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父同母这个我知道,可大哥就是我的大哥,他怎么会不是我的大哥?!”
韩耘却有些激动,“他不是我的亲大哥,可王大哥给王俅做的事情他全部都给我做呀,从小到大我的玩具全都是他亲手给我做的,我的马也是大哥教我骑的,王大哥到现在都只给王俅做过三张弓两柄木剑!也没有教他骑马!”
他大声的说着,仿佛以此宣示些什么,又或是向自己和沈雁证明些什么。
是啊,都为他做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不是亲哥哥呢?
沈雁都有些不忍往下说了。
她静静地望着他,仿如望着前世里突然遭受打击的自己。
“你刚才说的秘密,莫非就是说大哥的生世秘密?”在她打算停止的时候,他却又轻轻地开口了,像是在小心的试探,并抱着侥幸这仍有可能是假的。
沈雁微吸一口气,点点头。
他目光忽地僵住,转瞬他跳下绣墩,小胸脯起伏着:“怎么可能!他不是我的亲大哥,那他是谁的大哥?!”感觉比起失去鄂氏,失去韩稷更能让他崩溃。如果他的大哥不是他的大哥,那以后谁来当他的大哥呢?他的大哥又要去照顾谁呢?
他忐忑地,心里的彷徨浮于面上。
鄂氏的自尽尚能让他放肆地哭喊出来,但韩稷若要走,他却是连哭喊的勇气也没有,万一他哭了喊了,他会走的更快更远呢?太夫人和父亲都说过,他们俩是要做一辈子兄弟的呀!
沈雁仍然保持着交手半伏的姿势,静静望着他眼眶里浮出的水光,柔声道:“你知道陈王吗?”
“知道。”他喃喃地,“他是个英雄。他死了。”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要韩稷当他的大哥啊!
沈雁点点头,再说道:“你的亲大哥,其实在二十年前就夭折过世了。事实经宁嬷嬷交代,是死于她之手。宁嬷嬷害怕处罚,所以假称是先天不足而夭折。而正好就在太太生产的前一天夜里,朝中出了一件大事,先帝和现在的皇帝合伙把陈王围杀在宫中,同时还派了将士悄悄南下杀光了陈王府。”
韩耘张大眼睛,浑身的弦绷得生紧。
沈雁手搭在他肩上,声音愈发放缓放软,“陈王是个忠肝义胆,又造福了整个天下的名符其实的大英雄,朝中很多将领都很敬重他,包括我们的父亲。父亲为了能帮助陈王府避开这个劫难,所以不顾即将临产的妻儿毅然南下,所以他也是个英雄。”
韩耘两肩渐渐有了松驰之意。
沈雁继续道:“但我们的父亲更让人骄傲的还不是这个。
“他到了金陵之后,才发现陈王府的人已被杀尽了,他千辛万苦找到了陈王妃,救下了她临死之前产下的婴儿带了回来。在他回来后发现自己的长子已经不幸夭折,为了避免太太经受这番丧子之痛,所以他就让陈王的儿子暂时代替了自己的儿子。”
“陈王妃的儿子就是我的大哥!”
韩耘听到这里脱口说出来。他略显壮实的身躯有着细微的颤动。“我知道了,难怪母亲一定让我去争这个爵位,而且自打大哥袭了爵之后她对他简直判若两人。可是不管怎么说,从前母亲也是对大哥很好的,为什么大哥根本都不愿救她?”
最令他害怕的或许是这个,他在充满了温暖和爱意的环境里长大,因而他的心地也无比的温暖,然而当有一天他的母亲变得不再那么温柔慈祥,他的大哥也变得不那么孝顺体贴,他所感受的世界还真的是温暖的吗?
他流泪摇头:“难道就因为那不是大哥的亲生母亲,他就不顾她的死活了吗?就算那不是他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啊!”他不明白,他什么都愿意跟他分享,为什么他刚才却不愿意救救他的母亲呢?
第542章 打算
沈雁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就是最关键的地方了,太太在知道父亲这个秘密后,误会了父亲,转而把恨意转嫁到你大哥头上,从你大哥还在襁褓里开始,她每月里都会以给他服补药的名义给他喂毒,而你大哥为了掩护自己的身世,也为了保护韩家,所以一直装傻充愣地服了十五年。
“十五年的噬骨之痛,我体会不到,可是耘哥儿打小跟哥哥一起长大,一定亲眼见过那种痛苦的模样的对不对?”
韩耘整个人都傻了。
鄂氏竟然给韩稷下毒?!她,她怎么会……
他后退了半步,呆呆地望着沈雁:“大嫂一定是骗我的!母亲怎么会给大哥下毒呢?!她怎么会这么狠毒?”
