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兰她们常在太后跟前服侍,自然常常见到来给太后问安的帝后二人,渐渐的也就都敢抽空偷瞄几眼官家。少女们眼见官家温雅俊美、姿仪出众,声音又有着青年人的清朗动听,无论对谁都是温言慢语,不由都把一颗芳心系在了官家身上。
只有林木兰和陈晓青,一个始终心怀忐忑,一个情窦未开,尚能平常以对,不被幻想中的两情相悦迷失心性。
好在皇后向颖近来似乎心情不坏,对她们一些小小动作都淡然以对,并没有借故发作,只是她每次必定都与官家同行,从来没有让官家落单过,这不免让心动了的少女们扼腕。
除了帝后之外,林木兰她们也终于见到了两位低位嫔妃:张才人和于贵人。
张才人年纪稍长,年约二九,生的俊秀柔美,不太爱说话,每次来给太后问过安后,便独自立在一边不说话。倒是年轻些的于贵人爱说爱笑,不但总能想法逗着太后笑,还常常接替宫人,亲手服侍太后。
后来柳晨打听得知,这于贵人本就是太后身边的侍女,今年年初被太后赐给官家,七月里许同在江南采选的时候,才得封贵人。
一知道了于贵人的底细,原本就不大瞧得上于贵人做派的几个少女,心里就更加瞧不起她了。再加上于贵人每每来到庆寿宫,总要抢了所有人的活计,独个服侍太后,便更令柳晨等人不满。
这日午后,太后刚睡了午觉起来,于贵人又看着时辰赶来,赶在柳晨前面给太后揉腿不说,还把钱惜刚点好的茶直接端走,送到了太后手里。
“好了,不用你忙活。”太后接过茶,脸上笑意浅淡,“说了你几回了,你如今身份不同,这些事自有人做。”
于贵人一脸不好意思的笑:“是,妾只是想着如今不能常在您身边服侍,只好趁问安的时候,多孝敬孝敬您,也让您身边的姐妹们歇歇。”
太后低头喝了两口茶,回道:“你们的孝心,老身都知道。只是如今天也冷了,早就叫你们不要常常跑来,万一招了风寒不是玩的。”
蔷薇上前几步接过太后手中的茶盏,笑着接道:“太后一片体恤之心,贵人可不要辜负了。再者奴婢们虽不如贵人侍奉的好,却都是尽心尽力不敢懈怠,还请贵人放心。”
于贵人给她说的笑容一僵,干干回了一句:“蔷薇姐姐别笑话我了。”她不敢得罪太后身边的人,便转移目光,想寻点什么事来转移话题,谁知目光移动间,正好看见柳晨和钱惜立在一旁,相视窃笑,神情似有嘲讽之意,心下不由恼怒。
☆、第12章 心急
恰在这时,夏荷陪着刘青莲一起走了进来,于贵人见刘青莲手中捧了一个托盘,托盘中似乎放着一叠纸张,习惯性的上前几步要接。
“贵人当心。”刘青莲牢牢托着托盘,整个人向左侧移了两步,躲开于贵人,笑道,“这是奴刚抄好的经文,吹散到地上,便不好供奉给佛祖了。”
于贵人还不及答话,刘青莲就已经捧着托盘绕过她走到太后面前,恭声说道:“太后,奴把抄好的经文呈给您瞧瞧。”
太后笑道:“好啊,我正想问问你,抄了多少了?”
两人一问一答说话,竟没人理会僵在地当中的于贵人。她自小入宫为宫人,已习惯了被人忽视,于是深吸一口气,悄然转身,打算回到太后身边去,可就这么一转眼,竟就撞到钱惜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不由微缩双瞳,挺直脊背,向钱惜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钱惜略显惊诧,接着飞快挪开目光,看向了与太后谈论经文的刘青莲。
于贵人就这么泰然自若的站回了太后身边,直到太后与刘青莲说完经文的事,才告退出去。从头至尾,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尴尬和羞愧。
众女愈加瞧不起她,之后配合默契,谁也没有再让于贵人抢了自己手中的事情。
一转眼到十一月,连最谨慎小心的林木兰在太后寝宫都自在了,其他几位如柳晨、吕月娘等人更是每日精神抖擞,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服侍太后。
不过谁也没想到,一个月过去,最先让官家记住、还能说上几句话的,竟然是刘青莲。她写的一笔好字,又对经文有些见解,不止得了太后的夸奖,还让官家留了心。
“听说彭娇奴已经得了官家宠幸,要不了多久就会封贵人。”柳晨一脸失落的跟林木兰、陈晓青说话,“看眼下这情形,能补彭娇奴之缺的,恐怕就会是刘青莲了。”
陈晓青接道:“也说不定是吕月娘,我看官家很喜欢听她弹琴。”
柳晨叹道:“那有什么用?她们两个谁上去了,都不会提携我们。”她虽然能服侍好太后,可官家除了最开始赏了她一次外,就再没有注意过自己。
想到这,柳晨懊恼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这两个小的也是太不中用,每日只知道亦步亦趋的跟着杜鹃、月季,从来不懂得往太后和官家跟前晃晃,遇上事都得自己拿主意,当初真是选错人了。
“柳姐姐别急,我看这都是没准的事,圣人回回都与官家同进同出,我瞧她已经很不耐烦刘青莲了。”林木兰劝道。
柳晨却冷笑:“她不耐烦有什么用?若什么都依了她,只怕这后宫里就没人了,可太后和官家肯么?官家是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谁就要谁,圣人要真能拦得住,又怎么会有韩充媛的今日?”
