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首而行,却见对面鄂邑气势汹汹的走进宫中,想退又退不出去,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无奈只有印着头皮跟在她的身后走入宫中。
刘弗陵刚欲上朝,见到鄂邑,竟有些茫然。将手里的茶杯又放了回去。
鄂邑目光冷定,也不见驾,只来到近前,定定的看着刘弗陵。
“丁外人伴我多年,如今,我以帝姊的身份,请求你给他个名分。”
长烟闻言,忙垂首立在帐子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刘弗陵皱了皱眉头。
“昨日早朝上官桀已经提过,但——”
“但霍光和陛下都没有准奏。”鄂邑直接打断了天子的话。
刘弗陵转过头,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脸。
鄂邑一贯是高傲决绝的样子,他早已习惯了,但今日似乎有些反常,她言语之间似乎有些无所谓的真实,虽然仍旧傲视一切,但仿佛是几近崩塌一般。她在隐忍。
他没有说话,只是机警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鄂邑冷笑着。
“陛下今日必须给本宫一个答复,本宫只问陛下最后一次,可否给丁外人一个名分。”
刘弗陵深潭般的眸子牢牢的看住对面,自己血缘上的姐姐。良久,他摇了摇头。
“姐姐该知道,丁外人一无战功,二无谋略,朕和大司马不能将社稷大事交给他。若是空有其名的封个爵位也是不妥,朕不能将土地和百姓分配予他那样的人去管理。”
鄂邑出其不意的冷笑起来。
“陛下是瞧不起他的身份吧。”说着,她将头顶的一根金簪拔下,在手里把玩着,眼神诡异。
刘弗陵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一时之间,只能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外面,郭云生早已惊得满头大汗,忙派人去通知邴吉和霍光,这边,又招集卫士准备保护皇上。奈何里面的是长公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分明就是瞧不起他,也瞧不起本宫。”说着,她大笑起来。
刘弗陵看着她手里的金簪,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怒气,这么久,人们都在利用自己手里掌握的东西威胁着自己,自己是皇帝,凭什么这样被压制着生活。
“长公主纵人强占土地之事如何解释?你是长公主,还有什么是你缺的,为何还要做这种与律法不合的事情。”他压低声音,冰冷的眼神让人畏惧。
鄂邑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仰天大笑。
“我自小长在这冰冷的深宫里,见多了龌龊不可见人的事,我做的事算的了什么。别以为你们都清高,去问问郭云生,他是黄门令,这宫里的事,他知道的不比我少。问问他你的母亲,她是怎样生下了你吧。”鄂邑竟然用着一种鄙夷和俯视的态度,她的声音不大,只有对面的刘弗陵才能听见。
空旷的大殿中,二人华美的衣服,显得那么突然刺目,仿佛两朵开在寒冬的花,只一瞬间便被冰雪冻住,永久的定格在冷风中。
鄂邑缓缓的将手里的金簪放在案上,嘴角带着一抹奇怪的笑。
“尧母门,这真是大汉王朝有史以来最可笑的笑话。”
她转过身去,拖着旖旎的袍子,挺直了腰身,如来时一般突然的,消失在了刘弗陵的面前。
片刻后,宣室殿传来了吵杂的喊声。
“不好了,陛下不好了。”
临江仙 陇首云飞(十)
长烟忙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身后的织女,转身来到跟前。
刘弗陵的头窝在柳伶怀里,唇色竟苍白的吓人。
“这……陛下这是怎么了……”长烟虽入宫几年,却并不是近身侍奉陛下,这架势到底还是第一次见。
刹那间,王太医,霍光,邴吉,上关桀,桑弘羊,一起聚集在宣室殿寝宫。
刘弗陵昏迷不醒,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紧的握着,唇色黑紫。
王淳颤抖着手,抹去头顶的汗。
“快,取玉露。”他慌张的吩咐着。
柳伶忙转身将刘弗陵交给长烟。
王淳转身看了看长烟,似乎很诧异,随即道:“你快给陛下搓揉一下人中,要用点力。”
长烟忙点头照做。
她本就是靠手指头谋生的,几下按下去,竟像模像样,王淳点了点头。
这时,柳伶已端着一个绿玉簋来到跟前,递给王淳。
宫人都敛气屏声,俯首立在一旁。
霍光搓着手,不时探头去看看躺在榻上的刘弗陵。上官桀亦不住的抻头看去。
“发生什么事了?”桑弘羊捋着山羊胡道。
“奴婢不知,只见长公主进来,接着说的什么,听不见。”柳伶答着。
“那为何派人叫我们前来?”邴吉警觉的道。
“实在是长公主那样子有些不妥,她手里拿着金簪子,这样比划着,看着——”郭云生忙俯身道。
“难道你还以为她能行刺陛下不成,真是荒谬。”上官桀冷笑道。
“可到底因为什么,陛下会这样激动?”邴吉喃喃自语。
忽然,柳伶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对长烟说道:“刚才,长烟应该在外面,你可听到什么了?”
