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不救他!”鄂氏立时崩溃了,她的脸白的吓人,浑身也打着冷颤,这个时候,反而她还不如宁嬷嬷冷静:“你为什么不把事情坦白出来,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她死,为什么不让我请太医救他!”
她紧揪着她的衣襟摇晃着,整个人如同疯狂了一般。
那个孩子是她毕生的心结,如果不是因为他夭折,韩恪怎么会有机会把韩稷塞到她面前!怎么会狸猫换太子卑鄙地让她抚养他们的奸生子?!她从前只当这是天意,虽是不甘却也不得不认,可是眼下贱奴却告诉她那孩子是她亲手给杀死的!
宁嬷嬷被她摇得几近眩晕,而衣襟因为被她紧掐着又透不过气来!
“那是我的孩子,你有什么权利随便这么处置他,你有什么权利决定他的生死!”
宁嬷嬷死命攀住她的双手,艰难地辩解:“因为奴婢怕太太降罪,要是查出来是奴婢办事不周,不止是太太,就是魏国公和太夫人都会容不下我!
“我不想死,只好斗胆瞒了下去,当时外头的丫鬟们都是听见动静的,还曾冲进来问我,被我搪塞过去了。她们先是没怀疑我,后来不敢怀疑我,但我还是怕她们暗地里告状,于是后来,就找理由将她们一个个卖的卖杀的杀,弄干净了……”
“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鄂氏用尽所有的力气咆哮着,两眼瞪得如同能喷出火。她的指甲随着歇斯底里的声音没入宁嬷嬷的身体,眼见着宁嬷嬷要晕过去,沈雁箭步冲上去将她拉开来。
宁嬷嬷交代的同样令沈雁感到难以置信,她只是觉得两者之间有关系,却绝没有想过她竟然误杀了鄂氏的儿子!根据她的说辞,婴儿从水里捞上来时还有气息,那就是还有救回来的希望,而她竟然为了怕担干系而活活看着他从生到死,这种人心里还有什么人性可言?
鄂氏的儿子,岂不等于是被她亲手所杀?!
她拖开鄂氏不是怕她杀了宁嬷嬷,而是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她唤来胭脂青黛扶住鄂氏,然后让福娘去请魏国公,这件事关系到韩家子嗣,不是她能够扛起来的了,而这接下来势必又要联系到韩稷的身世,府里无关的人最好不要知道。刚巧后院里传出这么大动静,魏国公已闻讯赶来了,正好与来寻妻的韩稷碰作一处,急步往后院里来。
沈雁厉声问宁嬷嬷:“这么说来你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存下了潜逃出府的心思?”
“是。”宁嬷嬷道,“二十年里,这件事时刻压在我心头,压得喘不过气,我没有一刻不想出去,可是拿不回卖身契,我就是出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条。我总是梦见那孩子来索我的命,我去寺里烧香,也想化化这孽缘,于是把绣琴从老家赎了过来,将她好生的看护着。
“可是还是没有用,我依然时常地梦见他,有时候我看到世子的时候也总觉得他们就是一个人,尤其是世子那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经常像是要把人心盯穿。
“我开始怕他,也开始恨他,我打听到出来他的身世之后,就劝说太太给他下毒。一方面我希望他死,一方面我希望他们之间的仇恨越深越好,因为只有他们斗得你死我活,我才可能在夹缝中求生。
“但这还是不够保险。我深知只要留在府里一日,我的危险就加多一分。于是我又不断地攒钱,并且变得比从前更加恭顺,因为我想跟太太求得卖身契,可惜太太一直未有这个想法。而这个时候绣琴又闯了祸,我就更加知道我不可能再堂堂正正地离府。”
“你做这些的时候,当时老太太都没在场吗?”沈雁揪紧着心问道。
“老太太当时里外都要兼顾,哪里能时刻在房里?”宁嬷嬷道,“而我是太太的乳母,只要我一声话下,她们当时也只有遵从。所以我有极充裕的时间和权力来做这些事,但我还是太失败了,我赔了几十年的小心,竟然连一张卖身契都没曾讨回来!”她怨忿地朝鄂氏望去。
“多亏是太太没给,要是给了,让你逍遥法外,老天爷岂不是瞎了眼!”沈雁忍无可忍,怒斥道。
“贱奴!”魏国公这里刚刚踏进门槛,听闻此话一双眼睚眦欲裂,尚未来得及往下的马鞭噗地一下抽在宁嬷嬷身上:“原来我儿当初竟是死于你手!”
“公公息怒!”沈雁连忙唤道:“不能让她就这么死,还有些话没交代清楚呢!”
