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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世莲 (洛阳女儿)


于秋素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白老爹叫了早点,吃过之后等到中饭时分,也没见两人的踪影,白老爹终于意识到了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很有可能已经弃主而去了。
想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张家再说,遂稳住了于秋素,雇了车子,打算直接去码头坐船。

第十三章 患难见真情

于秋素一听要离开这里复回张家,说什么也不肯走:“白老爹,你自己回去吧,我不能就这样离开。就算你们不让我回家,我也应该留在这里,我要等我家人的消息。”
“于家小姐,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出了事怎么办?现在你全家就你一个幸免于牢狱之灾,你应该好好保重自己才对。”白老爹开解道。
“我不能走,我的家和家人明明就近在咫尺,我不能就这么走掉。我宁愿留在这里,也好过和家人越走越远。”于秋素固执依旧。
“逗留客栈不是长久之计,你应该先回张家,然后再托人打探消息,到时候你家人出来,老爹我再送你回来成不成?”白老爹只好一再苦劝。
“不,我不走,我不能走!”于秋素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
白老爹好说歹说就是不成,被她闹得没办法,只能来硬的,一拍桌子,须发皆张,大声斥道:“你这丫头自己去送死我不拦你!难道你还要连累我这把老骨头吗?你那两个家仆因为贪生怕死都弃你而去了,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吗?你要是再不听话,老爹可就对你不客气了!好好把眼泪擦了,我们现在就走!”
于秋素被震地哑口无言,见白老爹二话不说已经在给自己收拾行囊,想到家人,泪水夺眶而出。
在白老爹的勒令下,于秋素只得跟着出了客栈的门,马车已经候在那里,走到车前,于秋素却又反悔了:“老爹,我不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见我爹娘和哥哥!”说完也不管东南西北,径自就走。
白老爹紧走几步,一把将她拖了回来:“丫头你不听话,就别怪老爹我对你不客气了!”硬拉着她来到车前,然后招呼车夫,“帮忙把这丫头弄上去!”
两个人合力将人塞进了车厢,然后启行。
“爹,娘……哥……”挑开窗帘,于秋素悲啼不止,那个方向应该就是通往自己家的方向,可是现在自己却在渐行渐远,和爹娘哥哥越离越远。
弃车登船,在于秋素的哭泣声里,终于到了张家。
张家一家人见于秋素去而复返,忙问因由,白老爹只好如实道来。
张氏抱着于秋素安慰道:“小姐你先别急,我们这边也有去苏州做生意的商人,到时候托他们打探老爷太太的消息好了。”
张大树向妻子撇了一眼道:“梅娘,我看妹妹也累了,你还是先安排了她去里头歇息再说。”等到沈氏带了于秋素进去,张大树急忙将张氏拉过一旁道,“姑母,你当真要收留于家小姐?”
张氏不解:“这还用问?我自然是要留下我家小姐,怎么了?”
“姑母,”张大树道,“听白老爹话里的意思,于家犯的可是大罪,似乎是要诛九族的,我们要是收留了于家小姐,万一被人得知了她的真正身份,我们岂不是要跟着遭灾?于家小姐可是个祸端,姑母决不能留!”
张氏一愣,随即义正言辞地厉声道:“她是我奶大的孩子,就是我的女儿,我说留就留!假如你真要容不下她,那么你连我一块儿赶了出去也好!”说着愤愤然进了屋,撇下张大树瞠目结舌地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张大树不敢违拗姑母,这之后只好托人代为打探苏州那边的消息。
在乳母的悉心照料和劝慰下,于秋素慢慢燃起了希望,憧憬着很快就能听到家人出狱的消息,然后一家团聚。可是不幸的消息还是传来了,于家上下都被处斩,无一幸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于秋素站立不住,瘫倒在了地上,泪流满面的她抓着乳母的手不停地哭着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爹娘不会死的……我哥哥不会死的……”要她如何相信不久前还厮守着的家人从此以后就要天人永隔,永不相见。就算别人说一百遍一千遍,她也不能相信,不能让自己相信。
张氏在于家十年之久,自是情分非浅,想起老爷太太对自己的好,心里也是难过异常,她抱着于秋素流泪道:“我可怜的小姐,怎么会碰上这样的祸事,真是老天不开眼,老爷太太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她怕重提老爷太太故去的言语无疑又在小姐心上扎了一刀,遂赶紧收了口。
当天晚上,于秋素开始说起胡话来,口里一直喊着家人,和她一张床上的张氏被惊醒,点上灯一看,见于秋素满脸通红,再往她额头一探,火烫得不得了,赶紧拿来湿巾子给她退热。
“香云……香云,水……”于秋素拖着疲惫无力的声音虚弱地含糊着。
张氏听到香云两个字,想到宝禄和香云,气极道,“这两个背主弃义的,没良心的东西,真当天杀!哪天撞在我手里,我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目光聚焦在于秋素的脸上时又满眼的怜惜,“我可怜的小姐。”
就这么退了热,热了退,张氏整整忙了一晚没怎么合眼,第二天,于秋素的体温终于算是压下去了。
等到人清醒过来,伤心也随之潮涌般袭来,爹,娘,大哥,二哥……想到父母兄长,泪水犹如决堤般喷涌而出,爹,娘……我不信,我不信你们死了,哥哥,我不会相信的,不会相信你们都离开我了,我不信……她泪水不止,哭声不绝,他们都在骗我对不对?娘,他们都在骗人对不对……然而转念间又是另一处伤心,爹,娘,哥哥,你们真的离开我了吗?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吗?素素再也看不到你们了吗……泪水仍旧在脸上不停地肆虐蔓延。
张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今也只好让她自己慢慢地看开了。
几天过去,于秋素慢慢地不再哭泣,却只是不喜欢动弹,整日坐在屋子里发愣。张氏端了粥进去道:“小姐,来喝粥了。”
于秋素抬眼看见张氏,面容惨淡地望着她道:“奶娘,我爹娘和哥哥真的已经……不在世上了吗……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吗……他们真的,真的抛下素素……就这样抛下素素,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张氏为她抹去眼泪,温言道:“小姐,伤心伤身,你要是再这样,奶娘我可怎么快活得起来?我年纪也大了,可禁不住了。何况,老爷太太要是在天上看到你这么难过,你叫他们怎么能瞑目呢?只有小姐好好地生活,那么老爷太太还有两位少爷即使走了,也会安心的。听奶娘的话,别再难受了,来,吃点东西。”
于秋素看着这唯一的亲人,伏在张氏的怀里哭了一时,终于收了泪,点了点头。吃着碗里的粥食,泪水却又滴滴答答地落下,她强忍着不哭出来:“奶娘,没有爹娘和哥哥,我该怎么过?他们为什么这么狠心,都抛下我……”
张氏也是哽咽难言,好一阵子才道:“小姐,以后不许再提老爷太太,特别是在人前,千万不能说起老爷的名讳,不能说是他的女儿,否则会大祸临头的,知道了吗?”
于秋素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她想到香云跟宝禄绝情地离自己而去,哽咽着道:“香云跟宝禄也是因为这个才离开我的对吗?”
张氏慈爱地点了点头,又为她擦了擦泪道:“嗯,我家小姐最聪明了,你要记住奶娘说的话,这样,别人才不会伤害你。”
于秋素深深地点了点头,泪水却又开始在眼里打转。

