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前世,在朝为官数十年,焉能不知兰亭下这样的圣旨危害有多大。
江湖中人还好,本就是游戏人生,不事生产,但工农商户呢,为了赏金,完全有可能抛下手中的劳作,一心一意地去找人。
圣旨颁布后,更有一小部份人贪心,报假线索,希望骗取赏金,为了查明线索是真是假,这得耗费多少的朝庭的财力和物力。
不出半年,必引起国家混乱。
兰亭下这样的圣旨,比起烽火戏诸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当年的他,也怀疑沈千染的健康出现问题,赐儿那孩子,可是沈千染的命!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听到兰天赐最先的失踪地。
他带足了银子,独自上路,混过边境关卡,进入东越大山腹地,去寻找兰天赐的踪迹。
“赐儿别担心,你父皇心再急,也没有发动对东越的战争,这一点恰恰说明,你娘亲……还在,而且,你外祖母是医者,他们都不会让你娘亲有事。”
“朕明白。”兰天赐紧握的拳渐渐松开,再抬首时,除了琉璃眸中的一抹暗色,已看不出其它。
如果他娘亲真有什么事,恐怕他父皇什么也顾不了,直接拨军直入东越腹地,挖地三尺寻找他的下落。
许是,他自已想多了。
“再说,这一切都过去了,你娘亲现在很好。”骆珏笙给他重新倒了一杯菜,又怕烫着他,放在唇边连连吹了几口气后,方递给了他。
“小骆,你是如何找到朕?”兰天赐感到费解,当年,跟随他潜入大山腹地的暗卫,都无法全身而退,而骆珏笙,纵然带了前世的记忆,毕竟身体未长全,五年前才九岁,是如何闯进东越大山腹地,找到他的下落。
“凭着心里的感觉,打听到你最初失踪地后,我到了那个三叉口小镇,然后,凭感觉进入大山。”许是转世后的他,身上带了凤南天的血,每一次在分叉口,当他虔诚祈祷时,总有一丝的灵感在指引他前行。
骆珏笙站起身,端了一碗清水过来,指尖轻粘后,在圆桌上画上东越的地形图。
“燕青,地图!”兰天赐唤一声,随即,门开了,燕青步入,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绢质地图,摆在了小小的圆桌上,又从怀里拿出火石,点然小的火炬,小屋里,瞬时亮如白昼。
骆珏笙打量了一下眼前身材削瘦,看似弱不经风的暗卫,心中讶异,兰天赐却开口道:“他是异人,能瞬间将一头牛撕碎。”
兰天赐五岁时,便被兰亭强迫从沈千染身边带走,扔进了暗卫营,当年,燕青就是兰亭亲自为他挑选的贴身暗卫。
多年后,兰天赐听暗卫营之首卫扬提起,燕青是从近百名天赋异禀的男童中脱颖而出,除了天资及身手外,最后一道关卡是沈千染恳请珈兰寺的住持慧能大师亲自批阅这些孩子的生辰八字。
所挑中的孩子八字全部为兰天赐命格中的喜神和铺助之神,且,八字中伤官重、七煞重,比肩重的皆被排除在外。
骆珏笙这才感到放心,眸光看向桌面上的地图,果然是皇家出品,比起当年他花了上百两银子买到的地图细致多了。
地图很全面地概括了整个大陆国家分布的情况,除了一些边远的小国外,主要的大国为西凌,东越和南皓。
西凌据北和西两地,以平原为主,东越在东沿海,地脉多山岭、河流。南皓则在西南,是个高原国度,国土上大部份地方一年四季冰雪不化,但南皓的皇城位置在盆地上,四季如春,并不寒冷。
西凌和东越两国的交界是以至西向东流的泯江为界。
骆珏笙指着地图上东越国腹地内标注的三叉口小镇,“这是当年你们分三路走的地方。”
提及往事,燕青满面愧色。
当年,就是在这条路上,他把自已的主子弄丢了。
当时,他们成功将南宫邺救出东越皇宫,一路夜行至三叉口,对身后穷追不舍的璃王卫队,兰天赐提出分道走。
兰天赐命他保护南宫邺走官道,现在回想,当年他不应该盲目遵从。
贴身暗卫的铁律之一,就是除了主子处理最隐私之事时,不得离主子三丈之外,当危险的等于达到威胁主子的性命时,他们这些异人,可以根据自己的特殊能力,有权力否认主子的命令。
可当年的他,显然经验不足,以致让兰天赐受到那样的伤害。
“这是当年你走过的路线。”骆珏笙手指往右路直往上划,最后,指了指那个点,道:“这个地方并无人烟,所以地图上没有记载,可这里明显有两条路,一条是悬崖,需要借助工具攀沿,另一条是山谷,要深入,我当时,凭感觉,攀登了悬崖。”
