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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长情 (少夷君)


  岐城城主以及官员看着她神采奕奕没有半分疲惫的形容有些呆愣,然后同样神采奕奕的谢小侯爷在后添了句殿下所言甚至,将一干官员打得再不敢开口,只得将宴席打包送去了驿馆。
  车驾中的事情发生后沈渊和谢长渝便陷入了冷战,其实也非冷战,谢长渝照旧拢着宽大的袍子雍容风雅,沈渊照旧阅着与修堤的事宜废寝忘食,只是二人之间再不见过于亲密的举动,谢长渝每回都恭恭敬敬端正肃穆宝相庄严地向沈渊行礼,沈渊每回都轻描淡写漫不经心敷衍了事地回了一声免礼,再不多看谢长渝一眼。
  玄姬觉得这种氛围很诡异,并发自内心地感到不适。
  所以伺候沈渊吃过晚饭她就如释重负地逃出了房间,正巧碰上谢长渝的贴身侍卫谢奕也愁眉苦脸地站在走廊上,她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像是要闯刀山火海似的。”
  谢奕见了她便说道:“敬武殿下还在和小侯爷怄气?”
  玄姬笑道:“这我哪里知道,殿下的心思我是从来都猜不透的,怎么?”
  谢奕一脸的不太情愿:“小侯爷到底哪里惹恼了殿下,一路上淬着寒冰似的,到了岐城也不见好转,玄姬姑娘能不能在旁帮着劝劝?”
  玄姬连忙摇头,道:“你还不知道殿下?越劝越糟。”谢奕急了,自家小侯爷还因为这茬神色恹恹的连晚饭都没吃,自己这个忠心护卫不帮他想想法子怎么行,皱眉道:“那就让他们这么僵着?方才还有个官员私下里问我殿下和小侯爷之间是不是不睦,从前殿下可没这么容易和小侯爷动怒啊。”
  “殿下似乎那日从玉阑山庄回来后就有些不太对劲,”听谢奕这么一说,玄姬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是那日发生了什么吗?”
  谢奕突然地想起那日有个白衣飘飘的冰山美人同小侯爷一起回来的,敬武公主莫不是醋了吧?他胆战心惊地将这个重大发现告诉了玄姬,玄姬听得一脸震惊,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不会吧?殿下虽……虽然和小侯爷关系……关系不错,可……可……可这……醋了……也实在是……”
  她正对上谢奕的目光,突然也觉得谢奕说的很有道理,殿下和谢小侯爷按理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然演变到后来成了一个威仪无赖一个风雅腹黑,但说到底没有一丝丝情意在里面的的话依照殿下的性子是不可能与一个人相交这么多年而不作猜疑。
  然后她又想了想谢小侯爷风华绝代的皮相,则更加确定了谢奕的说法。
  不得了,竟然发现了比天柱塌陷海水倒灌还要疯狂的事情,殿下和小侯爷?这可是她们从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下回见到天姬地姬黄姬她们三个她可要成为手握第一手资料的领头人物了。
  此时她看向谢奕的目光有些灼灼,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问道:“那么依谢先生看,玄姬能做些什么呢?”
  爱好替主子牵红线引桃花的谢侍卫心里一喜,郑重地抱拳对玄姬说道:“简单,还请玄姬姑娘今晚……”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级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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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

  大概是因为邻近山中的缘故,岐城的夜显得尤为静谧,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偶尔听得几声虫鸣,算作寥寥的慰藉。此前查处礼部尚书一行所获的三千万两白银全数充入国库,解了近年来大兴土木国库已近告罄的难题,南戎国主十分慷慨的要将修建河堤的银两一笔拨出,却被沈渊制止,行前她对南戎国主道:“这三百万两白银父皇大可不必从国库拨出,横阳城处富饶之地盐商个个都是富可敌国的主,儿臣自去横阳城让他等募捐。”
  但横南河一带的盐商以周家为首都混了一身的泼皮性子,十分难缠,朝廷多次向这些盐商募捐都无功而返,谢奕在听了沈渊的话之后曾疑惑地向自家小侯爷踢出了疑问:“敬武殿下果真能从这群铁公鸡身上拔得到毛?”
