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着支起身子将纱灯放了回去,看不见便不会受到蛊惑,身子往里再往里,紧贴着里侧围栏,紧闭了双眸,可那股清香从鼻端钻入,一直到了心底,心里便有了奇怪的滋味,这样的滋味从未有过,无法用语言描述。
愣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的滋味是痒,身上痒可以挠,心里痒又该如何是好?
心里痒得难受,翻个身看着依然安睡的皇上,探出手去,手指戳戳皇上手臂,皇上一动不动,睡得这样熟,我又心里痒得难受,就偷偷解一下痒。
悄无声息挪了身子过去,唇贴上皇上的唇,一贴之下心里更痒了,便轻轻吮了一下,果真解痒。
君婼窃喜着,又试探着吮了一下,这次吸吮得微微用力,君婼就觉脑袋里嗡得一声,正惶恐的时候,心跳骤快,快得静夜中似乎能听到砰砰砰的声音,似乎要跳出身子外面来。
君婼慌忙用手去捂,一只手不行,还是跳得飞快,另一手也捂上前去,身子失去平衡,重重砸在皇上身上,唇依然贴着皇上的唇。
君婼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皇上眉头一皱,两眼缓缓张开,定定瞧着她。
君婼回过神,两手依然捂着心口,身子往下一滚,结结巴巴说道:“皇上,妾,妾做梦了……妾打小睡觉不老实,总爱在床上滚来滚去,惊扰了皇上……”
好半天听皇上嗯了一声,君婼缩着身子面向里侧,心依然怦怦跳着,声音如此之大,皇上可能听到?小声道:“皇上,似乎有动静……”
皇上说声没有,翻身向外闷闷说道:“明日还要早朝,勿要聒噪。”
君婼再不敢出声,心跳也渐渐缓了下来,合上眼困意袭来,昏昏欲睡的时候,皇上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被你一扰,再难以入睡。”
君婼忙撑起精神,说妾惶恐,就听皇上问道:“可想见一见君晔?”
君婼一怔,确实有许多话要问大哥,又听皇上道:“朕可将他抓来见你。”
君婼摇头:“待大哥想要见我的时候,自会前来。”
皇上嗯了一声,在黑暗中舔一舔唇,唇上残留的芬芳入口传入喉间,眉梢染上笑意,忍着不转身去看她,只悄悄回味,多年噩梦缠身,今日竟做了美梦。
静谧中君婼突一声喊:“皇上,蚕儿分明是被人所害,是枉死的。”
皇上挑一挑眉,这会儿才想明白?又舔一舔唇道:“之前,朕一直以为你很愚笨。”
君婼瞪大了双眼,皇上说道:“说大昭国公主自信有羞月之貌,夜间不敢出宫。”
君婼气愤说道:“无稽的传言,皇上也信。果真那样的话,我不只愚笨,而是个傻子了。”
皇上一声轻笑:“后来看你治香术精妙,便知你聪慧。”
君婼笑起来,皇上又道:“今日亲蚕宫之事,在场众人俱都明白有人设局害你,你竟这会儿才想明白?”
君婼红了脸,辩解说道:“妾只顾得伤心,再说了,有皇上在场做主,妾心中有依靠,便没有多想。”
皇上听到依靠二字,唇角一扬转身瞧着她的方向:“君婼以为是谁?”
君婼咬咬唇:“那日上圣皇太后大闹一场,皇上可知道?”
皇上说声知道,君婼小心问道:“那,皇上如何处置?”
皇上道:“君婼,只有怀疑不够。”
君婼哼了一声:“那便由着她在宫中作恶?”
皇上笑笑:“笼中的鸟儿,再怎么扑腾也冲不出樊篱,扑腾得越厉害,羽毛掉得越多,最终,会折了双翅。”
声音中有些森然,君婼缩一下肩:“礼知道了真相,可还好吗?”
皇上声音柔和了些:“礼哭着要找上圣太后报仇,朕派了人护送他到皇陵祭母,朕答应,待他回来,定处置上圣太后。”
君婼有些忧心:“可是皇上……”
皇上笑道:“处置她容易,因她的身份,朕一直在忍耐。”
君婼哦一声,皇上说容易,那就是容易,她没有丝毫怀疑。
二人又没了话,君婼捂了唇偷偷打个哈欠,窗外天光点点亮起,她细瘦玲珑的身子晕在晨光中,粉白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蝶翅一般扑闪着,双眸中藏着迷茫的困意。
皇上瞧着她,唤一声君婼,君婼嗳一声,皇上问道:“君婼戴的香,给朕一些。”
刚刚在她身旁,睡得异常安稳,是以开口索要,君婼摇头:“皇上,妾没有戴香。”
明明幽香扑鼻,皇上向她挨近了些,君婼躲了躲,皇上伸手揪住她的衣袖:“莫非是衣裳的熏香吗?”
