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庶心 (扬溪)

所以，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细节越好。李妈妈是张氏身边的心腹，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毕竟这涉及到她的个人命运。而自己呢？做好心理准备以后要跟随着小姐了，她也不会乱说，可是秋心呢？
很显然，小姐现在还在试探秋心的忠诚度。
不论如何，她之前也是在真正的姚青鸾身边待了几年的！
觉得身后一寒，碧桐瞬间将事情的前后梳理通透了，“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跟您一起换衣服。”
身子的肉大部分被绿矾油灼烧的焦了，所以在穿衣之前，还要往姚儿的身子里填充很多东西。半个时辰过去，姚青鸾和碧桐两人已经大汗淋漓，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衣服总算是穿好了。
长长的袖子遮盖下，姚儿手上的伤势丝毫表现不出来，一切整理完毕，姚儿和碧桐两人合力将姚儿抬上了床，“从现在起，一刻不准离开的留在床边，直到棺材被弄来，负责抬她进棺材的人，母亲已经安排好了，你只要全程看着别露馅了就行。还有，切忌不能让三少爷靠近姚儿的身体，否则前功尽弃！”
自己弟弟那死犟的脾气，姚青鸾再了解不过了，得知“姐姐”没了，他是必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的。
碧桐会意，深深点头，“小姐放心，奴婢定寸步不离！”
走出屋子，迎面瞧见秋心警惕的背影，正树立在腊梅园门口内侧紧张朝远处观望。
理了理嗓子，姚青鸾缓缓走近，“回去吧……”
深深知道，有些事情主子不说，奴婢是不能开口的，秋心极懂规矩的跟在姚青鸾身后，一声不吭。
“三妹……没了。”快到桃影园的时候，姚青鸾突然说道。
秋心脚步一偏，差点儿趔趄摔倒，“小姐，您说什么？”
“我说，三妹……她走了。父亲下的命令，并嘱咐了要秘不发丧。”
“那……小姐，奴婢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对秋心的回答，姚青鸾很是满意，“什么都不用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抬头看了眼天空，姚青鸾深吸了口气，“雨过去后……总会天晴。”
虽然觉察出自家小姐今天很不寻常，但秋心却什么也没说，乖乖站在姚青鸾身后，小心翼翼。
不管三小姐以前如何，今天如何，对于丫头秋心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从没像此刻这般认准过自己的主子，不知不觉的，秋心知道：与从前跟在大小姐身边的感觉相比，现在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第三十四章 秘不发丧