  谢小侯爷调着香,笑道:“放心,这世上她若自封无赖第二,那无人敢称无赖第一。”
  谢奕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道:“怎么会没有呢?不是还有主子你……吗……”
  谢长渝轻飘飘地瞟了一眼声音越来越小的谢奕,意味深长地道:“不敢当。”
  听这话谢奕身体抖了一抖,心里默默念道,主子你还不敢当,你不敢当谁敢当。
  此前沈渊曾发出廷寄令横阳城主肖俞京先行召集盐商们传达募捐的意思,肖俞京字字血泪地回禀自己叫不动那帮盐商还请敬武殿下降罪,沈渊看着那封信冷笑,若没有肖俞京的默许和放任这帮盐商能如此放肆且目中无人?肖俞京的回禀在她看来全是推诿之词,诉尽自己的苦处又旁敲侧击地提起前时才抄了一帮子贪官污吏国库空虚没道理啊殿下您要不然还是请国主陛下从国库里面拨银吧下官实在是为难实在是办事不力还请殿下降罪。
  沈渊气急反笑,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玄姬退下前忘了将窗阖上,一阵春夜的冷风吹来,隐约牵了酒香而过,在太微山时常年浸淫酒坛中的沈渊灵敏地捕捉到了这一丝芳酿的香气,眼一抬便往外看去。
  朱红菱格的窗扇半开,恰好能看见对面三重小山檐式样的屋顶,以及一片铺开的衣角,月光白晃晃印在上面,犹如一张等待落笔的白宣。衣角旁放着两个酒坛,红布封口,其中一个酒坛已经启封,酒香便散入风中。那只搭在酒坛口的手骨节分明,腕间一条细细的红线,偏生出惑人的香艳。他如玉人般散漫坐在月色中,衣袍微敞,显出精致的锁骨,清晰而深刻的线条让人屏息。他举杯,杯中酒倒映圆月潋滟生光,满庭的春芳都消歇,万物因他天成的风流姿态而失色。
  沈渊推开窗,一手支在窗台上,肤色被月照得皎白,她神色淡淡地看着对面屋顶的谢长渝。月色浩瀚如潮水,谢长渝在月色中向她遥遥伸手,像是隔着那些风花雪月不知愁的年岁,邀她同归。
  沈渊眼底突然有波光盈盈而动,却又在下一瞬沉如深潭,然后她双手一抬,那扇朱红菱格窗便隔绝了外面的春花与良夜。
  屋内烛影晃动,谢长渝坐在屋顶笑吟吟品着酒,不急也不恼。半刻后,她如月中仙娥一般踏清风而来,月白的缎鞋面上以金线绣着兰花,在灰黑的瓦上行走,停在那两坛酒前,抬起足尖轻轻踢了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屋顶的谢长渝。
  谢长渝弯眼一笑:“尝闻古有美人履地而生莲,今谢三得见殿下步步生兰之姿,此生足矣。”
  他自称谢三而非微臣,沈渊挑眉,不咸不淡一句:“少来。”
  似曾相识的场景与对白,昔年是谁许下的诺,自以为是戏语,随风消散却刻入骨髓,换得沧海桑田时痛彻心扉。
  谢长渝笑意更深,笑得沈渊心浮气躁,衣袍一撩席地而坐,径自拆开了另一坛酒。随着红封布被拆开,酒香嘭地再夜色中弥漫开来,一见好酒就眼睛发直腿挪不动步子的酒虫敬武殿下眼中精光一闪,赞道:“香气清冽纯正,好酒!”
  然后迫不及待抱起酒坛往喉中灌了一口酒,畅快地笑道:“好酒!好酒!”
  谢长渝在一旁淡淡支颐看着她,嘴角噙着笑。她爽朗的笑犹如夜幕中最闪亮的星辰,眨眼便是光华万千。抱坛饮酒的男儿举动在她做起来飒爽利落,丝毫不见粗鄙之态,如行书般一气呵成毫不做作。酒香伴着金兰香气,更显宁静悠远,她眉目似一幅精心描绘的工笔画卷,是上天钟爱的得意之作,有一道晶莹的酒浆从坛口与她嘴角交接处溢出,顺着她流畅的下颌线条划过脖颈浸入衣领,谢长渝眯起了眼。
  酒可耽溺人智,她却耽溺人心。
  沈渊长腿一盘,将酒坛随意搁置在膝头,斜睨了眼谢长渝,握拳虚咳了一声,道:“看在美酒的份上,本宫便恕了你大不敬的罪名。”
  看着难得有些别扭的敬武殿下,谢小侯爷心情大好,不过腹黑的小侯爷是绝对不会因为心情的好坏而失掉自己风雅仪表的,他嘴角带着雷打不动的微笑,墨玉般温润的眼中也染上了笑意,道:“多谢殿下海涵。”
  他手指在身旁的酒坛上搭叩着,问道:“横阳盐商募捐不好办吧?”
  沈渊嗯了一声,道:“一帮浑身是油的,一提募捐就比泥鳅还滑,个个哭天抢地的喊穷,他们穷?那南戎哪里还能寻得富人?”
  “不将他们的骨油刮出来,敬武二字本宫便倒着写!”
  看她意气风发的眉眼,谢长渝笑道:“国库的银钱殿下不动自是有殿下的打算,微臣区区之身,自然无权过问。但肖俞京其人,是熙定八年就外放任职的,在外混得如鱼得水,但看政绩却高不成低不就,才如此多年不得回调牙城。不过依微臣愚见,高成易,低就也易,而如此年月能一直维持中庸政绩还全无错处可挑,此人绝非等闲。”
  沈渊神色沉了下来,谢长渝胸间的谋略与计策她不是不知,太微山时老头每回考教门下弟子时谢长渝总是位列第三,无论她和大师兄在第一和第二之间杀得头破血流争得你死我活,他永远都居于第三,雷打不动风吹不走炮轰不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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