君婼索性举袖子到皇上鼻端,皇上摇摇头,君婼手臂轻轻擦过鼻尖,被皇上一把攥住,半晌放开,似乎是她身上的体香。
皇上身子后撤,看着她,半晌垂了双眸,脸上染了几丝红色,她的身子,竟这样的香。
彷徨着翻个身,半晌又转身过来,君婼在皇上辗转的时候,已沉沉睡着,皇上犹豫着伸出手指捅一捅她肩,没有任何反应,抿一下唇,脸朝她胸前迅速挨了过去,深深嗅了一下,就是这样的香味。
做贼一般迅速离开,看君婼依然睡得沉,松一口气坐起身有些懊恼,如此,日后离不开她了。
穿了鞋下床匆匆而走,铭恩小跑步跟上,偷觑着皇上神情,唇角挂着笑意,看来今日心情好。不一会儿又皱了眉,似乎又不太好?
回福宁殿的路上,皇上神情几度变换,铭恩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君婼睡到日上三竿方起,起来瞧着那一箕蚕儿,闷闷说道:“以后再不养蚕了。”
锦绣正宽慰,铭恩来了,拜见过君婼笑道:“传皇上旨意,大昭国遣使前来探望公主,请公主前往紫宸殿相见。”
君婼手中桑叶掉落在地:“铭都知可知来使是哪一位?”
铭恩摇头:“今日早朝时,鸿胪寺卿奏曰大昭遣使,皇上听了欣然应允,未下朝便命小人前来传旨,小人所知并不详细。”
☆、第31章 竹马
紫宸殿偏殿中,一位青年男子临窗而立,朝丹樨下不住张望。
御道上一行人匆匆而来,君婼走在前面,与那副画中一样的装扮,玉瑟半臂锦月色柳花裙,乌发盘了凌云髻,髻间金玉璨然,额前明珠葳蕤,心揪着疼了起来,她盘了发髻后,更美丽十分,却不是为我。
君婼提裙上了丹陛阶,快得几乎要跑起来,上了丹樨瞧见偏殿窗前的人影,欢快喊一声世晟。
终于顾不得仪态,跑了起来。
世晟迎了出来,站在门口笑看着她。
君婼跑到他面前,堪堪停住脚步,仰脸望着他,又唤一声世晟。
依然是玉树临风的模样,朗若清风灿若明月,绣金白袍碧色玉带,广袖曳地,笑看着她也不行礼,只启唇轻唤一声,阿婼。
君婼鼻子一酸,眼泪潸然落下,不愿意想起故国宫中,惟愿忆起世晟,只有世晟,一片诚心待她。
世晟看着她,袖中掏出锦帕,抬手为她拭泪,微笑着道:“阿婼会流眼泪了。”
君婼吸着鼻子点头:“世晟,我会哭了。”
此时皇上从垂拱殿下了早朝,驾还福宁殿。
行在御道上,途径紫宸殿的时候,想起今日君婼与大昭使节相见,抬眸朝紫宸殿丹樨上看去,就见到一位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正手执巾帕为君婼拭泪。
脚下凝住唤一声铭恩:“这大昭来使姓甚名谁?”
听铭恩说一声齐世晟,抬头看向君婼,今日装扮与那副画中一般模样,可见用心,紧抿了唇往丹樨上而来,站在不远处,二人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随侍的人都被铭恩轰走,君婼与世晟浑然不觉,世晟为她拭着眼泪,心中不住起伏。
曾想过许多法子均未凑效,来到殷朝不过半载,从流不出眼泪到泪落如雨,她可是在这宫中终日伤心?脸上笑容不变,心早已拧在一处。
君婼夺过他手中巾帕抹一下脸,看着他道:“世晟,我知道了许多事,我非母后亲生,大哥的腿因为我才断,这些事,世晟可知道吗?”
世晟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她如何知道的?是谁如此歹毒?
君婼忙道:“世晟,不是采月摘星的错,机缘巧合之下,我得知了往事,世晟,我愿意知道真相,也会试着去接受。大哥如今,可还好吗?”
世晟看着她,她虽贵为公主,可在自己心中,她一直是懵懂柔弱的小女子,需要去呵护关怀,原来离了故国,她会这样坚强。摇头道:“我已不再做大皇子伴读,大皇子是好是歹,我一概不知。”
君婼愣了愣:“世晟与大哥是好友,就算不做伴读,也该……”
世晟罕见的急躁,打断她说道:“我与大皇子从来不是好友,区区伴读,在大皇子眼中,不过一介奴仆。”
君婼唤一声世晟,世晟摇头道:“阿婼并不了解大皇子。”
君婼低了头:“大哥可是因为腿残,性情大变吗?”
记忆中的大哥,是活泼狡黠的性子,反倒二哥刻板一些。
世晟愤恨说道:“一切都是他贪恋皇位的借口。”
君婼咬咬唇:“都是因为我。”
“跟阿婼无关。”世晟看她难过,心中一急,捉住她手,低低说道:“阿婼,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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