陈晓青与林木兰对视一眼,都觉得柳晨今日火气有些大,一时不知该怎么劝,就都不作声了。
柳晨也没再出声,自己仰着头想心事,陈晓青就拉了拉林木兰,与她一起出门回了次间自己屋子里。
“晓青,你心里也急么?”林木兰与陈晓青一同坐到她的床上,悄悄问她道。
陈晓青想了想,回道:“也急,也不急。”
林木兰好奇问道:“怎么说?”
“急是因为,我们如今在太后宫里服侍,却顶着御侍的名头,总不是长久之计;不急嘛,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陈晓青说到这里,把嘴凑到林木兰耳边,“我挺怕圣人的。”
林木兰立刻频频点头:“我也是。我总觉着,圣人虽然笑着看着我们,可那笑里都是冷的,每次她目光落在我身上,我都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对,就是这样!”陈晓青赞同道,“林姐姐,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现在这样子,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做。”
林木兰道:“我也是这样想,可柳姐姐着急。”
陈晓青咬住嘴唇想了一会儿,才道:“是啊,柳姐姐最有主意,她不会听我们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柳晨才不管林木兰和陈晓青在想什么,在她看来,进宫这么久了,却连官家的边儿都够不着,不急的是傻子!而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一切也让她明白,世上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有自己想方设法去争、去抢,那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她独坐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就从自己屋子里的门出去,往东面走了。
第二日天降大雪,太后派人传话,说天不好,让林木兰她们不用过去了,都留在自己屋子里,当心别着凉。林木兰松了口气,她昨夜没睡好,正怕去了太后宫里出差错,现在正好,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
陈晓青见她要睡,便跟柳晨说要去寻月季一块儿做针线,柳晨让她只管去,然后也出了门去找相熟的宫人说话。
林木兰这一觉睡了足有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陈晓青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她自己的床上绣荷包。
“姐姐醒了,喝茶么?”陈晓青看见她动弹,忙问道。
林木兰缓缓坐起身:“嗯,我自己去倒吧,你坐着。”
陈晓青笑道:“你还是先别急着起来,身上正热着,别被冷风激了,我正坐的头沉,想起来走走。”说着便起身出去,不一会儿自厅堂里倒了两盏温茶进来,一杯递与林木兰,一杯自己喝了。
“外面还在下么?”林木兰边喝茶便与陈晓青闲话。
陈晓青回道:“下着呢,这会儿比早上下的还大。”
两人正说着,门口帘子一动,柳晨挟着一股冷气走了进来:“醒了?你这一觉睡的可真好。”
林木兰不好意思的笑道:“是睡的很香,柳姐姐快到这边坐,暖一暖。”
柳晨脱下外面穿的棉袍,走到林木兰跟前坐下,又把鞋子脱掉,干脆把双腿伸进了林木兰的被窝里。
“你们听说了吗?刘青莲今天还是去小佛堂抄经了,说什么要供奉给佛祖的,必须得心诚,不能断。”柳晨一边说一边撇了撇嘴。
陈晓青道:“她平日看着挺心高气傲的,想不到……”
柳晨冷笑道:“心高气傲也是对着我们,到了太后和官家面前,她可比谁都谦逊。这种表里不一的,最可厌。”
林木兰和陈晓青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在柳晨也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她直接转移了话题:“你们猜我今日出门听说什么了?”
她总能听说许多新闻,林木兰和陈晓青哪里猜得到,便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