燕青道:“皇上,这个悬崖高八百米,岩面有凿过的痕迹。”七年前,他们深入这个地方时,也是分两拨人马,对这里的地形自然很熟悉。”
兰天赐闻言,心头触动,当年的骆珏笙不足十岁,要攀登过这样的悬崖是何等的危险。
骆珏笙神情专注,继道:“攀上悬崖后,沿着悬空延伸方向一路向北,最后会到达泯山。我在这里看到了你和凤南天在斗法。”
“果然是凤南天这厮。“兰天赐唇角裂开一抹冷笑,似极不屑之神色,冷哼一声,”当真是没完没了,迟早,朕抽干他的血。”
泯山位于东越国北端,盛产玉石矿,因为北山之下就是泯江,泯江江域不宽,稍懂水性的都可以游过江,所以,泯山就成了东越天然的边界屏障。
虽然,东越历代皇帝都禁止百姓在此开采矿石,却阻止不了盗采作业,所以,泯山里有不少的秘密通道,可直达到泯江。
当年的兰天赐选这条路,一则是悬崖峭壁多,南宫醉墨无法派重兵追击,二则,路途短,只要过了这座山,就到了泯江,以他的水性,就算没有渡船,也能直接游到对岸。
所以,从撤退的路线论,兰天赐提出的方案并没有任何问题。
“在斗法中,你毕竟年幼,凤南天占了很大的优势。“骆珏笙回忆道:“我几次偿试想靠近你,可在你们二人四周,似有一道无形的屏罩,让我无法近身,我救不了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他伤害……。”
燕青看着少年黯淡的眸光,忍不住安慰道:“你不过才九岁孩童之身,能进入泯山已是奇迹。”
兰天赐倏地抬起头,寒潭的眼睛,一片慑人光彩,“那是法阵,南皓国的秘术,可以阻隔一切五行之物,及声音、气流,法阵过后,时光逆流,不可挽转。“兰天赐没料到,凤南天居然敢用启动这种破敌八百,自损三千的法阵。
这种法阵成当年兰天赐利用凤南天的血启动秘术,改变沈千染死于十九岁的宿命的阵法不同,因为此阵不可逆转,改变后,既成定局。”当时,我拼命大喊,你没有任何反应。我心中焦急,便用石头砸,被弹出,我不记得砸了几次,终于有一次成功了。原来,我扔进去的是一块带血的石头,我突然就明白了,或许,我的血可以暂时破这个法阵。”
“所以,你给自已放血,目的是用石头砸凤南天?“燕青感到不可思议,恐怕骆珏笙流干了一身的血,也无法伤到凤南天这样的妖人一发一毫。”
“是,我知道我伤不了他,我只想干扰他施术,能干扰他一分,赐儿就多一分的胜算。”骆珏笙低下首,神情寂了,“后来,我在地上发现一个虎皮所制的小包,我认出,那是赐儿幼年时习惯带在身上的小诊包,用来收放针灸及一些行医用的诊具。打开时,除了你从不离身的诊具外,里面还有一块雌雄双玉,是个半成品,还有一把雕刻刀,上面刻着一个”赐“字。我当时想,如果这雌雄双玉是你刻的,我把这块雌雄双玉扔进法阵,万一凤南天得惩,这块玉石或有幸被你带回到过去的话,也许能破解那些被凤南天改变的历史轨迹。”骆珏笙重重摇了摇首,眸光沉沉,“我刚把玉扔进去,你突然就消失了,而我,再反应过来时,人已在家中的后院里,时间被提前到泓睿九年,三月初七。”
燕青道:“泓睿九年,三月初七,正是殿下与属下分三路回西凌的日子。”
骆珏笙神情露出沉痛,时间被倒回了两年,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七岁,家中正逢巨变,根本无法离开府中一步,而且,就算能离开,他又有什么办法向兰天赐或兰亭示警。
直到半年后,他逃离家中,前往东越大山腹地,想沿旧路去寻找兰天赐时,便听到沿途百姓在传,西凌的太子一个月前,突然一身是伤出现在大山附近,被送到附近的医馆救治,如今,已被护卫带回西凌。
似乎这是好事,但骆珏笙认为,凤南天不会这么好心施术将时光回溯两年,让兰亭和沈千染提前找到儿子。
他笃信,必定有什么在改变,可他又无从猜测。
所以,他还是选择进入泯山,想找一点线索,比起上次,他身子更单薄,所以,在途中就昏倒,被一个进泯山采玉的玉匠所救。
玉匠怜他是孤儿,所以,收他为徒,他便留在了泯山附近。
“我开始学玉雕之术,希望有一天,能雕出当年你手中一模一样的雌雄玉雕,或许,你看了,会记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