第十四章 二度遭弃

张大树越探听清楚于家的罪名,心里就越发不安,这于秋素已经在自己家里住了一年多了,幸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可人不能仅存侥幸心理过活,此时的他每天都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天又试图劝说张氏:“姑母,你可要为你侄儿想想啊。我才刚娶亲,连孩子都没生下呢。你怎么能眼巴巴看着我生活在险境当中,整天坐卧不宁?”
张氏自然清楚他要说什么:“这里没人给你危险,你整天没事找事,坐卧不宁,姑母有什么办法?”
张大树直截了当道:“姑母,你不能留于家小姐再住下去,否则,我们一家迟早要倒霉!你要是不忍心,我来好了,我会送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绝对不会有事的。”
张氏怒道:“你敢!我还在呢,你敢逆我的意?别再缠着我,跟我说些我不乐意听的,否则,就算你是我侄儿,我也一样把你骂个狗血淋头!”
张大树看着姑母走开的背影,实在是尽了力了,可惜老人家就是顽固不化。他回到房里,冥思苦想这件令人头痛又胆战心惊的事情。
沈氏过来道:“怎么?姑母还是不同意?”
张大树一屁股坐倒,垂首道:“姑母把于家小姐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看来要把她送出去是没指望了。”
沈氏却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道:“其实,要把人送走,本就是件极容易的事情,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张大树一听,来了精神,问道:“你有好办法?”
沈氏俯身在丈夫的耳边一阵嘀咕,张大树道:“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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