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莲谋 (桃圻)


  “阿郎如何又行这腌臜事。”顾二娘向窗外瞧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
  桃娘似也见怪不怪,应着,“听说是前日城门当值的那两名兵夫。便是七娘入城那日,远远地来了那一队精兵。这两人在城门楼子上竟没望见,直到了眼面前才慌慌张张下来禀,可不是要重罚的。”
  “莫教这两蠢货惊扰了七娘,平白污了人的眼耳。”顾二娘侧头唤过一名婢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婢女领了命匆匆下楼。
  这边穆清与她胡乱瞎扯了几句,窗格始终支着不放下,她心下明了,这一场,便是有意作与她看的。不出片刻,点校场上又闻得几声狗吠,由远及近。她转头向外望去,两名豪仆各使力牵拉着两头巨犬,棕黑如小牛犊,呲牙狂吠,那名壮实的武夫一挥手,四头大犬一齐纵身跃出,直扑已奄奄一息的兵夫。
  顾二娘站起身,走到窗前瞧了瞧,“这不完事了么,何必大动干戈亲自行刑,也不忌讳污了手。”
  转眼巨犬已将那两人的皮肉撕扯咬烂,他们只来得及呼出一声惨叫,便再没了声息,场中时不时传来犬齿咬断骨头的脆响,已有耐受不住的兵丁软了腿脚,仆倒在地。
  穆清阖上眼,心中默念了一声罪过,强忍着涌起的阵阵恶心,淡淡地转头向二娘道:“何不小惩大诫?”
  顾二娘伸出一双丹蔻细染过的手,将穆清的手自小腹上拉起,“管教个把不成器的而已,倒教七娘笑话了。”
  又敷衍了几回,顾二娘隐约又探问了几次武威的情形,皆不得要领,穆清只推说不懂军政之事,将话题往余杭故地引,勉强虚应了片刻,再说不得什么,多留一刻多添一分险,便要起身告辞。
  直到出了小楼,穆清才觉头晕目眩,举步维艰,她想要停下略歇过再行,可是本能驱使着她不能停步,要远远地离了此地。阳光刺进她的眼睛,令她看不清前面的东西,只剩了一片生疼在眼眶四周。
  阿达驾的车就停在点校场边,方才也目睹了薛家大郎的暴戾,悬心自家娘子的安危,正考量着若她再不出来是否要冲进小楼去要人。终见她从小楼出来,虚虚浮浮地朝这边走来,他忙快步上前迎她。到了跟前又不便伸手搀扶,只心焦地问她:“娘子可还好?”
  穆清咬着下唇,艰辛地挤出一丝笑容,冲他点点头。点校场上的兵丁已尽数散去,此时只剩了两滩模糊的骨肉堆在那处,无人收殓,凄惨惨地再辨不出人模样来,暗红色的大片血渍浸染了黄色的沙土地,空气中荡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她捂住口一阵猛烈的干呕,面上刷白毫无血色,眼眶却是红红的。
  “娘子快些走罢,莫要去望。”阿达走到她身边,有意遮挡了她的视线,催促着她尽快上车。待她一坐稳,他便急忙驱动马车。幸是他驾的车,即便急赶着,也能稳稳当当。
  小楼中顾二娘隔窗遥望着快速离去的马车,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这些年来,首个来探我的顾氏族中人,竟是她。”
  “如何?她可有何说辞?”说话的,正是方才在点校场中扬鞭执刑的薛仁杲。
  顾二娘换上另一副笑容,回身倚坐在他身侧,撇了撇菱角般的嘴唇,“那受刑的场面,竟没吓着她,左右是套不出一句实话来。武威来使的事,应是无误的,也不知究竟是何来意。随她来的,到底有多少兵将。可探清了?”
  薛仁杲兀自狠骂了几句,“遣去的人回来禀,说只见城外十里处驻精兵五百余人。若只这五百余人,便不足挂虑。只是再往西十里处,往北二十里处,皆有大量散弃的锅灶营帐,按着这些弃物点算过,各处的物什皆够一支万人大军使,只怕是另有后缘。”
  “眼下金城郡内的兵丁精壮,到底数量不敌,此事还是尽早禀明了阿翁,也好早做准备,也不知那武威使者何时求见,你赶紧亲去禀明了,莫要误了事。”
  薛仁杲又匆匆下了小楼,往校尉府赶,他极是满意顾二娘的手段,自她嫁来薛家,替他谋划着办了几件不小的事后,父亲也日渐倚重起他来,这是从未曾有过的,他自是日渐惯于言听计从于她。
  顾二娘遣走丈夫,心中不屑地暗道了一声“草包”,又往穆清所乘的马车驶远的方向痴望了一阵,脸上浮起一片狠色,自语道:“是你自寻上门的,莫怨我狠心,我只还报你这一回,自此你我恩怨两清,再不相干的。”
  说着仰头问向桃娘,“杜淹何时到?”
  桃娘忙禀:“二十余日前接着江都来的消息,算来也就这几日该到了罢。”
  ps:作者有话说,史实中,薛仁杲夫妻两人都是极其暴戾狠毒的,埋人手脚露背鞭笞的手段,像作者这样善良的姑娘是设计不出的,还原自《新唐书》中的对薛仁杲妻子的描述。
  另外,顾二娘所称的“阿翁”,就是指她的公公,薛举。
  
