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太妃边给李允堂夹菜边说:“来多吃点!”
李允堂确实饿了,点点头,不吃饱都没力气说话啊。
静太妃瞧着儿子吃饭,瞧着瞧着,就提着帕子擦眼角了。
“哎哟母妃您怎么了?”李允堂被她吓一跳。
静太妃哽咽地说:“我一想到儿子当官了,能为社稷做贡献了呀,就忍不住……”
唉……李允堂在心里头叹气,他娘从小不食人间烟火,嫁了皇上以后过的也是云端的生活,实在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心思也跟着单纯了。
李允堂虽然性子不像话,但就餐礼仪相当好,倒底是从出生就受皇子教育的,有些东西已经成习惯了。按说“吃饭说话”这条也是不合规矩的,但就这条,私底下不遵守也无妨了。
“母妃,您觉得卫家这个儿媳妇怎么样?”李允堂试探着问。
“好啊,望舒可好了,晨昏定省从不落下,平时也会过来陪我说话,又心细,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就会让人备着,真是再贴心不过了!”静太妃说起这个儿媳妇也是满脸笑容,眼睛笑弯了,可把眼角的皱纹都笑出来了。
李允堂低头吃了口饭,很惆怅。
什么都好的话,他就没法挑拨了啊!
“她就没什么不好的吗?”李允堂不死心问。
静太妃还挺认真地想了想,说:“没什么不好呀……”她看着李允堂,忽然明白过来,“你还嫌人家不够好呢?娶到这样好的媳妇可是不容易的!成亲前你不是都想明白了吗,怎么这会儿又闹别扭了?”
李允堂赶紧说:“没有没有,您想多了,儿子没别的想法,就是问问。”
“噢,问问啊,那就好。”静太妃还真不是个多想的人,再给儿子挟了个鸡腿说,“多吃点啊,不然晚上会饿的。”
李允堂满头黑线,您这是填鸭呢?
就在这时,卫望舒进来了。
“九爷,臣妾说怎么不见您呢,原来跑母亲这里来吃饭来了。”卫望舒一身薄荷绿的长裙,清新自然,温婉可人。
李允堂拿筷子的手都抖了抖,这女人表演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刚才理都不理人,这会儿倒是跑过来装贤惠。
“哎,望舒来了啊。”静太妃见到儿媳妇显然很高兴,看得出来卫望舒平日的功夫没少下。
卫望舒上前亲热地扶着静太妃,在她身边坐下,说:“听说九爷一回家就跑来您这儿了,媳妇就也想过来看看呢。”
“是吧,你是不是也想问问他第一天当值怎么样啊?”静太妃总觉得别人的心思应该跟自己一样的,笑眯眯地说,“九爷现在有出息了,能做事了!”
李允堂不满意地嘀咕了一句,“瞧您说的,儿子好想只知道闯祸似的。”
静太妃反问:“难道不是吗?”
李允堂默了,他娘说话能不这么直接么……
卫望舒笑道:“母妃,九爷已经不是孩子了。”
“是啊是啊,做娘的总觉得孩子长不大,倒是我想多了。”静太妃拍拍卫望舒的手,十分欣慰。
“天下做父母的谁不爱孩子呢?母妃放宽心才是。”卫望舒说着,看了眼李允堂,满眼柔情四溢,让静太妃瞧见了心下更满意了。
李允堂倒是被她看得一哆嗦,这戏演的,都能上台唱戏了!但他在母亲面前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认真吃饭。
因着李允堂有些懊恼,是以狼吞虎咽,静太妃在边上说了好几次,“慢点慢点,别噎着了!”
吃过饭,因为卫望舒的到来,李允堂坐立不安的,便跟静太妃告了别,领着媳妇儿回了荣华院。
李允堂觉得有些尴尬,直接猫进暖室去,坐在窗口开了窗吹吹风。
暖室连着主卧室并没有门,只用一排珠帘隔开。
卫望舒走了进来,手里端了壶茶。指甲上是刚染了的颜色,粉粉的红的。
“熟普洱,可以安眠,九爷可来一起喝点?”卫望舒的声音总是这么清亮柔和。
李允堂确实有点口渴了,但还是不想给她好脸色看,只板着脸道:“拿过来。”
卫望舒也不恼,端了茶具施施然走过去。
她边泡茶,边说:“听闻今日顺天府很热闹。”
李允堂看了她一眼,这话说得可真是委婉,热闹?岂止热闹啊!
