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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解忧思 (橘阿甯)



☆、岐王妃(二)

  栖息于终南山的鸮鹰飞跃龙首原,绵延数里,蜿蜒在坊间,多达千人的穿朱着绯、引幡执戟、大角鼓吹、伞扇障幢的迎亲仪仗像划破夜空的银汉天河,而簇拥其间的象饰诸末、朱轮八銮、左建旗、右闟戟的驷马象辂和赤质翟羽、金饰诸末的二马厌翟车则是最闪耀的明星。但岐王并未乘车,虽然九章九旒的衮冕并不适合骑马,但当革新变旧、华胡交融之世,衣冠乘马的潮流乃是长安的风尚。
  岐王骑着枣红色胡马行在象辂之前,脸被灯火映红,染上一层喜色。虽然必定无人敢来“障车”,但岐王府一路撒钱,迎亲的仪仗从长兴坊,向西经过开化、安仁坊转向朱雀长街,行至朱雀门前横街向西,过光禄、太平坊向北至芳林门,走到哪里,都是山呼海啸、天崩地动一样的人潮汹涌,喧声鼎沸。仪仗戌时从辛宅出发,走了约一个时辰,才经芳林门入西内苑,再由北门入太极宫。
  这天,北门当值的监门中郎将正是辛韶光,勘验文书过后,他令人打开宫门,仪仗中执兵刃的仪卫停在北门之外,但包括驾士、侍女在内的随从可以入宫。一同当值的监门校尉周一虎不无恶意地凑趣他道:“侄女出嫁,中郎将在此也算目送她一程了。”周一虎虽只是个小小校尉,但因与相王府有些关系,向来也不太将辛韶光这家道中落的上司放在眼里。辛韶光不予理会,只冷冷觑他一眼。
  仪仗吹吹打打进了北门,经过宫城西边一片宫殿池湖摆开在承庆门前,侍女挑开车帘,厌翟车内伸出一只青羽金饰舄,侍女将王妃搀扶下车,青舄轻轻一点,落于大红毡席上,青质绣雉翟衣在紫朱红诸色为主的厌翟车的映衬下,若春山之欲滴、玻璃之流光,头上的华钗博鬓金光闪闪、熠熠生辉。男子打扮的小宫女小跑着“传毡”,王妃被步障团扇簇拥,缓缓行过上悬着三支箭的大门。
  皇帝晚生的皇子公主也来贺喜——其实就是看热闹,尽管他们的生母与岐王的关系未必融洽,但岐王之邀却没有人敢公然拒绝,何况是喜事。他们在步障间捉迷藏,也有企图要窥看新嫂嫂容貌的,可步障之内的王妃仍还用扇紧遮花容,又有年长宫人的劝止,那些孩子便又嬉笑着跑开。一会儿岐王传令出来,担心忙乱中对年幼弟、妹看护不周,便令其各随保傅、乳母入殿先吃些菓子,观看傀儡戏。
  承庆殿西南角早早搭好了青庐,新妇行礼坐帐,观礼众人起哄要王妃移开团扇,令众人一睹芳容,两位傧相如前替岐王各吟了一首《却扇诗》,新妇却端坐不动。上官珏道:“新妇怕羞,快快再吟几首!”张如璧讨饶道:“这一夜都是我与兰峪吟诗,可真要江郎才尽了,依我说,在座诸位都是高才,何不献诗几首,为大王与王妃助兴?”“此议甚好,我二人再各吟一首。”高兰峪附和,上前拉起一旁冷眼旁观的李君儒,“相王不帮兄长可说不过去。”又指宾客道,“诸位,机会难得啊。”李忧离从旁笑道:“谁能说动王妃落扇,寡人必有重赏!”图个喜庆欢乐,又有赏赐,于是能不能行的都闹哄哄摩拳擦掌准备一试身手。
  “兰峪为何独独撇下我?”说话的人是身穿紫衫袍的太子。高兰峪忙要请罪,李忧离道:“姊夫不是不想,他是不敢烦劳兄长。兄长既肯纾尊陪我们玩闹,那必然是兄长为先。”又对贺兰长欢道:“十三郎,你虽说是娘家人,今日却是跟随太子前来,不妨也试一试,看看王妃是否徇私,给你这阿舅面子。”
  李忧离这话就像庖丁手中那把刀,游刃有余地剖拆开双方的微妙关系,他们曾经是彼此信赖的亲人,如今却是立场相对的敌人,你自做你的表面文章,我却为人耿直,实话实说,不管你爱不爱听。李宗长听出弟弟句句讽刺,回头看了眼贺兰长欢——岐王的要求他不能不应,但若应了,作为娘家人,终是尴尬。于是太子解围道:“那就请十三郎代我作诗吧。”“如此,”岐王笑得清淡,“甚好。”
  于是张如璧吟道:“青春今夜正方新,红叶开时一朵花。分明宝树从人看,何劳玉扇来更遮。”新妇不动,众人一阵嘘声,杜仲喊道:“此民间旧诗,不登大雅,右骁卫大将军该罚。”高兰峪见状直接推了贺兰长欢上前,认罚道:“我也是做不出新诗了,认罚认罚。”溜之大吉,携了张如璧同领罚酒。
  贺兰长欢被推在新妇身前时,一时尴尬,不过转念又想这一切终究是快了结了,心中又难抑激动,即兴吟道:“宝扇持来入禁宫,本教花下动香风。姮娥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他是真希望她能落下扇子,让他这做舅舅的看到外甥出嫁时的模样,这一日,他已经等了很久,可就是如此令众人齐声称赞的诗句,亦不能使王妃动容。贺兰长欢倒并不失落:这本是预料中的。
