
  谢煜明怅然长叹:“论治国,我果真不如人吗?”
  曹延嗣相信谢煜明不会差,但从方方面面来看,李忧离却显然已经具备了开创一个全新盛世的种种条件。“兄长有不若陛下者三:陛下有一支强悍忠勇的军队,刀锋所指可以控制溥天之下任何地方,兄长莫能及;陛下有陇西勋贵的背景,山东高门的支持,亦颇得江南华族好感,兄长亦不能及;陛下文有乔杜,良将如云,皆为当世人杰,国家栋梁,兄长三不能及。”
  “这就是你离开的理由。”谢煜明这一问只似陈述,然而曹延嗣的答案却出乎意料:“不是。”
  “那是为何?”谢煜明惊讶不解。曹延嗣自知对不住谢煜明,然而他不能违背内心。“这天下,”他抬起头,“不是所有人都能让人甘愿与他一道披荆斩棘,不求立功扬名,只求快意人生。”
  谢煜明沉默,久到曹延嗣有些心虚:“兄长……”他轻声唤道。
  谢煜明却笑:“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起身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曹延嗣没想到谢煜明带他去见的,竟是辛抚悠!
  (三日前)
  “如今言败,为时尚早,你要劝我投降,我劝你不要白费口舌。”
  “我何时说过要将军投降?”
  谢煜明微一迟疑:“娘子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抚悠道,“我一直心有疑问,将军如此坚守究竟为何?总不至于是为全赵国宗庙吧?”她语气轻浮讥诮——若不是晋廷步步紧逼,谢煜明一定也会按部就班地效仿宋齐梁陈赵之惯例,加九锡,行禅位,改朝换代,因此他不必用忠君之虚言搪塞。“亦或是因为城中百姓?”这又是一个不可能的答案,因为是赵是晋,与百姓无关,无论是早前收复的西蜀还是新近收复的梁国,除对野心作乱者毫不手软外,晋廷的安抚政策基本成功。“又或者是欲王天下?”她抛出一种可能,却又自己否定,“但我却觉不是。”
  谢煜明挑眉:“为何不是?我为何不能想得天下?”
  “是我这话欠妥了。”抚悠随即更正道,“欲王天下者在我看来有二种,其一,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和穷奢极欲的享乐,其二,为了实现治国平天下的志向,权力和财富倒是附属。将军肯定不是第一种。”
  谢煜明笑了:“娘子未免将后者看得过于高尚,人心之遇权力,从来不能如此简单。”
  抚悠也笑:“不是吗?广厦千间,夜眠不过一席,良田万顷,日食不过三餐,纵有万千娇颜,所爱,”她故顿了顿,“也不过一人。”——虽然世上多数男子并非如此,但谢煜明却是专心之人。
  “譬如忧离,李家累世公卿,鸣钟食鼎,至上皇登基,他不满周岁而封王,这辈子,即使无所用心,亦可|荣|华无匹。他低落时也曾对我说,于他而言,斗鸡走狗驰骋畋猎游戏花间与友人醉也是一生,战场弃身锋刃朝堂如履薄冰败则万劫不复胜亦难免骂名亦是一生,为何他要舍弃人所向往之安逸而自寻苦吃?”
  “权势财富他并不缺,若非志存高远,何以七载东征西讨、沐雨栉风?何以身负恶名、冒天下之大不韪?我知世人诟他篡权,亦知后人不免非议他得位不正,我不否认他有野心,而且我知道他的野心远比做皇帝更大。他要的是海内升平、四夷威服。世人见他以武力平天下不过管窥蠡测,我最佩服的却是他聚群贤以谋文治,兢兢业业,宵衣旰食,此虽无战场之壮阔惊心,却是开百年太平之根基!”
  “我说将军不欲王天下,是将军不欲为荣华富贵王天下,而与忧离一样,是要一展雄才,经纬天下。是耶?非耶?”李忧离与亲信谋划时,常要她陪在身边,谢煜明自然是“知己知彼”的重中之重,故而抚悠之前虽未见过谢煜明,却对他了解颇深:他不是那种眼皮浅薄、志短才疏,乘乱世东西跳梁的小丑!
