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里,顿时卷起无边无际的悲哀,那深痛的悲哀一下子将我淹没。
他在用生命甚至名誉保全着所有的人,却在唯一一次为自己着想时被现实驳回。
他举起手臂,将头埋了下去。
我终于知道,其实,男伶也是可以为陛下分忧的。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使用我的身体。
我拉着他来到门口的一从杜鹃那里。
当时,那花已经谢了,只留下一树的浓碧。
我微笑着看着那棵杜鹃树。
“在我的家乡也有这样的植物,如果它盛开时,陛下一定要去看。”
“在哪里?”他若有所思的问道。
“夜郎国,且兰县。”
我根本不可能活到老死,说不定在哪个清晨或者夜里便会悄然停止呼吸,我的病让我今朝有酒,夜夜笙歌。碰见陛下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和荣耀,为了他而结束本该短暂的性命,是件令我觉得值得的事情。
起初他并不同意,我们因此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不过当面对我不断咳出的鲜血时,他终于还是不再言语了。
我告诉他,我不想绝望卑微的死在病榻之上。
那天,我穿上龙袍,发觉自己还真的与他身形相似。
接着,熊熊的大火燃起。
我微笑着坐在那里,谁都不会知道,那些血是假的,是我为了逼迫陛下同意不得已而为之。
我是最好的表演者,我自豪的望着夜空的方向。
火已经遮盖了我全部的视线,我的眼前仿佛盛开了一片无垠的杜鹃花,妖娆艳丽拥挤不堪的向我涌来。
我身出手去,将她们拢进怀里。
那温暖的感觉,让我觉得无比的幸福和荣耀。
我,某个历史截面里,不为人知的男伶。被所有人忽略遗忘。然而,我知道,有一个人,他会用毕生的时间来怀念和追忆我。在这场大火的洗礼下,我变成了可以和柳伶同等的人物,成为了他记忆里永恒的伤。
我相信,来年春暖时,他必然会奔赴且兰,因为,那里有满山的红杜鹃,那如同接天连日的大火一般,熊熊点燃山野的,只属于黄少原的,火红杜鹃。
金尊冷 刘徇(一)
我不止一次的爬上墙头,在那里,偷偷窥视一个女子。
别以为我是被她的美貌打动,她是长安家喻户晓的丑女。
让我做尽幼稚勾当的,是她面前飘飘荡荡的面纱。它让我找到一种茫茫人海中同病相怜的感触,总是能触及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个部位。
因为我也是个必须经营面具的人,这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我的童年过得支离破碎。
一开始在鲁国,后来又辗转到了长安。可是不管到了哪里,我的身份都显得十分尴尬。人们总是尽量避免和我在正式场合碰面,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
他们总是互相对视一下,然后慌忙垂下头去。
含糊其辞的说一声,公子。
是啊,我一直是个公子。
穿着华丽的衣服,穿行在最繁华的街市,可是,我是哪门子的公子?人家出来都能说出个出身门第,而我呢,只能潦草的说我是鲁世子的弟弟。
我的身份实在是多余和敏感。
来自鲁国,称呼刘晙是哥哥,然而我早就知道,我并不是刘封任何妻妾所生的孩子。她们总是对我避之不及,连抚养我长大的梁姬,也就是晙的母亲,都不准我叫她母亲。
从那些女子惊慌的眼神里,我知道,我根本就是个负担。然而能令鲁王宫的人觉得负担,我的身世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第一个和我说起父母的人,是鲁王刘庆忌。
那是我随他来到长安以后。
我们为了天子的大婚而来。
然而,就在我有些玩的腻了想回鲁国时,他跟我说了这样一件事。
他说,病已,你不能跟我们回去了,你不属于鲁王宫。
那时,我也就八九岁的样子。
听他这样说,我忙点头说,我早就知道了。鲁王宫那么多人,他们都不承认自己是我的母亲,所以我猜测自己是他们捡来的孩子。
听了我的话,刘庆忌缓缓的叹了口气。
他说,病已,你的真正父母太高贵。我们只能替他们养育你,却没有胆量,也没有资格来让你喊我们爹娘。这不符合规矩。
我不解的看着他,然后,他简单扼要的和我说了我的身世。
