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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良媛 完结 (半壶月)


其实到了此时,谢晋河也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这脸,还是给丢得干干净净。
同时,他也从钟氏的话里听出另一个意思,若周玉苏真的杀了夏凌惜,那钟氏也参与了谋杀。
这可是比偷人更严重的事,钟氏在这公堂之上,还一心一意地跟他解释,显然,神智已经不清。
钟氏见谢晋河不吭声,反倒脸色更加阴沉,只道他不相信自已,情急之下,对着公堂上的高世忠,指着周玉苏道:“你们要是不信,可找一个稳婆来验验她的身子,她刚刚经历了小产,却不懂得禁房事,这会身上染了急症,大人,您瞧,她拉了血尿了,还有,还有,她刚刚小产完,恶露未净,这都是瞒不了的事……。”
大堂内外,个个张口结舌,有见过婆媳相杀的,但没见过如此堂儿皇之。
暖阁内,谢良媛摇头感叹:我真的怀疑,谢卿书不是钟氏的儿子,这智商,真是给谢家的人丢脸了。
“我的孩子……”周玉苏呢喃一句,思绪颤动中泪肆意而流,一步一步走到谢卿书面前,缓缓牵起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已的小腹上,“这里,原来有一个小生命,他原来是我唯一的希望,可现在,孩子走了,把这里掏空成了地狱,连同我一起葬在了里面。”
谢卿书丝毫不为所动,眸如千里冰封,视线凝结。
一股彻然的心酸,从胸间袭上,周玉苏咽下满嘴的腥咸,含泪惨笑,“谢卿书,你知道么,你要去扬州的那晚,你站在门外敲时,你知道我在里面干什么?我……”周玉苏启了启唇,泪水灌进鼻腔,滂沱了整个心肺,“我在与我们的孩子在告别,因为我再也没办法留下他,因为我怕你知道我不是夏凌惜,我……甚至做好了一生无子的准备,用另一个女人的身份,陪你一生……。”
堂内堂外沉静了下来,无论谁是谁非,一个小生命总是无辜。
这时,一楼大厅通往二楼的楼梯传来了动静,所有视线不由然跟了过去。
只见,八个青袍的太监,肩抬一副透明的水晶玉棺缓缓地走了下来。
那玉棺,四角呈飞檐状,棺身浮雕着一朵朵晶莹剔透的西凌国花凌宵花,彰显了棺内人将受到西凌最高规格的厚葬。
连城公子眼尖,玉棺的头刚露出半分,他已然认出,棺内,赫然是方才拍卖的藏尸的玉舞人,玉皮已全部被修复完整,此刻,正以躺的姿势静静呈放在玉棺之内,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江南彩帛,帛上绣着繁复的凌宵花。
高世忠立即起身,绕过长案,掀袍跪下,口喊:“下官恭送!”
下一刻,西凌的禁卫军,参与审案的众臣纷纷在高世忠身后下跪,同喊:“下官恭送!”
恭送,送谁,此人凭何受以国葬,众人内心,百般不解,玉棺的凌宵花、八人抬棺,这架式、是西凌国葬,但抬棺之人,不是军中将士,而是西凌皇宫的太监。
若是宫庭后妃殁了,那玉棺上的浮纹及棺内的衣袍,应用的是鸾凤。
虽不解,但高世忠知道,这是帝王授意,所以,携众人参拜。
百姓懵懵憧憧,这戏正演到高潮,突然穿插了这一曲,但西凌的一品大官都跪了,他们平头百姓没理由站着,于是,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齐齐跪倒,莫名其妙地跟着喊了一句:“恭送!”
谢良媛站在高处,透过镂空的窗花,自然将棺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玉舞人的脸,再不见剖了皮的狰狞,此时光滑莹白,甚至不见一丝的裂纹。
玉舞人的身,披着一条轻薄的江南彩帛,上面绣满七彩的凌宵花,让她想起西凌皇宫里,从鸾凤宫到金銮殿的那条锦绣长廊。
谢良媛唇角绽开一丝虚弱的笑,眼角泛起微微红纹,看着兰天赐,“你……真要把她下葬。”
“入土为安!”兰天赐将她缓缓抱进怀中,一双眼眸沉笃若定,语气不容置喙。
区区四个字,仿似轻飘飘,可谢良媛是行内人,知道几个时辰内就能完成如此大的工程,必是在此之前筹备了许久。
比如,玉皮剥落时,空气袭进内腑,若不进行处理,既使玉皮重新修复,不到两三天,体内照样腐烂,蛆虫会冲破玉皮,届时,将惨不忍睹。
比如,玉皮的修复,碎片中粘着人的血肉,与平常的碎玉粘合工程必然不同。
还有,那玉舞人,一只手收在腹前,一只手高抬,占了更大的空间,而玉棺显然是按着这不合理的尺寸打造好,等着今日备用。
她不知道,这一刻,她有多想要流泪!
更不知道,她夏凌惜凭什么,会被西凌的帝王如此对待。
心里不解,感恩中隐隐是不安!