  高兰峪喝过了酒,回来打趣李君儒道:“太子少詹士这样的好诗都不入王妃之耳,大王压力可就大了!”李君儒与辛抚悠有过节,知道对方不可能为他的诗却扇,况且他们这些人不过都是凑热闹,新妇只肯为一人却扇,那就是新郎。但他一向自负才高,怎肯在众人面前落了下风?于是徘徊几步,抑扬顿挫地吟道:“城上风生蜡炬寒,锦帷开处露翔鸾。已知秦女升仙态,体把圆转隔牡丹……”
  话音未落,只见新妇一直稳稳端在手中的团扇忽然微微晃动。众人不禁屏息,既是想一睹姮娥秦女之貌,也是想看看相王这首诗是不是能令挑剔的新妇满意。只见扇子缓缓落下,露出花钿、翠眉,就在所有人全神贯注之际,电光火石之间,新妇自袖间抽出一柄长剑,既准且狠地刺向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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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半时辰前)
  仪仗在鼓乐与山呼声中启动,马车起步的同时,抚悠听见车内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她顶着一头花钗,拖着繁重的翟衣,转身推开车内暗门,一只同样顶着一头花钗的脑袋露出来,那人捂着额头委屈道:“我睡着了,车一动,就磕着头了,好疼!”抚悠简直想翻白眼,可又心疼,抓着他的手,拖他出来,借着车内的灯光仔细端详:“让我看看磕得重不重。”那人忽就放下捂额的手,“嘻嘻”露出一口白牙:“骗你的,一点也不疼!”那与抚悠一模一样打扮,甚至也搽粉贴花的不是旁人,正是岐王的好弟弟,齐国公的好徒弟,也是抚悠从前的好玩伴,自从北突厥见过一面,就“失踪”了的淮阳王李宗玄!
  抚悠心烦意乱,气道:“大王怎就选了你?你这样能担大任吗?”宗玄拉着抚悠笑道:“别啊,阿姊,你几年不见我,我早非吴下阿蒙了,这几年我一直跟随师父,专心习剑,如今放眼长安,亦鲜有对手!”“就算你剑法了得,这迷迷糊糊的性子怎么让人放心!”从抚悠认识宗玄起他就是个小迷糊,“今天这么大的事,你阿兄都几夜不能安眠,你竟能在车中睡着,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宗玄不服,撅嘴道:“这么长的路,我被关在那小暗室里,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我这也是……以逸待劳啊!”
  宗玄说得也有道理,但抚悠想了想道:“我还是觉得不妥,我不能让你替我犯险,还是让我来吧!”宗玄笑她道:“阿姊若不同意,早些与二兄说,你同我说,我可做不了主。我若答应了你,二兄不得生撕活剥了我!再说,这怎么能叫替阿姊犯险,我可是跟着二兄做事!”说到是为二兄做事,宗玄无比自豪。
  抚悠也知道临时改变计划并非上策,叹口气,帮他整理衣裳,忽然问道:“小白鹤,你有喜欢的小娘子吗?”宗玄不解此问,摇摇头。抚悠道:“以后阿姊帮你找一个可好?”宗玄天真道:“好啊,阿姊看上的肯定是好的!”抚悠强扯出一个微笑:若今夜事败,宗玄必死无疑,他这么年轻,甚至还没有喜欢的女子,不知道爱的滋味;即使今夜事成,他手刃相王,事后万一要寻一二人替罪,怕他也逃脱不过。能在五步之内刺杀相王的不止宗玄一个,为何李忧离偏偏选中了他?虽然无论换了谁,都逃不过宗玄所要面临的这些危险,但她还是自私地希望,不要落在这个小弟弟头上……
  (半个时辰前)
  太极宫北门,监门校尉周一虎揶揄辛韶光自讨了没趣,尴尬地来回踱步望着门楼下迎亲仪仗经过,忽然,周一虎瞪大了眼,趴在栏杆上使劲揉眼。辛韶光问:“怎么了?”周一虎抓着他道:“不对啊,中郎将,不对啊!”辛韶光微微蹙眉:“怎么?何事惊怪?”周一虎拉着他指门楼下经过的侍女道:“你看,你看,这些戴羃篱的侍女走路的样子,有些不像女人啊!”“是吗?”辛韶光佯装看不出。周一虎拿过火把照了照,肯定道:“有鬼!我得下去瞧瞧!”辛韶光的手心沁出汗来,他喊了声:“周校尉且慢。”周一虎回头刚要问他何事,便见一道寒光迎面扑来,不及反应已是身首异处!
  辛韶光用手背擦去溅在脸上的血迹,收刀入鞘,攥了攥微微颤抖的手,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接下来,他就只等承庆殿放出消息,打开宫门,放北门外的岐王府“仪卫”入宫平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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