原来,我的父亲是太子刘据的嫡子刘进,征和二年,我母亲王翁须在牢狱里生下了我,不久就连同卫太子一门被斩首。当时政局动荡,刘彻陷入杀子的自责之中,对后来的事情不太关注。恰好有邴吉和田丞相等卫皇后的人加以救助,我终于存活了下来。虽然当时已不再追查太子余党,不过仍旧无人敢收留我。后来田丞相竟然带着我赶到了鲁国,在那里,我得到了一个容身之所。
见我愣在那里,刘庆忌有些哽咽。
他说,卫皇后生前积德,也许,我就是积善后的余庆。
那时候,我不懂得什么积善和余庆。我只知道,我竟然是太子的后人。
然而,那个太子却因为叛乱而被杀,祸及整个母系家族。被历史上称之为戾太子。
那时候我虽然不大,却也懂得,追封一个人时使用“戾”,证明此人曾经做过不可原谅的错事。
经过一阵发愣后,我嚎啕大哭。
还不如是个捡来的孩子,还不如是个罪犯的孩子。为什么偏偏是这样。
后来的日子里,我的父亲刘进和爷爷刘据,被我认定为耻辱。
这也成为我游侠长安的诱因。
让我真正开始彻底放弃自己的,是陛下的诏书。
半个月后,鲁王要回去了。
然而,宫里送来了诏书。
它向全天下公开了我的身份,并且将我的名字写进宗册,我认祖归宗了。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室贵族。然而,陛下并没有给我任何的爵位和封地。而且命鲁王孙刘晙与我一同留在长安。
晙告诉我,我还没有到受封的年龄。
我点点头。默默而忐忑的接受了这个不争的事实。
后来我混迹长安,等待着那遥不可及的爵位和封地。
我的朋友中有一个叫张彭祖的人,他的爷爷是汉武帝时期著名的酷吏张汤,父亲是掖庭狱张贺。
张彭祖总是一副弱不禁风让你小觑的样子,实际上他极有智谋,聪明的很。
在多年的交往中,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情,这友情有点江湖的味道,总是伴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情。
我本是个擅长骑射的人,然而,来到长安后没有了这样的机会,不得不改练长剑,结果,我发现长剑虽然洒脱流畅,可是打斗起来花架子太多并不能速战速决,我是个讲究实战且追求速度的人,因而我叫彭祖找找长安哪里有好的铸剑师傅。
那天,彭祖兴高采烈的来找我。说是找到了一位隐居多年的高人。
我十分高兴,跟着他,一直来到长安城南郊数十里的深处。
那是一片繁茂的森林。
真是难以想象,在这种地方还有人生存。
我们翻阅了几条小河和一座小山,才终于找到了那位高人的住处。
一座不大的破败茅屋,门却紧紧关着。
我们等在外面,大概在傍晚的时候,那人才从山里回来。
七旬上下,满头银发,脸面极黑,不过身板倒是非常硬朗。
我很礼貌的和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抬眼看了看我。
这一抬眼间,我发现他的左眼已经瞎掉了,吐露着红白的皮肉,让人触目惊心。
他看着我先是愣了愣,然后上下打量起来。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
若是换做个年轻男子这样看我,我早就喝骂他了。可对于老人和女人,我是格外宽容的。
不多时,他点了点头。
用沙哑的声音问我,可是要打造袖剑。
我觉得奇怪,忙点头说是。
他淡淡的笑了。
竟然将我们带到他院子里的一棵大榕树下。
我和彭祖都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多说,只愣愣的看着他将土地刨开,里面竟然露出一个已经被榕树根缠裹的看不出面目的黑色东西。
他转过头来,神秘的看着我。
“将此物带回去,剥去外壳后拿给我。”
说完,走回屋内不再出来了。
我和彭祖面面相觑。
回到长安城,彭祖不断的埋怨自己,说不该带我去找他,这个人明显是个疯子,恐怕也不见得真会制剑。
我摩挲着那块被树根包裹成茧状的东西,依照重量来看,此物内核应该是金属的。
我恍然大悟。
快步如飞的回到了家里。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搬到尚冠里。晙也还没有奔赴战场。
见我拿着这个东西,他也很奇怪。
谁知,我和他无论用刀砍,还是用剑割,那些根须,竟然坚如磐铁一般毫无反应。
这让所有人惊讶万分。
张彭祖更是几乎惊叫,说一定是老人对此物下了蛊。
我回忆了一下,那老人的确似乎滇南人打扮,然而,他又怎么会随便对陌生人下蛊呢。我不信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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