韩稷上来护住她,也帮着她说道:“这恶奴足该千刀万剐,但她的罪恶还未交代清楚,不知她还有没有同谋,还是先弄清楚的好。”
魏国公额上青筋直冒,咬牙撤回鞭子,转头去看瘫坐在地上的鄂氏。
鄂氏浑身上下都透着哀伤,眼泪如雨一般顺着脸庞流下来,便是无人知道这段过往,看到她这副神情,也不由心生叹惜。魏国公蹲下去搀她,才伸了手,她却突然如发了疯一般地将他推开,指着他尖声骂道:“你这个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
“晚芸!”
魏国公震惊而失声。
“你们全都是来害我的!”鄂氏指着他大叫,声音凄厉而无畏,“你们一个都是刽子手!这贱奴杀了我的儿子,而你韩恪却跟她们合伙拿别的女人生的野种来骗我来糊弄我!骗着我让我把他当亲生骨肉养!你们手上都沾了我儿子的血,你们永生永世都不得好死!你们活该下地狱!”
第538章 不甘
“你冷静点!”
魏国公上前去,意图捉住她。
她却忽地从头上拔出枝簪子,紧抵在自己喉咙,一路退到帘栊下,和泪说道:“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假惺惺了,二十年,我早对你的虚伪看透了。你就是个伪君子!儿子是宁氏杀的没错,可是韩恪,你双手就真的那么干净吗?
“在这个世上,我最恨的不是宁氏,是你!死去的那是我的儿子,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儿子,你知道他死了,却不告诉我,反而顺势把你跟龚素君的私生子塞给我,你让我像个傻瓜一样为你们抚养他长大,然后一面看着我对他贴心贴肺一面怀念着她!
“我是你的原配,再不济,我也是孩子的母亲!你这么做,想过我的感受吗?在你眼里,我还是个有尊严的人吗?!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但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儿子死了,你不悲不忧,骗我说一切安好,直到我看出来他不对劲,继而查到他根本就不是我生的!
“对于长子的夭折,你有一点点愧疚吗?你没有!你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你的奸生子身上!他就是你的全部,你忘了我生的孩子,同样也忘了我!从一开始你心里就没有我们娘俩的存在,你心里只有她们母子!
“你现在装成这样,不觉得滑稽吗?!你沽名钓誉,伪善恶心,你成全了对龚素君重情重义的名声,可你把我置于何地?!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年轻时我好强,不想输给你们。所以我忍了下来。
“我想最起码这个世子之位起码是要留给我的儿子的,我不能让自己彻底输给你们,可如今我唯一的念想也你让韩稷拿了去,更怂恿得耘哥儿也与我离心离德,到如今,这恶奴又告诉我,我死去的孩子是她杀死的!你们告诉我。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可图?你说!”
“你别胡说!”
魏国公也大声地回她。一双眼圈也红了,“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你是我自己选的妻子。我为什么要背叛你?我让稷儿代替我们的孩子放在你名下一则的确是为了保护他,二则却是怕你悲伤过度伤了身子!你那会儿在月子里,外面大夫说女人产后最忌忧伤,我那时只是权宜之计!”
“好一个权宜之计!”鄂氏眼泪滚下来。“如果是权宜之计,后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是我误会。那这个孩子是谁的?如果他不是你的子嗣,你为什么会把世子之位传给他!难道对你来说,宁愿把爵位传给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也不愿传给自己的儿子?”
“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以为你不知道。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对稷儿是真的用了心,我觉得这样下去也极好。”魏国公放缓语气,扭头看看四处。回头时声音也变得低沉:“我再说一遍,稷儿是素君的孩子没错。但他的父亲是陈王!
“我跟素君清清白白,我没有对不起你,素君一直到死也爱慕着她的夫君。在她心里,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陈王,也许你当年也觉得我有可取之处,可是在她心里,我不过是个可靠些的朋友而已!”
鄂氏紧抿着双唇望向他,手上攥着的簪子没有松动半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当年宁氏为何又报给我听他就是你和龚素君的儿子?!”说完她转身望着地下的宁嬷嬷,颤着双唇道:“事实究竟何如,脸说!”
宁嬷嬷匀了口气,抬眼道:“大爷夭折之后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几个正又怕又慌地琢磨着要不要告诉太夫人和太太您,可是正在这个时候,国公爷赶巧回府了,我们串话不及,就都跪在地下等待发落。
“国公爷抚着大爷的襁褓哭了半晌,却忽然又抱着孩子出了府,说是再去找人救救看,后来真的就带回来个差不多大的婴儿,我们当时喜出望外,也没有细究这经过,但之后随着参与这些事的仆人一个个莫名死去,我才意识到这里头可能有不对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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