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她是宁家人,哪怕她是不得宠的庶女,她也改变不了身体里流淌着的宁家血液,她可以拥有赵挽的专宠,却永远都不可能当上皇后。
赵挽慢慢走回清宁宫,步履越发沉重,甚至有些抬不起脚的疲惫。他还记得刚下朝那时,满怀愉悦地往清宁宫赶,昨夜温存,不知轻重,也不知她有没有好一些,他上朝的时候一直惦记着,恨不能早早回来看一看她。满怀喜悦之情,进门那一瞬,却如遭雷击。
如今误会消除,他心中无法释然,好像有一根刺卡在自己的食管里头一般,连一呼一吸都带着疼痛,他先前觉得,女人么,不过那么一回事,宠着就好了,儿子么,谁都能生,可是突然觉得,剥夺她生育的权利是那么残忍的做法,他甚至不敢说,其实很期待他和她的孩子……
老远看着,她安静地躺在榻上,头偏向里面,看不清她的表情,应该是不开心吧,会不会哭呢?一想到这里,赵挽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般疼了起来,脚步轻轻地走到她床前,语气低沉轻柔到了极点,“朕让人把午膳端进来,陪你一起吃。”
宁思沅忍不住冷言冷语地反问:“是吃饱了好上路么?”
“呵呵……”赵挽干笑一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说笑什么呢,别生气了,朕喂你好不好?”
宁思沅沉默不语,说实话赵挽能低声下气地来哄她,让她挺意外的,可是先前他的话对她伤害太深,这个男人随随便便就能让她死,转过头来又甜言蜜语地劝慰,他一会把她放在冷水里,一会又搁到暖汤中,一会丢弃在脚下,一会捧在手心上,已经让她……无所适从了。
“臣妾不舒服,不想吃,皇上您自己用膳吧。”宁思沅干巴巴地说道。
“怎么不舒服?是不是昨晚太累了,还疼么?”虽然知道她不是第一次,可那弄法也不是轻易能撑得住的。
“嗯。”宁思沅轻应了一声,眼泪含在眼眶里,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人往往在脆弱的时候受不了温柔的言语,会叫人松懈下来没有丝毫的抗拒力,也会叫人无可奈何地心酸,手足无措。
“朕给你上药吧。”赵挽努力保持着镇静,从床柜上拿过小蓝瓶,掂在手心里,幽蓝的瓶身像黑夜里的月光一般玄幻美丽,泛着柔和冰冷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微微有点虐,不是故意的,会好起来的。
☆、第32章 过年心愿
赵挽手持着小蓝瓶,如握千斤之重,手指颤抖了许久才把瓶塞打开,一股淡淡的药香气飘散出来,他一时紧张,偷眼看宁思沅,她背靠着墙面,低着头,垂着眸子,大滴的眼泪掉了下来。
宁思沅向来是个坚强的人,受了委屈不要紧,被错怪了不要紧,她都能忍着,压抑着难受,可是一旦那人来劝,她便忍不住,忍不住在他面前露出柔软的一面。
赵挽一下子心软了,手里的瓶子已经拔去了塞子,他却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爱妃,”赵挽轻念了一声,觉得这样不够亲切,毕竟叫谁都是爱妃太通用了,接着嘴唇嗫嚅着,道:“思沅?”
“嗯。”
“朕对不住你,真的,没办法。”
“……”宁思沅觉得他有些奇怪,因为他向来是个讲面子的人,如今低声下气的,倒叫她感觉怪异了。那次夜窥,他差点掐死她,见她哭了,回房里好言安慰了几句;那次说要把她送给苏悔初,他为了在苏悔初面前保住面子,就没正儿八经道过谦。
她发觉自己越发矫情了,让一个皇帝认错,还要人家态度诚恳,自己是不是活腻歪了?可是就是这次,赵挽的态度实在太诚恳了,让人觉得不原谅他就是在为难他,跟他平日里的性情实在大不相同呀,难道是心里有苦说不出?有更多的事情瞒着她?
“皇上若是指的方才那事,臣妾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陆太医也好,镇南侯也罢,跟皇上都是多少年的交情,臣妾没法比,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宁思沅自己先败下阵来,两个人好好说话。她之前就是没有认清现状,各种不怕死,把着兰若上人那张纸就当成免死金牌了,事实呢?就是赵挽真的没把她当盘菜。现在装谦虚,示弱,激发男人的同情心,还来得及吧?
