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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琐闼 完结+番外 (麦小小)


  一字一句,于他犹如万箭攒心。
  她知晓在这世间已经无可依仗,所以不惜以身犯险,瞒天过海,激怒天颜,也要洗清苏家的冤屈,也要卫护住她所在意的人。知晓她知晓在这世间已经无可依仗,所以断然不会在他的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罢?
  她必定是深深地怨恨于他的罢?成婚前的鸳盟,成婚后的冷淡,他邱远钦在她的眼中不过是一个背信弃义的薄情之人罢?不过是她错看了的负心之人罢?
  那夜,他的目光只落在极远的地方,涩然道:“邱某曾答应过一位故人,因而此事本就是邱某分内之事。”
  苏萧心下一惊,不由骇然道:“故人?”
  见她如此避之不及的模样,邱念钦心中几乎痛不可遏:“官场虽说纷杂,可邱某却还是有些敝帚自珍的脾性,邱某应允的那位故人,言语所涉及的不过是邱某品行并未与苏大人有甚么牵连。”
  一句话便将此事化为了一场掌故。
  那厢的苏萧正在自斟自饮,自得其乐得很,却不知邱远钦的这一番悲苦心结,不知邱远钦虽是口头上不说什么,可眼光却不由自主地频频朝向她那一处,更不知上头的郑溶分神将他两个的举动俱是看得一清二楚。
  正在此时,苏萧对面的一名官员却怕是多喝了几杯,有些酒意上头在一片歌舞声之中站了起来,高举了酒杯,大声道:“殿下!咱们昌安春分时节一直有立蛋的耍子,今日恰好是春分,殿下何不也做此耍事与民同乐呢?”
  所谓立蛋,便是在春分之日,寻一块平地或是桌几或是书案,将一枚鸡子竖着立起来,乃是在江阳等南地民间流传了千年的习俗。
  在江阳以北的地界儿,春分时节天气其实并不十分温暖,加之并不如江阳土地富庶,民间自然过得要艰难,劳作辛苦,并不比江阳民间悠闲,所谓有钱才有闲,乃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因此上立蛋这类的习俗远不如江阳之地盛行,即便在京师一带,也并不十分流行,更莫提自幼生长在宫禁内苑之内的郑溶了,更是从来没有听过此种说。
  听闻一旁的官员将这一习俗详细地解释完之后,郑溶也难得的从谏如流地道:“本王倒是第一次听说,既是此地民俗,本王也不妨一试。”
  闻听他这样一发话,堂下立刻有人端来了几十个鸡子,预备着在每位官员面前摆上一个,却见郑溶左下首的郑求却站起来,拱手道:“殿下,如此小儿做耍子的儿戏,叫我等怎能在殿下面前卖弄?”
  郑溶知他有话要说,笑道:“那依郑公之见,如此才不是小儿的游戏呢?”
  只听那郑求道:“我等曾闻听殿下天赋神力,十八岁时便能拉得开六钧的大弓,又曾在军中历练多年,更有百步穿杨的好本事,今日双喜之机,不知我等昌安百姓可有此等福气见识殿下的一番英雄气概?”
  郑溶听他如此一说,向堂下众人笑道:“郑公原来是要给本王出考题了!”
  郑求陪笑道:“殿下说笑了,下官腆着一张老脸不过想替我昌安百姓求一求殿下的恩典罢了。”
  郑溶今日里兴致格外的好,当即也不多说什么,只问道:“郑公既如此说,本王自然也是客随主便,但不知郑公要将场子设在哪里呢?”
  郑求道:“下官想的是,今日不仅春分,更是大堤完工的好日子,不如将场子设在了万福桥的大堤上头,”他笑着朝向下头的众位官员,继续说道,“在那堤坝之上,下官命人立几根一人高的木头桩子,上头立好一枚鸡子,百步之外凡能射中者为胜。让昌安的百姓都来看一看我大周男儿的英姿,也彰显彰显殿下与民同乐的心意,殿下说可好?”
  郑溶面上笑意大盛,应允道:“如此甚好。”
  不过小半个时辰,万福桥旁堤坝上的场子便布置好了,分别于五十步、七十步、一百步的地方,高高地树立起一根木桩,上头果然立着一枚鸡子。
  郑溶带了众人浩浩荡荡地往堤坝而去,昌安许多百姓听闻瑞亲王殿下要亲自引弓射箭,全城倾巢而出,闹嗡嗡呼啦啦地全涌到了堤坝旁,争相来看瑞亲王的箭术之精。整个堤坝桥头之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真个比八月十八看潮头还要热闹几分。
  巡防营的将士们在场子边上拉起了极长的铁链,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隔在离场子数步之外。
  射场设在了堤坝靠江的那一边,江风习习,舒爽宜人,让人终于觉得在水患之后春意也再度眷顾于这昌安城。
  郑溶才领了众位官员在场子外头一一坐定了,当即便有一名巡防营的武将,自傲箭法出众,自告奋勇地便要争一个头彩。
  郑溶站起来,往场下一指,沉声道:“好,就让本王看看我大周男儿的精湛箭术,你若是一箭便射中最远的鸡子,本王重重有赏!”
  苏萧坐在抬眼望去,心下不由地微微咂舌,饶是她目力不错,可最近的鸡子只若蚕豆般大小,最远的那一处,连着木桩也只是隐约可见,要想射中那木桩上的鸡子,又谈何容易?
  那将士也是个豪爽之人,当即朝着郑溶拱了拱手,一只手拎了箭筒便下了场子,手脚利索地搭箭上弓,满弦而出,一箭便准准地射中了第一处的鸡子。
  当即场内场外轰然一片的叫好之声,郑溶脸上也浮现出了赞许的微笑,向左右随从道:“来人哪,给这位勇士送一碗酒去,告诉他本王等着看他的第二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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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得令而去,当即捧了一碗烈酒给那将士,那将士遥遥地朝着郑溶一礼,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挥袖抹了抹嘴角的酒渍,再次搭了弓箭,众人屏气凝神,只见箭若流星一般,那第二处的鸡子应声而破。
  这一次郑溶带头鼓起掌来,大声道:“好!果然是我军中的好男儿,本王再赐你一碗酒!”
  那将士再次一饮而尽,这一次他要射的是最远的那一枚鸡子,场内场外俱是屏息静气,端看他最后一箭可否能射中。只见那将士拉了箭弦,朝着那远处的桩子慢慢地瞄准,手一松,那只利箭便直直地飞了出去,众人无不踮起脚尖朝着那第三处木桩子的地方张望,可无奈百步之遥,甚少有人看得分明到底那枚鸡子是否被这位将士射中了下来。
  众人正在窃窃私语,不一会儿,便有侍从气喘吁吁地从那处跑了过来,朝上禀告道:“殿下,这位勇士并没有射中桩上的鸡子,只是射中了木桩。”
  那将士是个耿直性子,一听到自己并未射中,脸上也不由地显出几分失望来,郑溶见他脸色不豫,笑道:“这世上哪里真有百发百中的箭法?将军如此箭法已是人中翘楚了,看来平日必是日夜操练勤奋,来人哪,赏十金!”
  那将军得了郑溶的夸奖,喜色满面,忙叩首谢了恩,随了人下去领赏。
  众人见那将军得了天大的脸面,又有如此丰厚的赏赐,场下稍有箭艺的诸人都不由地擦拳磨掌,跃跃欲试,于是接连着又有十来个人上了场,个个身强力壮,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竟也无人射中最远的那枚鸡子。
  一旁的郑求站起来,满脸堆笑道:“殿下,您看已有一个多时辰了,那枚鸡子还在桩子上呢,下官斗胆请殿下往场中一试身手!”
  郑溶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站起身来,随手解开外袍扔向左右,不知何故,郑求却突然感觉到他的眼中仿佛隐约透出了点风雨将至的寒意,待到他定睛一细看,仿佛又在转瞬之间,那点寒意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只见他唇边浮起了一抹子极淡极淡的笑容:“好,本王姑且一试!”
  