  ☆、第六十九章 与虎谋皮(九)
  
  自穆清出门后,阿柳便在后厨制着她指名要的小点心,叶纳从未见过如此精细的江南小点,边打着下手边学着。也不知何时,贺遂兆闲闲地逛到后院,闻见后厨的香气,意念忽地一动,心底的某根弦被猛力地拨动了一下,不觉又忆起了多年前那个在饥寒威迫下,险些丧了性命的冬日。
  他一时忘记了礼数,伸手推门进了后厨。
  后厨内阿柳和叶纳抬头见他进来,皆笑迎上前,阿柳放下手中的东西,擦着手问:“这么快便回来了么?怎不见七娘?”
  贺遂兆皱起眉头,疑惑地站立在门口,竟不知她此话是何意。
  一息过后,阿柳顿醒悟过来,带着哭腔道:“七娘她,她支开我,独自去见二娘了……”
  一句话未完,已是泣不成调。贺遂兆一步跨至她面前,按下她的肩膀,“阿柳姑娘,莫要慌乱,拣紧要的说,讲明白些。”
  阿柳努力调稳气息,抽泣着说:“今日二娘邀了七娘相见,我原说要伴着她同去,可她,突然说想吃粔籹,非要我留在家中立时做了,又说有贺遂阿郎陪同,断不会有事的。我便信了,现想来,她不教我跟着,是怕累及于我,便要孤身赴险。”
  “约在何处?”
  “听说是薛校尉的点校场。”阿柳抬手以袖口擦了一把眼泪,一把抓住贺遂兆的衣袖,“都怨阿柳太疏忽了,贺遂阿郎,快想个法子接回七娘罢,她。她还怀着孩子。”
  “如何不早说!”贺遂兆如同遭了钝器猛击,震得脑中嗡嗡直响。顾不得多说一个字,拔腿便往门外跑。才转过身,就见穆清袅袅地从外头走来,正穿过后院,走近了才看清,哪里是步态袅娜。分明是脸色煞白。脚下虚浮。
  阿柳和叶纳顾不得手上沾着的油面,急急跑到她身边左右搀扶着。她神色恍惚地随着她们进得后厨,在桌边坐定。叶纳倒来一盏温水,递予她。她却轻推开,茫然地说:“给我一盏凉茶。”
  叶纳依言换过凉茶,她端起茶盏。仰脖一口气倒灌下,抚了抚心口。缓过些神来,她将茶盏递还予叶纳,这才觉察了阿柳正低声啜泣,又见贺遂兆立在一旁。“哭甚么。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么,再哭可就丧气了。”
  说过这一句,这一日直到晚间。她便未再开言,酉时庾立散值回宅。听叶纳和阿达将今日之事说了个大概,他自去询问穆清,她却执意不愿他知晓更多,一味推脱着不肯细说。
  晚膳时分,任阿柳如何劝,她也无法吃进一口,问阿达,阿达因得了她的吩咐,也不好多言,只唉声叹气地摇头,私底下与阿柳道:“娘子今日受了惊吓,见了些糟烂事,恐好几日无法进食,且待她心绪平复些罢。”
  及到晚间,穆清怕阿柳纠缠着问,便推说要在院中走动走动,不觉一人闲逛到宅子东南角的僻静处,原是马棚,棚下安置马匹车驾,堆放草料。
  她独坐于草料槽前的卸下的车辕上,此处安静无人,只独她一个,压制着的恐惧恶心如同再无法制服的烈马,腾地跳将出来,白日里亲眼目睹的惨景,再次清晰地翻涌于她脑中,她颤抖着抬起手,捂住眼和脸,泪水扑簌簌地直往下流,透过她轻颤着的指缝,无声地滴落。
  贺遂兆安静地站在马棚后的阴影中,他本亦觉着此处安静,一路转来,未想才站定了,就见穆清失魂落魄地走来,又呆坐于车辕上,不一会儿竟以手掩面,耸抖双肩,好似在哭泣。
  他再无法定立在那里,小心地从马棚后走出,走到她的身侧,低声道:“可是受了甚么委屈?”
  她的头自手掌中抬起,眼中泪光闪烁,带着惊惧,颤声说:“他们,竟以活人饲犬,那惨象……”仅是说了这句,胃中又泛起恶心,她忍不住掩住口鼻,偏过身去险些又是一阵干呕,幸而夜间空气冷清,倒是抑住了,她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听起来稳了许多,“外间对二娘的传言,果不假。她如何变得……”
  贺遂兆挑动了下眉毛,他大约能想见她今日经历了些甚么,幸有那五百精兵,和穆清入城前故布下的疑阵,扰得顾二娘和薛仁杲拿捏不准城外究竟驻扎了多少兵,若非如此,恐怕她今日便有去无回了,如何还有命在这里哭泣。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