可搜遍所有的记忆,她也无法找出一丝与眼前的人有交错的时光。
八个太监,抬着沉重的玉棺,终于步下楼道,周玉苏此时方看清,棺内之物,蓦地,双眸圆瞪,以为看错了眼。
谢卿书脸色一变,蓦然抽身站起,挡在了玉棺的前面,质声问:“几位公公,这女娲玉舞人既然我们谢家准备赔款,那这就是数于我们谢家之物,请把它放下。”
尽管百般怀疑周玉苏的话,但在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他怎么能让玉舞人被他人带走?
大堂外的百姓一听棺内是女娲玉舞人,蹭地一下,齐齐站起,个个伸长脖子,拼命看着玉棺里的情况,低低议论,“没剥皮呀,这分明是一樽完美无损的玉人,谁如此造谣,说它被剥了皮,里头裹了尸体?”
“难怪方才我们求高大人呈出女娲玉舞人,高大人不理会,原来一切是周玉苏那疯女人信口雌黄。”
“我瞧这女人是疯了,我说呢,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弄成玉人,还敢拿来拍出天价,这里头真要是有尸体,搁几天还不烂在里面?”
钟氏一看,吓得连滚带爬地躲得远远的,嘴里直唤,“夏凌惜的鬼魂又作祟了,方才明明剥了皮,眼睛流血,连内脏都露出来,现在又好了,一定是鬼,一定是鬼……”
谢晋河恨不得拿个塞子,将钟氏的嘴巴塞死。
谢晋元微一思忖,上前道:“几位公公,既然是沈国舅要带走这女娲玉舞人,我们谢家自然不能阻拦,但今天庭审,是不是可以就此作罢。”从契约上论,如果这玉舞人移交成功,那就代表对方认下这玉舞人,就不存在所谓赝品而引起的退货纠纷。
谢晋元经商多年,一看玉舞人修复后,又被如此安放,就知道,对方绝不可能放手,便适时提出这要求。
“不,三叔……”谢卿书立即摇头。
谢晋河以更快的速度拦住了儿子,冷声喝,“卿书,不要任性,听你三叔的。”
谢卿书焉能承受得住这样的结果,一掀袍当场就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爹,三叔,卿书从不曾任性过,这一次,你们就当作成全卿书,如果周玉苏所言的是事实,孩儿绝不能让惜儿就这样被人带走,爹,孩儿,甚至连好好看她一眼都没有……。她,可是孩儿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孩儿倾家荡产,孩儿也要亲手将她安葬!”
纵然谢卿书对周玉苏百般无情,但对妻子却表现得情深义重,这反而戳中旁听中的妇女,她们个个抹泪,开始声援谢卿书。
谢良媛不淡定了,她无法想象,自已的尸体落入谢卿书的手上是怎样的嗝应,可无论是从法理上,还是人情上,谢卿书只要肯付出天价赔偿,这八位宫人,确实没有理由带走玉舞人。
兰天赐轻轻拍了一下谢良媛,“稍安勿燥!”
“啧啧啧,谢公子,你凭何认为,此玉舞人是你谢家之物?”燕青施施然走出后,走到棺边一站,笑如春风,斜飞的凤眸缓缓扫过人群,待众人议论之声沉静后,方冷漠地睥视着谢卿书,一字一句问:“如果方才燕某人没记错,刚才在二楼展示厅,你谢家所拍卖的赝品已经毁坏,玉皮碎裂,可是众位在场的人都可以见证,不信,有人证也有证供,可这一樽,可是完好无缺的,凭什么说是你谢家的,口说无凭。”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
谢良媛笑容瞬时如盛开丁香花,绽开在唇角直直平复不下。
谢卿书从来不知道,有人厚颜无耻至此,怒极生笑,“官爷,官字两个口,您这要这么狡辩,那谢卿书还真是无辞以对。”
“无辞以对,那就借过,别拦着宫人办差。”燕青挥了一下手,“还不抬走,他说停你们就停呀!”
谢卿书内腑在烧,满脸激红,想再拦,却被谢晋河和谢晋元死死拦住。
众人一头雾水,正摸不清这玉舞人究竟是之前拍卖的那樽,还是又多了一樽时,周玉苏尖锐的笑声突起,她指着棺内的玉舞人道:“夏凌惜她配得起这规格的安葬么?你们知不知道,她雕出了多少的赝品,通过双缘拍卖行谋利,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找夏凌月来问问,夏凌惜这些年拍出去的所谓夏知儒的遗作,全是出自她的手。夏知儒当年的作品,早就付为一炬,她夏凌惜利用祖上的名号行骗,如此奸商,却接受了国葬,真乃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这位夫人,这污人声名,毁人声誉之事,不可乱讲!”语调老沉,声线却略带童音,众人巡眼一瞧,却见大厅的偏门,缓缓布出一个青衫布袍人,脸上戴着皮质面具,身量不高,头发乌黑似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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