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素看看张氏的神情,又瞧瞧香云的尴尬的模样,拿出桃木梳道:“奶娘,你是说宝禄给我们买这些东西是有目的的吗?”
张氏神秘地笑了笑道:“小姐还小,不说也罢,小姐只要记得,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
于秋素见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得作罢。之后宝禄买了饭食,各人用过,各自就寝。次日一早,再行赶路。
这么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张氏的老家,一个离城很远的小村庄里。张氏的侄儿张大树和一帮邻里友人迎了,进到屋里,张大树问道:“姑母,这几位是……”他看着于秋素三人道。
“这是我奶大的姑娘,我家老爷的千金。”张氏接着又指了指宝禄和香云道,“这是家里的丫头小厮。”
“原来是于先生的千金。”张大树把人招呼进去坐了,然后又安排住处,和姑母商量娶亲一事。
因为家里本就住不下几个人,于是于秋素和香云宝禄只能借住在邻居家里,这边民风倒是淳朴,十分好客。
新娘过门的日子来临,这天张灯结彩,鼓乐喧嚣,盖着喜帕的新娘和新郎行过拜堂之礼,邻居朋友欢饮喜酒。
“来,小姐,多吃点。”香云喜地眉开眼笑,不住地给自家小姐夹菜。
于秋素轻声笑道:“看你欢喜的,好像是你在做新娘子似的。”
香云脸一红道:“小姐,你又来打趣我。”
于秋素见她忸怩的样子,也就不再拿她玩笑。
张氏看着侄儿娶完亲,总算了了一桩心事,当于秋素见着新娘子的时候,张大树的新婚妻子沈氏拉过于秋素的手亲热地道:“妹妹莫嫌我们这些乡下地方简陋,既然来了,就多住一阵子,也好陪陪我。”
于秋素一下感受到陌生之人拉着自己的手,十分尴尬不自然,正不知该说什么应景的话,香云在一边笑道:“张家嫂嫂太客气了,有嫂嫂这句话,我家小姐就算是住上个一年半载也不觉厌呢。”
沈氏笑赞道:“好一个能言善道的丫头。”又拉着素素吃糕点。
于秋素自从来到这里,视野一下就开阔了,很多时候都能征得张氏的同意,让香云陪着去林间地头走动,眼望着辽远的草木田埂,呼吸着夹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心境为之大为舒爽。
“这里真的好美!是在家里的时候根本没法看到的。”于秋素感叹道。
“小姐喜欢这里的话,可以多住些日子嘛。要是一回去,可就很难有机会再出来了。”香云这些天尽是大把的机会和宝禄眉目传情,私下里还听他说了不少甜言蜜语,所以乐得小姐多住些日子。
这天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夜深人静,皎月当空。香云见于秋素早已熟睡,悄悄地爬下了床,乡下地方也不上门上闩的,她摸出门来,踏着月色快步来到附近的一处空地。清风徐徐,月华流泻,良辰美景,赏心悦目。而暗夜中一个人影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了,月色照在他脸上,正是宝禄。
两人一见面,就拥在了一起,宝禄紧紧地搂住了香云的纤腰,贪婪地吻着她的嘴唇和香颈,香云嘤咛有声,娇喘连连,两人缠绵在一起,忘记了时辰……
“宝禄哥,回去后你就对老爷说我们的事吧。”缱绻过后,香云依偎在心上人的怀里,在他耳畔柔声说道。
宝禄再次吻着她的脸道:“我会的,其实我早就想跟老爷说了。今晚既然我们已经做了夫妻,回去后我马上和老爷提,求老爷把你配给我。”
香云甜蜜无限地点点头,两人初试云雨,很快又紧紧地搂在了一起,难舍难分。
虽然是真的喜欢这里,但是在于秋素的心里毕竟还是时时刻刻想念着远方的亲人。这天,她跟张氏说了回家的打算,张大树一边听了道:“怎么?好不容易来一趟,也没住多少日子啊,这就要回去了?”
“是呢,我还打算让妹妹陪我过完年再走呢。”沈氏拉着于秋素的手一脸的惋惜。
香云接口道:“我家小姐从未出过远门,恐怕耽搁太久,那边老爷太太挂心,等开年以后一定再来看望嫂嫂。”香云这会儿已经很想立马飞回去了,好让宝禄去跟老爷提自己两人的事情。
“香云说得是,等到几时再得空,素素再来看望大树哥跟嫂嫂。”
张氏问道:“那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就走吧。”于秋素道。
“这么急?”张氏道,“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说着就要转身进屋。
于秋素一把拉住了道:“奶娘,你不用收拾了,我和香云已经收拾好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多留些日子,等开了年,我让我爹打发宝禄过来接你。”
张氏虽然知道是小姐的一番对自己的体贴,还是道:“这怎么行,你一个人回去,叫我怎么放心,万一有个什么差错,我怎么向老爷太太交代?”