  ☆、扫积尘

  这厢郑溶一出现,他原是亲王贵胄,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天成的风流姿态,甫才一下场,众人便觉得移转不开视线。
  这时只见他脱了最外头的锦袍,缓步走上箭靶场,脚下头是不急不缓,端的是一派英姿勃发的气概,眉目之间更含着一股子威严之气,况且他本来长相极为英武,只是素日间人若玉树,锦袍襦冠,又刻意低调,沉稳寡言,倒将那军中惯有的做派敛收了不少,却叫人忘记了他原本就在军队中历练多年。苏萧突然间恍惚觉得平素间的郑溶是另外的一个人,而此刻站在场子中央的郑溶,才是层层锦衣的掩饰之下那个真正的郑溶。
  他抬起头来,慢慢地环视一周,方才还人声喧哗鼎沸的场外,突然之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只觉得有一股子压迫之感迎面袭来,只觉得站在场子中间的那个人几乎不似凡人,不知何故心中便不由自主地信服他能够一箭便将那百步之外的靶物射个正着。
  只见他松了袖口,俯身从箭筒中取了一支箭,缓缓地搭在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上,挽起大弓,将一张弓拉得如同满月一般,微微地侧了侧头,引弓而发,说时迟那时快,场下的众人尚未看清他手中的动作,那支箭便如同流星一般飞了出去,众人耳边听得弓弦在空中铮然作响的声响,再看之时,第一只木桩上的鸡子已是箭至蛋碎,人群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前头弓箭手们的箭矢无不落在地上,可郑溶的这一箭,箭矢竟然堪堪没入前方五尺之地有几寸之深,足见他臂力极为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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