  抚悠说中了谢煜明的心思,后者却并不承认,但也不否认。抚悠又道:“我以天下比棋盘,以众生比棋子,以将军与忧离比弈手,将军以为恰当否?”“尚可。”谢煜明道。
  抚悠点头,续说道:“然而战争终非对弈,‘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神州萧条、生灵涂炭,难道这是将军希望的吗?既然将军与忧离都有经邦济世之志,能力亦在伯仲之间,要在战场上分出输赢,是以天下为赌注,以生民为刍狗,胜之何荣?取之何幸?”
  “那娘子有何高见?”谢煜明问。
  抚悠道:“我有个主意,不如越过刀兵,将军与忧离直接比试治国!”
  “比试治国?”抚悠不同寻常的思路着实让谢煜明吃了一惊,又有些好奇,“如何比试?”
  “不难。忧离视将军为当今世上唯可与己匹敌之人,对将军推崇备至,想必将军对忧离之评价亦当不低。二位如双星闪耀,却无缘交汇,岂不可惜?所以我建议将军与忧离比试治国,教化百姓,改易风俗,抑制权贵,选贤任能,练兵强兵,远夷来服,士农工商,富国富民,凡民政军政对内对外,无论一时之策,抑或万世之制,都可在比试之列。至于形式,可只将军与忧离二人,所谈内容不传六耳,不录国史。若将军之治国策略说服忧离,则忧离撤兵,五年内不犯赵地,给将军足够时间恢复民生、整顿军队,五年之后一决胜负;若忧离之治国策略说服将军,则将军开城归晋,忧离保证将军及妻儿安全;若将军与忧离都无法说服对方,则再以刀兵相见。将军以为如何?”
  谢煜明听了抚悠这番“奇谈怪论”,嘴角抽搐了下,似笑似嘲:“少陵说你能言善辩,某今日开眼了。”
  抚悠对他这句褒贬不明的话不以为意,问:“那将军以为如何?”
  谢煜明哂道:“你就是如此说服了陆长珉,令他最终冤死牢狱?”
  抚悠反问:“长珉之死,难道不是将军之功?”
  谢煜明从容道:“晋主若无除他之心,我亦不能将计就计。”
  “我从来没有说服过陆长珉……”抚悠幽然道。谢煜明吃惊,抚悠又道:“我也不可能说服将军。”谢煜明大惑,抚悠笑道:“长珉之所以归降,是他审度时局,甄别利弊的结果,同样,没有什么人能说服将军,能说服将军的,只有将军自己。”
  谢煜明嗤一声:“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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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延嗣与辛抚悠见面,约半个时辰后退了出来,余光瞥见一人,他回头看了眼,姬繁川抱臂倚柱站在那里。曹延嗣思索如何开口,不料对方却抢先道:“你已经仁至义尽,没有对不起谁。我早看出来,挟持辛氏这件事你并不十分情愿,但你还是帮了我。如果你选择投靠晋主,背弃兄长,或许我会生气,但你选择的是‘死’,我还有何话说?”他回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耸耸肩,“把她劫回来,真是事与愿违。”
  曹延嗣眉宇间仍因矛盾而现出淡淡愁苦:“兄长大恩,永结草衔环,永世不忘,但我想,人活一世也该为自己选择一回。”顿了顿,他问:“你呢?”
  “我?”姬繁川倒很看得开,语气豁达,“是生是死,是战是降,我都跟着兄长。”
  以曹延嗣对姬繁川的了解,他迟疑了下却仍是点破道:“我以为,这并非你心中所想。”
  姬繁川轻轻笑了:“我跟你不同,你是曹延嗣,而我——是谢少陵。”
  谢少陵,谢煜明的同胞兄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背叛兄长。
  “不过,”谢少陵忽然揽了曹延嗣的肩,对他挑眉,“你说晋主会不会以为这是个圈套,不敢赴约?”曹延嗣睨他片刻,挑眉回敬:“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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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二,赵都御街上,晋赵两军一早各自派人备好案几、饮食,但不设屏风、步障等任何遮蔽视线之物,布置妥当后,双方各退三里。辰时,李忧离与谢煜明不着甲、不配刀,各带两名侍从来至预先确定的地点,双方侍从交换检查李、谢二人未携兵刃后,亦各自退后三里,俱与众人远观。
  “将军请。”李忧离先道。
  谢煜明道:“岐王请。”谢煜明称呼岐王,叫李忧离有些捉摸不透,前者随即解释道:“岐王武功卓著,威名远播,恐怕将来海内邦国只知有‘岐王’,不知有‘皇帝’。”话中暗含认可武功,但也只认可武功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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