沈雁并不想逼他承受更多,本来如果他不提到韩稷为什么不救鄂氏的时候她也是不会再往下说的。可是她不能让他误会韩稷是冷血无情之人,眼下太夫人要怎么处置韩稷还不知道,这么一来,有些事便不能不就此让他知道了。
“客观的说,太太也有太太的苦衷,大人的世界不是耘哥儿想象的这么简单,有时候错里有对,有时候对里有错,可无论如何,你大哥所受的这么多年的苦乃是她所施这是事实。但这并不因为她做过这样的事情就能抹煞她对你的关心和爱护,太太心里,没有什么人能比得上耘哥儿的。
“而你大哥也并不是心狠无情的人,因为事情特殊,你大哥的身世若是传出去,对韩家十分不利。所以我们不能叫大夫进来,更不能传太医。就算不为这个原因。太太冲动而寻短见,也是把整个韩家无置于无良的境地,所以倘若你大哥不伸手施救,也并没有违背人伦道德。
“可他刚才毕竟还是让辛乙去了,可见,他还是深深在乎着耘哥儿,以及在乎韩家的。你说是吗?”
韩耘眼里有着迷茫。
沈雁所述说的这些事的确超出了他对世事伦理的理解范畴。可是顺着她的话来想。又似乎确实如此。
鄂氏在打得韩稷头破血流时,他也没想过她会如此恶毒,沈雁不可能骗他的。她为什么要骗他呢?这些事他回头去跟魏国公和太夫人求证就能立马戳穿啊!既然没骗他,那鄂氏给韩稷下毒的事就十有八九是真的,他万没有想到他心目中温柔可亲的母亲真的有这么恶毒,她怎么能这么对待他的大哥呢!
他眼眶又湿了。接而有些无地自容。
他还有什么脸去缠着韩稷叫做大哥?他的母亲险些就把他给杀死了!
他忽然背靠着墙,六神无主地流起泪来。
他的家是怎么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处充满了戾气和矛盾。为什么一点也不像他印象中的样子?
他终于忍不住,号啕哭起来。
沈雁走过去,将他紧揽在肩上,轻声道:“这些都不关耘哥儿的事。你不用这样,这样闹开了也是好事不是吗?等太太醒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就算我们出——不管我和你大哥在哪里。你都是我们唯一的弟弟,一辈子的亲弟弟!”
韩耘伏膝坐在地上。哭得回不上气来。
后院一整夜都在焦急等待之中。
丫鬟们屋里屋外地穿梭不止,太夫人也搬着椅子坐在隔壁守着直到鸡鸣,在鄂氏当韩家媳妇的二十年里,这是她做过的最不合宜的一个举动。太夫人的神色始终沉凝,一直到实在坚持不来才在魏国公的又劝说下回了慈安堂。
魏国公原先一直守在屋中,他到底也担心辛乙的医术究竟过不过关,至于他如何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拥有这身医术已然不是眼下需要追究的问题。
他担心着,可是在看到他娴熟处理着鄂氏的伤口,以及精准地说出伤口的位置以及伤及到内脏的程度之后,由不得他不信服起来。他本来按照寻常止血的法子给鄂氏上了止血药,可是伤口十分紧要,因而也并未完全止血,辛乙来到后只在她胸腹肩劲各处扎了几针,很快伤口也停止流血。
他握着鄂氏渐渐回温的手掌,担着的一颗心也渐渐回落。
恩怨对错都不去说它了,究竟如何处置他与她的关系也不是现在该考虑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她不能死,她若死了整个韩家都会成为罪人!他也许是真的低估了她的性子,他早就该防备着,一个能固执地相信自己丈夫婚后不忠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弃她的信念?
一屋人在这狭小而简陋的房间里忙碌到天明。
辛乙额上的汗流了一遍又一遍,魏国公手上的茶干了一碗又一碗。碧莲与胭脂春梅等率着众丫鬟不停地往内端热水,往外端血水,韩稷也一言不发地在院门口坐着,而沈雁等韩耘在前院平静下来之后,看他吃了半碗粥,也带着他回到后院等候。
每个人都有满腹的心事,夜光下韩稷的侧影如同贴在夜幕里一道剪影。
沈雁在他稍后方坐着,等他抬头便递去一杯茶,等他起身便也跟着站起。
这一夜漫长得无与伦比。
辛乙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当顶,鄂氏体温逐步回升,虽然仍处在昏迷之中,但是气息已经渐匀。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辛乙还会这么好的医术。昨夜满屋里那么多的血,每个人都做好了鄂氏救不活的准备。如果没有辛乙,那就只能请太医,倘若真到那般境地,那么无穷的烦恼也就紧跟而来了。
太夫人听闻这消息长长吐了口气,转而就带着韩耘在佛堂里坐起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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