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钟氏开始为难如容和其它几个妾氏,闹得他心烦意乱,考虑到钟氏到底是他的发妻,两个年轻时,确实恩爱过几年,何况,她还是谢卿书的母亲,又是谢家内宅的掌权人,多少得顾及她一些面子。
所以,八月份时,他去了钟氏房里三次,每次都随意地敷衍几下,就算钟氏给怀上,这孩子也就两个月,哪来的四个月?
这一想,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
一骨鲁就起了床,捞了外袍,边系带子边往外冲。
钟氏先是被扯下床,尚未恢复的手肘一下子顶在坚硬的地板上,“咯嚓”一声脆响,痛得她惨叫出声,紧接着一脚飞了过来,踢在小腹上,也不知道是手疼、肚子疼,还是心疼——
只知道疼疼疼!
疼得连话都说不出口,曲着身蜷在地上,有一瞬间甚至感觉到意识都冻住了般,禀着息,整个胸腔都在疼!
床榻上,被子盖到了周玉苏的鼻子上方,只露出一双凝结着冷意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被褥下,一颗心有节奏地跳动中,疯狂地叫嚣着:打吧,打吧,打死了最好!
钟氏好一阵才缓过气,抹开面前的乱发,看着丈夫狰狞的脸,想起那日她打了如容一巴掌,心想,一定是如容那贱人多嘴告状。
可再怎么样,谢晋河怎么能这么狠,为了一个奴才,连结发之妻也打?
钟氏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捡着平常说习惯的话,“谢晋河,你宠妻灭妾,你负情负义无,半夜三更,我……我跟你没完,等儿子回来,看我……。”
谢晋河更是气得全身的血蹭蹭蹭地全往脑门上冲,弯下腰,狠狠揪住钟氏的头发,带着发狠泄恨一下接一下地落在钟氏的脸上,连煽了十几巴掌后,方提着钟氏的头发,冷冷地开口,“钟雯秋,你背着我找男人,还怀上野种,这事,就此收场,我在母亲和儿子面前,会给你留点面子,还有,念在你多年教养儿子的份上,我今天就饶过你,不过,你我夫妻情份就到此为止,以后,你要是再犯,或是为难如容和其它人,我就休了你!”
到了这年纪,合离也好,休妻也罢,皆是笑话!何况,谢家在这节骨眼上,也容不得出这样的错,为了儿子,为了谢家,这个绿帽他再难忍,也得忍下。
钟氏被煽得整个人晕沉沉地,耳畔“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到谢晋河在说什么。
谢晋河松开手,刚刚站直身子,便瞥到床内的周玉苏,脸色一沉,“看好你母亲。”虽然意外自家媳妇也在,但凭着她没出声劝,一声不吭地躺着,谢晋河就知道,这儿媳是聪明人,也不用交待她管好嘴巴,她自会守好今晚的秘密。
谢晋河出一门,一阵风吹过来,全身冒出一层冷汗,脚步虚浮,一时站不稳,便趴在栏杆边喘息,片刻,抬起头,看着天上一轮冷月,忽然想,岁月悄无声息,一恍,人就老了,当年的情怀早已一去不复返,回看这一生,还真是空空荡荡。
耳畔,隐隐传来钟氏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谢晋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摔头离去。
周玉苏缓缓支起身,搂着被褥,含着笑,看着地上痛哭的钟氏,幽幽然地开口,“娘,你不知道为什么挨打么?”
钟氏红着眼,抽搐着,“还不是前几天我打了如容那贱人几巴掌,一定是那贱人吹枕边风,他才这样,男人,真是没一个好,年轻的时候,花言巧语,说什么一辈子不变心,没过几年,就一个一个娶。”
周玉苏“噗”地一声,从榻内爬出床沿,脸凑到钟氏的眼前,一脸神秘兮兮,声音既轻又缓,近乎一字一句:“爹,他打您,是因为,他戴了,您,给的,绿!帽!子!”
“绿……帽子?”钟氏先是怔了一下,喃喃自语,“我没呀……。”突然,福至心灵般想起,那胎儿……好象是四个月。
是的,问题是出在这里,所谓的四个月胎儿,与他和谢晋河行房的行间完全不紊合。
就因为她自已没做过这事,所以,根本没去想这个细节,加上一连窜的事下来,也无法让她静下心。
周玉苏这一提醒,钟氏顿觉得全身瑟骨寒冷,连连打了几个冷颤后,挣扎着一边想站起身,一边喃喃自语,“不行,我得跟晋河解释,我没有,我没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可手肘那太疼,稍一动弹,便疼得全身颤抖。
“解释?如何解释?爹他现在能听得进您的话?或是,您再去找个稳婆,让她们趴开您的裤子给您验一验,说您没落过胎,当晚落胎的是我?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我和您联手欺骗祖母?”周玉苏阴恻恻地笑着,怪声怪气道:“行,您去做,反正我活到这份上,还真没什么可惧的,但谢卿书交待我做的事,我是做不了了,您自已想办法去做!”