众人立时将目光集中在长烟身上,她忙垂下头去,心中暗自思量对策。
此事颇为奇怪,自己只不过是碰巧撞见,至于前因后果一概不知。况且宫中早有传闻,陛下和长公主因几年前立后之事关系恶化,若是自己言辞不妥,怕是会引起无谓的争端。
“快说,你犹豫什么!”上官桀有些怒色,呵斥道。
霍光也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长烟心知躲不过去,忙起身跪地。
“长烟当时偏巧来给陛下送锦,见长公主来,以为不过是谈些家事,因此也跟了进来。却不料,长公主来好像是商议正事的。所以,长烟没敢打扰,只立在帐子后面,没有上前,因而听的不清楚。”
桑弘羊似乎看出她的为难,道:“罢了罢了,她不过是个织女,见人谈论正事,不敢上前,也是合理的。关于此事,我们还是不要追究的好。”
众人闻言也都点头,长烟松了口气,起身退出殿外。
谁知,刚走没多远,却见一个小黄门远远的跑来。一抬手,将她拦住。
“姑娘留步。”
长烟一愣。
“左将军和大司农不放心此事,命小人来问姑娘,当真没有听见什么?”
那人面色阴沉,看人的目光极冷。
长烟有些吃惊,刚刚在屋子里,不是桑弘羊为自己打的圆场吗,怎么一出殿外,竟马上来追问。
“姑娘该知道,即便是陛下宠着你,可是若不给大司马和大司农方便,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长烟闻言忙一俯身。
“说的是,因此小女不敢瞒骗大人。”
那人冷笑一声,道“姑娘若什么都没听见,怎会知道长公主来是为了商议正事。”
长烟一愣,忙道:“小女的确听见了一些,刚进门的时候,长公主为丁外人讨要爵位。”
“然后呢。”那人阴阴郁郁的道。
“然后,陛下的声音就压低了,陛下从来说话都是那样的。”
那人闻言,没有言语。好像在分辩长烟的话到底是否可信。
“再后来,长公主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这事毕竟也不是什么大声讨论的事情,至于最后发生了什么,小女就真的不知道了。”
那人点点头,道:“日后记住,凡事要仰仗二位大人,不要仗着陛下宠幸就自鸣得意。”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长烟长长的吐了口气。然而,长公主的话却如钢针一般钉入她的心里。
傍晚时分,刘弗陵些微好了,醒过来,吃了些梅子,又睡下了。
众人这才散去。
终于,天幕低垂,倾盆的大雨瓢泼而下。
宣室殿内,柳伶披衣而起,关了窗子,又俯身来到龙榻边,伸手掀开帘帐。
竟见刘弗陵深潭般的眸子似午夜的星子,烁烁的亮着。
“陛下没睡?”她轻声道。
“到朕身边来。”他面无表情,声音生涩。
柳伶沉吟片刻,才俯身钻了进去。
刘弗陵将头埋在她的怀里,良久,竟轻轻抽泣起来。
“陛下,长公主今日和陛下说了什么?”
刘弗陵没有说话,只从枕下抽出一根金簪。
“这不是今日长公主手里的簪子吗?”柳伶更加不解,伸出手,将簪子接在手里。
“母亲是如何生下朕的。”刘弗陵沉默了一会,问道。
柳伶想了想,“听说是怀胎十四个月,因此先皇格外的喜爱陛下。”
刘弗陵忽然冷笑了一下。
“父亲那样的人,怎么会相信呢。”
柳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说。但她能感觉到,那来自他内心的深沉的孤独和恐惧。
“陛下,上官皇后和周婕妤入宫已经有几年了,陛下不临幸任何一个,总不是办法啊。”这几日来,宫中有些隐约的耳语,有人说陛下不能生育,否则为何多年未有所出。但人们怎能知道,刘弗陵虽表面上日日流连于漪澜殿,实则从未临幸过周嫣,一切不过是为了报复。
“他们想安排朕的生活,朕随他们,可朕的身体是朕自己的,柳伶不要再说了。”他用手环住柳伶的肩,如儿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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