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修也并未多话,只是朝顾含笑微微点了点头后,也跟着离开。
两人并肩沉默而行,直至走到谷梁修暂居的营帐前,楚瀚河才脚步一顿:“你可有什么想问的?”
谷梁修脚步未停,冷声道:“为何我有话要问?”
“若是没有,那我便先走了!”楚瀚河微微一笑,作势转身欲走。
两人在私底下也算是有能偶尔一起坐着喝杯酒的交情,说起话来并不会太过拘束。
“你等等!”谷梁修冷声开口,“一起进来喝一杯吧!”说罢,转身先进了营帐,留下楚瀚河在他背后嘴角微微扬起。
虽说楚瀚河自己也是话少之人,可是,谷梁修的性子之沉闷远远要超过寻常人。以往两人一起喝酒,从头到尾,楚瀚河倒还能说上一两句话,可是谷梁修可以一直连一个字都不说。更别说会主动让人留下,一起喝一杯这种明显就是邀请的话了。
楚瀚河很确定,他是因为在意之前自己为顾含笑所做之事!
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若说他为顾含笑考虑周到是毫无他想倒也不可能。不过……
“军中戒酒!”进了营帐,楚瀚河提醒道。
谷梁修冷冷的抬眸:“与对方休战之中,正值年节,小酌一杯却是可以的!”
楚瀚河闻言哂然一笑,差点忘记了这人原先也是在军中待过的。这时候只要不喝到醉酒不误事,少喝一些倒也真是被允许的。
当下就让人送来一坛酒,又让送了两三样小菜。两人也不动筷子,只大碗的喝着酒。
“一路过来可平安?”三碗酒下肚,楚瀚河才随意的问了一句。
谷梁修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颌首:“尚可!商谈如何?善璞和萧远,有什么要求?”
说起了正事,楚瀚河的神情也郑重了一些:“现在三方都需要进入短暂的和平期,现在的问题是和平能够维持多久。西岭希望届时能迎娶咱们北武的公主殿下,而南安,却是欲与善璞公主结亲。若是那两位成亲,对北武极为不利,我方自是竭力反对。然而善璞公主也说了,若要她不嫁入南安亦可,只需将……”说到此处,楚瀚河话语一顿,看向谷梁修。
谷梁修眸色微沉,沉声接话:“只需将含笑嫁到西岭即可,可是?”
楚瀚河微微点头:“正是!南安的九王爷原先也是这个态度,可是后来却是改了口,不再要求让四小姐嫁他为妻!”
虽然是早已知晓这些事情,可是再次从楚瀚河口中听到,谷梁修的面色仍然有些难看起来。
“具体的尚有一些细节上的纷争还未解决,三方的商谈也就一直拖了下来。”楚瀚河又说道。
谷梁修缓了缓脸色,点点头:“等过了年节再说吧!”
楚瀚河笑了笑,也不再多话,只算计着谷梁修何时才会开口询问顾含笑之事。
却不想,直到一坛酒喝完,谷梁修直接送客,也没提及此事。
出了谷梁修的营帐,楚瀚河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营帐一眼,也只好离开。
他哪里知道谷梁修并非是不在意,而是知道以顾含笑的性子,若非她自己动心,就算再出色的人在一旁献殷勤,她也只会视若无睹。
说到底,他还是会信任他们之间的感情!更是庆幸在顾含笑心中尚未有人之时他便已经出现在她身边,直至用他自己的一颗真心,换取了她的真心相待。
要说他毫不在意之前楚瀚河所做的,那也是假的!心里真放了这么一个人,如何能够忍受旁人毫无忌惮的献殷勤?
但是,他很快也就压下了这种淡淡的嫉妒。她愿信他,他何尝不能给出相同的信任?
再者,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也不是儿女情长之时。
种种之下,楚瀚河的打算也就落了空。
不过楚瀚河原本对顾含笑也并无其他的意思,在他最为彷徨之时,是顾含笑给了他指引和安慰。要说对顾含笑没有丝毫动心倒也是假的,只是,楚瀚河从来都是很懂得取舍。他可以悍然自请从楚家除名就足以看出,在明白自己的定位,知道得不到之后,他很干脆的将自己的心思拔除。从原先的爱慕,生生转变成现在的友情。真要算计,他倒是更愿意将顾含笑当成自己的妹妹一般疼爱,怜惜。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这般细心为她准备!