“你消息很灵通嘛。”李允堂挑眉。方才说的那些话果然只是说给他单纯的母亲听的,卫望舒可绝对不是两耳不问窗外事的人。
卫望舒慢悠悠地摆弄着茶具,说:“也就是听闻是九爷早上去了城北三家青-楼,跟人家要了点钱。”
李允堂看着卫望舒弄茶,不免想起今儿早上的胭脂。胭脂的手又白又美,人就如水般娇媚,而卫望舒论长相是要比胭脂更美的,但没有一点儿娇弱的感觉,反而眉目间还隐隐透着一股英气,就是这会儿泡茶,抬手间也带着股子慵懒的味道。她总是这么高高在上,好似没有烦恼,内心如天宽如海深,也绝不是男人可以随便把握的那种女人。
卫望舒的这种懒洋洋的样子让李允堂莫名有些懊恼,他总是想打破,却总是打不破,控制不了,把握不住!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现在回头想想,当初她说的那句“嫁给你我能有好日子过吗”可真是迷惑人,结果就是一个大坑,自己又往里头跳了!现在仇还没报,自己倒是连大床都没睡过!
卫望舒泡着茶,不知道这么一会儿工夫李允堂转了那么多念头,见他不说话,笑了笑,接着说:“京城如今青-楼越来越多了,想来爱消遣的爷们也是越来越多。”
李允堂回过神来,看着她。
卫望舒把小茶盏推到他面前,笑道:“城北那些院里的姑娘,听说年轻又新鲜,还有的是由牙行从异域买过来的呢,不知九爷见过这些女子没有?”
李允堂端过茶盏,低头放在鼻尖闻了闻。
卫望舒又说,“近些年因为京城的青-楼多了,牙行也跟着多了,做人牙子的可都跟着赚了满钵,听说原先买个女子中间费只要二两,现在水涨船高到了二十两,漂亮的,有才能的,与众不同的还要加价。按说,牙行和青-楼的行情好了,人多了,赋税也该跟着多的,就不知道……”卫望舒顿了顿,低头抿了口茶,笑道,“这几年国库充盈了几何。”
作者有话要说:
☆、白木
14. 白木
李允堂听到这个话,目光不由闪了一下。这就是卫望舒跟别的女人的不同了,别的女人听见自己的相公去青-楼,就算不吵骂,也少不得甩脸子的,但卫望舒竟然犀利地看清楚了整个事件,并还能这么冷静地拐着弯儿提点他解决途径!
这女人确实聪明,但又因此让李允堂很不自在。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想来是真对。她就是乱七八糟的书看多了,什么《女诫》、《女训》就根本没翻过吧……
不过本来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她从小就是这般模样了。
李允堂默默地看着她泡茶,喝茶,也没说话。秋日的风已经很凉了,从窗外吹进来,带起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天上的星子悄然升起,府内的灯也是一盏一盏地被点亮。
卫望舒唤了琴师在院子里弹琴,“叮叮咚咚”甚是舒心,然后也不再说话,只是就坐李允堂面前自个儿慢悠悠地品起茶来。
说什么去青-楼不回家让她闹心呢,瞧她这么会享受的样子,没有自己,说不定她日子过得还更滋润了……
第二天李允堂又被青禾从睡梦中吵醒了。
“九爷!”
“咚咚咚!”
“九爷!”
“咚咚咚!”
“九爷!”
“咚咚咚!”
李允堂受够了,大吼一声:“秋霜,把他轰出去!”
“是。”门外传来秋霜的声音,然后是青禾的尖叫:“不许碰我!你们不许碰我……”然后就没声音了。
秋霜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虽比不得挽朱那样的,但对付青禾是绰绰有余了。
这会儿李允堂也睡不着了,顶了个鸟窝头去把门开了,让人进来伺候梳洗。
卫望舒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也从床上下来了,笑着对春蝉说:“昨儿个皇上赐了栗子糕,九爷素来爱吃,待会儿给九爷打包了带去顺天府吃。”
春蝉是个机灵的,见卫望舒早上起来心情好,便凑趣道:“王妃对九爷的喜好知道得可真清楚呢。”
卫望舒一副柔情似水的表情望了李允堂一眼,道:“可不是嘛,自家相公呀。”
李允堂哆嗦了一下,瞪了春蝉一眼,是自己平日太随和了么,这些下人都不会看眼色了?!只顾着拍主母马屁,倒不管自己这个主子高兴不高兴了?!
“春蝉!”李允堂冷冷地盯着她,“昨天早上没来伺候,本王还没问你的罪!”
春蝉赶忙说:“昨天早上拉肚子了!”
“一大早拉什么肚子!”李允堂揪到个错自然不放过。
春蝉委屈道:“还不是吃了九爷赏的梅子!九爷自己不要吃,倒是都打发奴婢跟秋霜姐姐了。”
李允堂噎着了,“本王哪里是自己不要吃?!不好吃还不给你们呢!”说到这里,他忽然看着拢翠,问,“那你们没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