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梨有点意外,打量了一下周身才问:“娘?你为何用这样古怪的眼神看我?”
还不是因为你语出惊人么,江氏心里嘀咕了一句,直感叹这女儿真是长大了,心里竟藏了这么些鬼灵精怪的想法,可是又看她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仿佛又不曾懂什么。江氏斟酌了半天,还是觉得不提为好,只是淡淡点头:“刘花匠家里不好过,他儿子也没什么大本事,成天守着个不挣钱的卖鱼摊子,凭着他那其貌不扬的模样,恐怕是很难找到像样的媳妇,如今有个仙儿一样的媳妇嫁进门来,他们自然都是宠着惯着的,可赖这媳妇也不是个省事的,所以有今天这个样子也不奇怪。”
秋梨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刘花匠也不舍得让他儿子休妻罢。”
又是语出惊人,连休妻的这样的事情她都知道了,江氏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秋梨,“不说刘花匠,单是那刘宝柱就不会舍得。他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即便是吃点苦头,也不愿意做负心汉的。”
母女俩这边絮叨了片刻,便闻见打外面飘来阵阵饭香,算是有两日粒米未进了,她们两人这会才忽然觉得肚饿难耐,那股子馋虫被饭香勾引了来,差点就要呼之欲出了。
两个人难堪的对望一眼,继而双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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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阿婆今天多做了两份饭,她先拿一个大海碗慢慢盛了一碗米饭,又从锅里捞出两个白煮蛋剥了壳埋进了米饭里,才又夹了几筷子咸菜放在米饭上头。不用说这是给宝柱准备的。接着她又盛了一大碗饭,剥了个白煮蛋放在碗里,又盛出另一口锅里的鱼汤,才颤颤巍巍的端到了厢房。
她站在门口唤冯氏:“巧珍,饭做好了,我给你送进去罢。”
满以为冯氏会像往常一样应一声,谁知过了片刻,屋子里就响起了踢踏声,刘阿婆眼前的门被嚯的打开了,冯氏这会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她梳了个高髻,丹凤眼微微上挑,整个人又精神了好几分,她低头瞟了一眼刘阿婆手里的饭和鱼汤,慵懒的绕过她身边:“今天家里不是来客人了么,那就一起吃饭呗,省的被客人怪咱们没规矩。”说话间她已经跨进了堂屋,正眼都没瞧还跪在屋门口的宝柱一眼。
刘阿婆觉得为难,不知道冯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奈之下只好又端着碗进了堂屋。冯氏已经落了座,刘阿婆便把碗筷搁在了她面前。
她挑了挑眉:“客人呢?客人没到我怎么吃?”她声音又尖又细,直直传进了耳房里去,江氏闻言叹了一口气:“真是躲也躲不过,要来的终归还是会来。雪香,呆会切莫多说话,省的让刘花匠老两口子作难。”
秋梨点头之际,耳房的布帘子一下子被撩了起来,一个上身穿蜜合色窄裉袄下身穿蜜合色马面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脸上本挂着笑,但是在看到她们母女行头的那一刹那,眼神里便浮现上了一层不屑,她也不见外,一屁股坐在绣墩上,哟了一声就道:“稀客稀客呀!听说是秋家的夫人和姑娘来了,我这边忘了见礼了,夫人和小姐千万别跟我计较呀。”
她哪里是忘了见礼,根本就是看不起她们,秋梨的控制着眼睛不往冯氏那边看,心里却有点不高兴,这冯氏怎的就这么爱找茬呢?
“听说秋老爷刚去了不久,怎么,夫人和小姐不在府上料理,怎的到咱们这小家院来作客了?”她嘴角弯弯挂着笑,说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让人心里发寒,饶是江氏忍了又忍,终究是心里不痛快,她勉强镇定道:“只因家中出了点岔子,不得已才麻烦了刘花匠。”
“岔子?”冯氏扶了扶发髻,眼神淡淡冷下来,透着疏离和不耐烦,“就是啊,谁家还没有个七灾八难的,这也是常事。住下就住下吧,只是多了个人就多张嘴,还要多张床,”她眼神又瞟了瞟秋梨:“更何况多的不止一个人。”
她说罢抿了抿嘴,眉头一皱,江氏心里一阵激灵,以为冯氏是来谈钱的事情,谁知不然,只听江氏秀口一张,似乎忧心忡忡的说道:“我倒不是心疼这日常的花销,钱的事儿都不是事儿,只是这咱们院子里住的都是粗人,男男女女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头老太太也就罢了,我们家宝柱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要是冲撞了姑娘,咱们脸上可难看了,我想夫人心里也有这个顾虑的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秋梨:饿了,想吃小笼包
小笼包:谁在叫我?
过过:谁敢吃我的包包,我跟谁急,o( ̄ヘ ̄o#)
小龙女:包包是谁?难道不是我才是正牌么?