姚书仑带着姚一落傍晚时分才回到京兆府。
此时的腊梅园，已经哭声震天。
说了秘不发丧，虽然没有丧礼，但哭一哭总是该有的。
所以张氏早就找好了府中信得过的丫头，待姚青鸾这边一收拾完毕后，就排排跪在腊梅园院子里哭了起来。
姚一落站在腊梅园门口的时候还是全然不相信的模样，这几天父亲有事儿没事儿都会叫上他一起出去打猎或者什么的，害的他都没空跟广暮哥哥学习武艺，更没有时间来腊梅园偷偷探望姐姐。
可仅仅是几天的时间啊，怎么姐姐就没了呢？
明明是晴天，姚一落却感觉耳边轰雷阵阵，闹哄哄的假哭声音让他务必烦躁，恨不能将所有人都如同垃圾一样扫干净，只剩下自己一人。
姚一落愤怒的推开面前拦阻的人们，甩开大步就往屋里冲。
外室，正对着门口，棺材高高的竖在那里，一看便知是上好的棺木，可无人了解，这棺木是姚书仑亲自为姚儿挑选的！
走到棺材面前，姚一落仍旧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样，势必要掀开棺材盖来看一看。
碧桐早做好了准备，见姚一落一有准备，她立刻冲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棺材盖，不让姚一落靠近。两人争执不下，不久后，姚书仑派来的人就到了。
直到被放横抬出腊梅园，姚一落仍旧不住的挣扎，可惜即便有一些武功底子，却也难敌护卫们的大力，一时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仿若决堤的江河，“姐姐！姐姐你怎么如此狠心，都不看落儿最后一眼就这么走了，你走了，让落儿怎么活？！”
悲恸的吼声渐渐远去，却仿佛绕梁的余音久久消散不去。
书房
姚书仑翻看着卷轴，从回府开始，他就陷入了忙碌之中，或许是故意为自己找事儿以麻痹神经，或许是真的有事抽不开身，听到门外有动静，他这才坐直了身子，“进来吧……”
管家躬身一礼，“老爷，三少爷已经被请回浩然居了，只是他太过激动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我就只能命人将他关在屋子里。请老爷示下……”
“落儿性情倔强，知道姚儿的事情后，必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下葬的时间改成今天晚上，记得，悄悄从侧门抬出去，不得有半点响动，明天开始，府内再不许有关于此事的议论，等平息了几天之后，再把落儿放出来！”
“可是，万一三少爷继续追究！”
“他追究又如何？难不成会去挖姚儿的坟一探究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闹几天也就过去了，吩咐看管他的人要切忌，时刻关注他的动向，万不能将屋子里留下尖锐的物件，唯恐这孩子有什么别的想法……”管家身后一凉，当即明白了老爷的意思，答允着就退下了。
寂静无声的书房里，姚书仑面色凄然，翻开书案的抽屉，颤抖着拿出一张画纸，舒展开来，原是一张美人图。纸上之人正莞尔，笑容如夏日里灿烂的阳光，让人看了都会心生暖意。
“阿秋，姚儿没了，是我的错，没能保护你，也没能保护好女儿。”
姚儿和姚一落，是姚书仑以两种不同极端在府里养着的，一个极为宠爱，另一个却根本不理。
然而宠爱如姚一落，难免遭到张氏的暗手，不理睬如姚儿，却也落下如此下场。
不得不说，此刻姚书仑还是愧疚难当的，因为他一心自责的认为，姚儿之所以会拿着剪刀冲到桃影园，是他多年来疏忽所致，单就这一点，他对不起死去的三姨娘李迎秋。
可是又能如何呢？若对姚儿太好，这样一个哑巴女，难免会被推到众矢之的，恐怕她连十岁都未必活的过去。
从小在丞相府长大，对于内宅里的你争我夺，姚书仑再清楚不过，只是，有些事情他清楚归清楚，却不能随便干预。
毕竟，张氏是他的青梅竹马，当年他最为得意并誓死要娶的妻子，而她身后，还有强大的母族做依靠。
这么多年，京兆府也是被张氏管理的井井有条。她唯独容不下的就是三姨娘留下的这对儿女罢了，对其他儿女，张氏还是不错的。
“姚儿性情乖戾，甚至呈疯狂之势，无奈，我只能早一步将她送到你身边，若是怨我，就托梦来指责我好了，剩下的落儿，我会用尽生命来保护，你放心就是，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你不住，对我或爱或恨，我都无话可说，但求你在那里安好即可……”
自言自语后，姚书仑侧躺在了画纸之上，紧贴着那美人的面庞，缓缓闭上了双眼，脑中，三姨娘李迎秋的笑颜以及往事的一切接连浮现。
……
“小姐，三少爷到腊梅园大闹了一通，紧接着被老爷派的人抬回去浩然居关着了。刚刚老爷还改了命令……让管家今天晚上就把棺材抬出府去！”
“嗯，知道了。”正襟坐着，姚青鸾的心思却很乱。
虽然姚儿已经被处置掉了，可落儿那边，该怎么开口呢？
正心烦意乱，忽听窗外叽叽喳喳又是一通鸟叫。姚青鸾缓缓放下杯子，大步走了出去。
门廊上，鸟笼高高挂着。
两只金雀鸟原本都是归秋英管的，今天秋英犯懒，晚饭后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注意到姚青鸾看鸟儿的神情有些不妙，秋心心底暗叫不好，“小姐，奴婢这就将鸟笼撤下去！”
“慢着……”
“小姐……”
“无妨，都是些没心肝的罢了，他们本就热闹，叽叽喳喳的便也罢了。把我梳妆台里的红色纸包拿来。”
秋心转身去了，很快便拿来了红色纸包。
姚青鸾接过，轻缓打开，被红纸包裹的是一些白色米分末。捏出一笑捏放在手心儿里，姚青鸾打开鸟笼，缓缓将手伸了进去。
早就过了喂食的时间，见有食物过来，鸟儿扑腾着翅膀就奔着姚青鸾的手来了，三两下，尖锐的小喙就将白色米分末啄光了。

　　☆、第三十五章 丫头之死

秋心讶然，“小姐，这是？”
“我记得三妹也很喜欢这对金雀鸟儿，黄泉路上寂寞，就让鸟儿陪着她吧……”话音刚落，就见笼子里的鸟儿翅膀伸直了，扑腾着越发没了力气，纤细的小腿儿也越发僵直，很快，个头稍小的那只金雀鸟就硬着腿倒下了。
没过多久，另一个也没了力气，两只圆鼓鼓如水晶球一样的眼睛慢慢被薄薄的黄色眼皮包围了。
看到俩小鸟儿这样，即便不懂这一刻也懂了。秋心连忙摘下鸟笼子，小心翼翼将小鸟儿从笼子里掏出来，用腰中的绢帕盖好，“小姐，奴婢会好好的将鸟儿送到三小姐身边，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