“不。”赵挽连忙把药放在床柜上,靠过去抱了抱她,“其实……”话说至此,却欲言又止,赵挽偏过头去,长叹了一声,又重新将药瓶拿到了手里,“过完年,朕升你妃位吧。”
“……”宁思沅眸子一亮,抬头看向他的表情,绝然和犹豫混合在一体的矛盾感,让她在感到欢喜的同时又有着深深的怀疑和不安,升妃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初次侍寝,赵挽念她乖巧懂事了许多,也为接下来的盛宠做铺垫,为治腰伤做掩饰,封她为诚妃,也是走了好几天的程序。
那么这一次,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宁思沅心里怀疑重重,一时推测出不来许多思绪,只好眨了眨眼,将疑惑暂时压了下去。“先上药吧。”
“嗯,嗯,好。”赵挽面色一松,将药倒出一些抹在指尖。
………………
陆简之一个人仿若游魂般慢慢地往太医署走,脑袋里充斥着许许多多的情绪,突然,他飞快地回过头,抬脚飞也似的朝着清宁宫跑去,他想到了,他有办法帮助宁思沅了,陆家被人惨杀的时候他还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妹妹,这么多年了,人都音讯全无,其实陆简之也早已把她当做已经死了,毕竟那个情况下,他能够被救出来已经是奇迹了,他不奢求两次奇迹的发生。但是如今火烧眉睫,他也顾不得欺君之罪了!就说宁思沅其实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这样子赵挽肯定不会给她用药!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腔似烧了一把火一般,一路奔波,已经顾不得太监宫女投过来的询问眼神,直到进了清宁宫,他才住了住脚步,大口吸着气往寝殿走。
“陆太医且慢,皇上正在里面。”小琢上前拦住他。
“让我进去!”陆简之将她推到一旁,眸子里全是焦虑的神色。
正往前走了几步,一袭明黄色身影走了出来,陆简之目光一定,嘴唇禁不住地颤抖起来。“皇、皇上……”
“简之。”赵挽的眸子黯淡如一汪死水,他缓缓走到他面前,手臂一搭,靠在陆简之的肩上,“走吧,你陪朕一会。”
两个人慢慢地往外走,陆简之感觉赵挽的所有力气都压在他的身上,好像是他在拖着赵挽走路,他的心里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皇上,她……”
赵挽低着头,久久没有抬起。陆简之突然明白了,一颗心死死地坠落下来,沉进无底洞里,无声无息。
。
眨眼间新年到了,这是宁思沅穿过来遇到的第一个新年,除夕夜半,听鞭炮声响,噼里啪啦,响声叫人喜庆。年轻人么,对过年都有着一股莫名的盼头,在前世,若她十七岁了,还有人给她红包呢,可惜现在没有人给她,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红包了。
前世总是那样,不管你多大,只要没有结婚,你就是个孩子;现在呢,只要你结婚了,不管你多小,你便是个大人了。
一清早,太监宫女们纷纷过来给她问好,宁思沅满心欢喜,却又给红包给得肉疼。也有位分低的妃嫔过来,宁思沅必然要给礼物呀,这份礼更得贵重些。没办法,谁叫她上头只有一个正二品的贤妃娘娘呢。
恭妃和贤妃也来过,但是来得极晚,东西倒是带的不少。宁思沅望着两个人,笑得明媚如娇花照水,不管关系如何,礼物贵重就成,呵呵。
她和宁思渚向来关系不好,宁思渚在未得恭妃名位之前,是把她当成进宫跳板的,既然已经跳上来了,那么便不必再依靠她了。至于贤妃,因为“捉奸”那事,两个人其实都是心知肚明,表面和气,心里早就有了隔阂。
作为一个妃子,她的生活是寂寞孤独的,因为早就没有了亲情和友情,爱情又不敢奢求,想让日子过得丰富一些,或许可以盼一盼孩子。宁思沅不指望生个皇子,她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让她享受做一个母亲的苦难与成就,像一个平凡女子一般。
到了晚上,小琢伺候她吃过丰盛的晚宴,宁思沅揉着胃,抱怨道:“这次又吃多了,怎么办怎么办?”
小琢无奈地笑了笑:“我说主子呀,您天天嚷着……嗯,减肥,连着这么多日子不吃晚饭,敢情再瘦下去可就没了!”
“你是说我瘦了?”宁思沅眸光一亮,定定地看着小琢。
“是啊是啊,自打那次您随着皇上出宫,回来之后就不再同往常一样吃喝了,您现在这身材,跟未进宫时候是一样的,咱们不必瘦的跟条杆子似的,不好看,睡觉还硌得慌。”
宁思沅听了喜笑颜开,看着她故作真诚的表情,嗔怪道:“这丫头,满嘴跑鞭炮,难怪咱们宫里过年不热闹,是不是鞭炮都被你吃没了?”
“主子您乱讲!”小琢不依不饶,有些恼怒地看着她:“我明明温柔娴静,寡言少语,跟您说的一样,沉默是金……”
“噗……”宁思沅被逗得直接喷笑,想当初这丫头可木讷了,在宁府,那就是个任人欺负的老实蛋,没想到进了宫,大半年的时间变了这么多,人也知道变通了,有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