过过:哎呀,走错剧组了……闪人
秋梨:所以根本没我什么事是么?可是我还是想吃小笼包……
作者菌:有收藏才有包子吃哟~
秋梨:你是坏人,我还是找恩公去,恩公,伐开心,要包包
秦祯:今天我带了包子来,快尝尝看好吃么?
秋梨:恩公真好!(☆w☆)
秦祯:那先亲一口……
秋梨:不吃了……
☆、曲意逢迎
江氏听完一阵恶寒,她没料到这冯氏竟有这样的心眼子,编排人的本事是够厉害的,可是这番话说的很不客气,她的女儿冰清玉洁、明珠一样的人儿,怎么就轮到她在这说三道四的胡乱攀扯?江氏的脸色冷下来,她眼睛微微瞪大,张口就要和冯氏辩驳,秋梨却抢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她一阵惊诧,侧过头去看秋梨,却见她大方一笑,好似从没觉得被冒犯。
秋梨把手浮在江氏手上,偏着头笑吟吟的去看冯氏,“大婶子这番担心可不是多余了么,”冯氏原本忖着秋梨一个大家闺秀听到方才那番话好歹会脸红,可是看样子她竟全然没有一点不痛快,反倒叫起了她婶子,冯氏自忖着自己芳龄正好,这婶子的称呼生生把她叫老了。
冯氏有点不悦的甩了甩帕子,红唇轻启方要说话,秋梨却又粲然一笑道:“我知道大婶子还年轻着,雪香之所以这么称呼您,也是按着辈分来的不是。刘花匠和刘阿婆都是年过花甲的人了,按理我是该喊一声老爷爷老太太的,这样一来,我合该管刘花匠的儿子叫大叔叔,您是大叔叔的媳妇,叫您婶子也是礼数。这样一来,您也就理清了这门头绪,大叔叔和侄女见面,中间隔着长辈和小辈的礼数,一看大婶子就是知书达理的人,我那大叔叔也是个实诚人,所以且别说大叔叔整日的不在家,即便是在家见上一面,雪香这厢也是该守着小辈的礼数的。”
江氏和冯氏显然都没有想到雪香会说出这番话来,只是江氏脸上此刻浮现出内疚之色,而冯氏则翘了翘唇角,朱红色的唇脂把她一张利口点缀的熠熠生辉,只是此时这张利口忽然没了言语,她心里窝着气,被一个小丫头将了一军,可不是阴沟里翻了船么。她翻了翻眼睛,才悠悠道:“你这丫头机灵的很,说的话倒也是在理,既然你自己不在乎,我这个做婶子的也是给自己找没脸了不是。”她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愿意承认自己是婶子,再去看秋梨,脸上还是那副天真可爱的笑容,真是可恨,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糊涂还是一时兴起。
江氏暗暗舒了一口气,见冯氏面上不痛快,也只得一壁赔笑一壁从手腕上褪下她一直带着的羊脂玉镯子,冯氏是个识货的,见她袖口里露出一截温润的白色来,霎时掩盖不住的眉开眼笑,江氏也应景,强装着愧色把镯子往冯氏手腕上推:“大妹子,我们母女出来的急,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只这镯子是我带久了的,都说人养玉,玉养人,如今这玉温热,正好趁着大妹子这手腕。”
冯氏假意推脱,手却已经不由自主的抚上了镯子,触手温润,洁白无瑕,果然是块好玉,她的心里乐开了花,也就把方才的不愉快暂时抛到了脑后去,她抿抿嘴继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银牙来:“夫人真是客气,你说这让我多不好意思。”
江氏知道她中意镯子,自然顺水推舟道:“大妹子这个年纪,手腕上不带些首饰怎么成,只怪我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大妹子,这镯子,是寒碜了点,你可别不高兴……”
“婶子,权当是见面礼罢,您再推脱,便是和我们见外了……”秋梨瞥着冯氏腕上的镯子,心中隐隐作痛,那还是阿爹阿娘的定情信物,倘若不是实在作了难,她阿娘又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冯氏这样的贪心人?可怜阿娘也是个脸皮薄的,不想被人看轻罢。
秋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便看见冯氏已经把袖口放了下来,正好盖住了半截镯子,蜜合色的袖子趁着白皙的玉面,越发的刺眼,秋梨别过眼去不去看,只听冯氏的嗓音里俨然带着春意:“夫人和小姐先歇息着,那边晌午饭也做好了,呆会我就让老太太给送过来,粗茶淡饭,你们将就用些。”说话间她已经从绣墩上起来了,捋了捋裙面,理了理云鬓才又一步三摇的掀开帘子走了。
等脚步声远了,江氏才长叹一声颓丧无比的倚在了墙上,她垂着眸子没有半分生气的讷讷道:
“真是万事不由人,也是我们前半辈子生活太好了,如今才会摊上这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