“不会有事的,”于秋素道,“奶娘你放心好了。有香云和宝禄陪同,哪会有事?奶娘你要真替素素想,你就在这边过完春节,免得素素心里不好受,回去肯定也要被娘数落。”
沈氏一旁笑赞道:“好一个贴心可意的妹妹。”看向张氏道,“姑母,既然妹妹这么说,我看你放心让他们先走吧。”
“我看这样好了,”张大树道,“我请白老爹陪着走一遭,多少有个照应,等回来我再谢他。”
“也好,多个人照应总不会差。”张氏道。
“来,妹妹,”沈氏拉过了于秋素的手坐下了道,“你快要走了,我们该好好说说话。”
第十一章 无妄之灾
次日收拾停当,一行四人上了路,白老爹建议坐船,说还是坐船稳当,遂坐船北上。等到水路走尽,四人弃舟登岸,宝禄道:“这下好了,马上就要到家了,我去雇两车,半个时辰就可以到家了。”他又指着一家茶铺道,“香云,你带小姐和白老爹去那家茶铺坐会儿,我马上就来。”
于秋素三人在门口处的茶座边坐了下来,白老爹要了点茶水。
“真是飞来横祸,好端端的转眼间就家破人亡了。”四人还未坐定,便听得茶铺的另一桌一个客人道。
“没想到于家行善积德,于先生才名远播,到头来竟落得这种下场。”和他同桌的另一个道。
“那方家还不是一样?听说方世忠是于先生的朋友。”
“主要还是上告者说于先生也参与了《宁史辑要》编撰,官府自然要严惩不贷了。”
……
“方世忠?这不是我家老爷的朋友吗?”香云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
于秋素不知其意,问道:“香云,你什么意思?”
一旁的白老爹心里咯噔一下,低声问于秋素道:“府上可是姓于?”
于秋素被问得突然,转念一想,吓出一身冷汗:“老爹,你的意思是……”
白老爹不答话,向周遭环视了一圈,低声问香云道:“丫头,你确定你家老爷有个朋友叫方世忠?”
香云这时已经脸色发白,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肯定地道:“我曾听老爷提到过一次这个名字,是老爷的朋友没错。”
于秋素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世上同名同姓者多得是,或许不是一个人。”
香云转念也附和道:“是啊,我家老爷行得正坐得直,怎么可能得罪了官府呢。”
这时宝禄正好回来,见三人脸色有些异样,忙问缘由。白老爹低声将大致说了,宝禄沉思了一会儿道:“这还不简单,我过去打听一下就是了。”向说这话的那桌人走了过去。
“几位刚才在谈论的是什么事情?”宝禄问道,“可否打听一二?”
那几人向宝禄打量了几眼道:“听小哥的口音也是本地人士,难道没听说于守谦于先生一家被官府捉拿,打下监牢的事情吗?”
“啊……”于秋素听他们说出父亲的名讳,一时惊吓到,香云赶紧扶住她,抓住了她的手。
“就是,”另一名茶客道,“于守谦和方士忠因为《宁史辑要》一案已经被官府拿了,这都过去多长时间的事了,小哥真是孤陋寡闻。”
于秋素越听越心惊,眼眶一红,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我爹,他们说的不是我爹……”
香云也懵了,只是张大了口愣愕在那里,一时哪里还能顾上自家小姐。白老爹一把掩住了于秋素的嘴低声道:“于家小姐,镇定点。”又提醒香云道,“丫头,还不赶紧扶你家小姐出去醒醒神。”
香云见白老爹向自己直打眼色,终于会意,拉了于秋素出了茶铺。
于秋素被香云拉出了茶铺,抓住了她的手哭问道:“香云,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你告诉我,他们说的不是我家对吗……”
香云的脑子此时也是一团乱,哪里回答得出来。
那边宝禄也惊得无言,瞪大了眼珠子听那些人讲述原委:“亏你还是本地人士。于先生月前被官府抓了,是毁谤朝廷的大罪,哎,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白老爹看着宝禄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他捻了一把胡须,摇了摇头,哀叹一声。
“小姐和香云呢?”宝禄好不容易转神,看见两人不在,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