提起谢卿书,钟氏神情一震,“什么事?”
周玉苏眉眼尽是挑衅,“玉雕人的事呀,我没把它的眼睛处理好,谢卿书发现问题,担心拍卖时,会被精明的买家发现,所以,让我这几日有空马上去一趟双缘拍卖行改一改,可我这刚落了胎,哪有精神去管这事。”
周玉苏面上似乎带着恶意,一幅我就是有凭仗,你耐我如何的姿态。
其实她心底比什么都急,她之所以没动,是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应如何改动。
如今,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借着玉雕人,让她赚上一笔。
周玉苏的话奇迹般地令钟氏的心情平覆下来,比起谢晋河,她更在意的是自已的儿子谢卿书。
她清楚地知道,万一玉雕人这单子做败了,谢卿书在谢家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那她连最后的依靠也失去。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上床睡觉,你不累,我可累了。”周玉苏打了个呵欠,咯咯咯地怪笑几声,翻了个身子,依旧头朝着床下,长发佛地,身子搁在床榻上,如一具挺尸。
“好,这帐我以后再那臭男人算。”钟氏原本无助的表情随之被阴狠所代替,抹了一把脸,重重喘了一口气,提想精神,准备起身去洗把脸,可没想到,挣扎了半天,愣是起不来,反而稍一动,手肘处就复得差点让她昏过去。
周玉苏斜着眼,啧地笑一声,看着钟秋雯的左手关节以诡异的姿态放着,便冷漠地提醒,“最好别再乱动,你手臂断了,明天,明天又要孙大夫代劳喽……。”
钟氏一看,果然,手肘处肿得不象样,上臂的肌肉有一块高高凸起,分明是断骨移位所致。
钟氏眼泪刷地一下飙了出来,“杀千刀的谢晋河,你也太狠了,我一定要告诉儿子,你是怎么对待他娘的。”
“你能给谢卿书什么?他可比你聪明多了,你和谢晋河真要让他挑,他想都不想,站在他爹身边。为什么呢,因为他爹才是给他谢家嫡子身份的人。你呢,要是离开了谢晋河,你屁也不是,何况,”周玉苏字字诛心后,又是一声冷笑,“现在谢卿书自已的屁股都擦不干净,哪有空理你。”
钟氏脑子一下又炸开,怒目而视着眼前周玉苏那张丑陋如恶灵的脸,想起方才自已挨打时,周玉苏连一句劝话都没有,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伸出一只手,揪住周玉苏的头发,狠狠往下一扯,嘴里发狠骂道:“若不是你,我会吃这般苦头,你不帮着劝着、拦着,还兴灾乐祸。”
周玉苏虽然比她年轻,可身子刚刚大伤过,虚弱得很,哪经得摔,眼看要落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就往钟氏的伤臂抓去。
霎时,疼得钟氏连惨叫都来不及,全身剧烈一抖,直接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蠢货……”周玉苏小心翼翼地将自已的头发从钟氏的手里抽出来,起身下地,趿上绣鞋,瞥了一超钟氏,缓缓走到妆台前,坐定,拿起梳子轻轻梳理着头发。
经过李夫人内服外用的药,镜中的那张脸已消了浮肿,五官轮廓虽然不明显,但眼角那一层硬痂已经脱落,还有下巴,已渐显尖削,与夏凌惜稍圆的下巴略有区别。
“再过几天,就得想方设法易容了,否则,这两边颊显得太窄了,可是……易容的东西都用完了,怎么办呢,那些东西都不便宜,可我现在一两银子也没有,怎么办呢……”周玉苏轻轻蹙了一下眉,看着自已的手,因为消了肿,手指也渐渐纤细,只怕再过半个月,手上就看不出粗粟了,夏凌惜常年雕刻,手指与她区别太大,别人还好,谢卿书肯定是瞒不过。
“这手得这两天就得弄,哎,怎么办,到哪里去弄银子……。”
周玉苏轻叹一声,站起身,左右踱着脚步,恍惚间,环视着四周,她记得,五个月前,也正是在这个寝房内,这个妆台前,她易容成了夏凌惜的模样,让钟氏欣喜万分。
也就是那一晚,她和钟氏决定谋杀夏凌惜。
那时候,两个母女目标一致,相处融洽,哪象如今,一碰面就象是刺猬,恨不得把对方刺死。
聚福阁,谢老夫人寝房。
谢老夫人知道昨夜谢晋河暴打钟氏致她原本脱臼的手断了后,脸上并无异色,只是长叹了一下,对身边侍候的刘氏道:“二媳妇,六丫头如今有宫里照看着,皇上又肯尽心,将来指不定身子就能痊愈,你看看,学着管管府里的事,将来万一我不在了,这谢家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