不过连谷梁修也不在意,他自然也不会再去多想。只是想起这个冷情无心的男人,竟然也会动心,想起来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顾含笑倒也不知这两个男人在私底下说了什么,身子底子本就弱,这两年好生调养,可到底是先天不足。这一番奔波,确确实实已经累了。洗漱了一番,甚至都顾不得吃点东西垫垫底,就窝在软软的狼皮上,就这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谷梁修过来之时,祁白和夜蛾都在暗中守着。
“王爷!”祁白在第一时间挡在谷梁修跟前,虽说她也知道定国王爷跟自家主子的关系密切。可到底男女有别,现在主子入睡,她自是要挡住王爷才好,“主子累极已经入睡,王爷若是有事,不如让属下先行通报!”
谷梁修却是没再多言,朝营帐看了一眼后,转身离去。
顾含笑这一睡便是足足两个时辰,等醒过来之时,外边已经黑了。
所谓的接风宴席其实也简陋的很,不过是一群将士聚在一起,伙夫营做了几大盆肉菜,主食是玉米面更多的窝窝头。除此之外,酒也不能敞开了喝,就算是在这种公认的和平日子,也没人敢当真放松警惕。
顾含笑在白天傲然而立面对冲天杀气的行为,足以让这些将士们对她改观。纵然仍是觉得一介女流之辈来边关有失妥当,可到底也不至于再给她脸色看。
有楚瀚河和谷梁修在,倒也没人敢当真去敬顾含笑酒。顾含笑身子仍然有些虚乏,乐的不用喝酒。正好柳晋和李酣坐在她不远处,当下也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有人赞同南安和西岭的同意,楚将军苦苦支撑,至今尚未松口……”柳晋压低了嗓音,在嘈杂的笑声中,轻声提醒。
顾含笑一听,心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楚瀚河甘愿日后长期驻扎在此地,可是军中原本是被楚家所掌握,而楚瀚河不愿再回楚家之事,楚家又岂能当真不知会此处忠于楚家那些部下?想而可知,这些人自是不能让楚瀚河当真掌握住了整支军队。这么一来,楚瀚河出于为了北武,为了顾含笑着想,是断然不会同意那两方的条件的。可是,这些为了楚家着想之人,又哪里会在意这些?这么一来,双方的争执自然也就停不下来了。
“四小姐要小心才好!”李酣倒不是特别的担心顾含笑,只不过也就是这么提醒一句罢了。顾含笑所做之事他早有耳闻,确实也不担心顾含笑被当真被算计了。唯一的问题是此处是在边关,忠于楚家之人太多。倘若他们当真做些什么手段……
顾含笑垂眸,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无妨!”楚家想要算计她吗?她就觉得,让楚瀚河真正掌握住这里,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388 咄咄逼人
第二日顾含笑便被请去议事!
能有资格入帐议事的早就都到了,顾含笑到的时候营帐内之人全数齐齐抬头看着她。
顾含笑泰然自若,走到一旁坐下。
“这位乃是先帝极为疼爱的义女,乐安公主!也是安康侯府顾家的四小姐,此番前来是因着四小姐与西岭的善璞公主和南安的九王爷萧远有一些交情。四小姐奉旨前来,也是为了帮着与那两位商谈。”楚瀚河沉声介绍着顾含笑的身份和来意。
顾含笑只是淡淡一笑,好整以暇的等着这些兵痞子们发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些人常年驻守在边关,皇命对他们来说,实际上已经没有那么深厚的影响。尤其是当那些个将军元帅们将手伸入军队,培植起一股股属于自己的力量。别说她一个跟皇室毫无血缘关系的公主了,就算是正牌公主到了这里,该给下马威的时候,他们也绝不会手软。
比如现在,他们绝不会错过这机会,肯定会明里暗里的刁难,好让自己明白他们的坚持和想法。
果然,楚瀚河的话音刚落,他下首的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就笑着开口,道:“顾四小姐舟车劳顿,合该多歇息才好。”这种议事之地,可不是你一个弱质女流该来的!
对他的言下之意顾含笑就好似没听到,淡淡道:“此番我奉旨前来正是为了诸位将军商谈之事,既是如此,自该在此多听听诸位将军之言,也好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和进程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以免在与九王爷和善璞公主商谈之时落了下乘,辜负了圣上所托,也坏了我北武大事!诸位将军,不知我说的可对?”
一顶大帽子直接扣下,这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面色一变,却也无话可说。
能说什么?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出言反对,岂不是当众承认他不把今上看在眼里,所忠之人其实另有他人?
“顾四小姐说的是!”心中暗恼,却也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