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在魏群玉见过仍然昏迷着的皇帝、又询问过太医相关事项后,萧欥才从他嘴里得到这条消息。
他就说,皇帝可以有准备,但准备得未免太万全了!如果太子方面的消息早已走漏,出现这种完全被压制的局面再正常不过!
然而,他同时还想到一句不太好的形容,就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看赵岷那唯唯诺诺的模样,谁能知道他在最后关头把太子和李庭卖得底儿掉啊?
正因为如此,现在魏群玉才只忧心一点,就是皇帝的急病。“老臣听太医说,若不是殿下您当机立断,陛下可就……”他没说下去,但谁都知道后面是什么。“陛下让侯尚书将监门卫的鱼符交予您,可是选对了人。”
“可惜当时情况混乱,还是晚了一些。”萧欥自己却不满意。若是再及时些就医,皇帝现在八成已经醒了。
“殿下不必自责,您已经做到最好了。”魏群玉道,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慨。交给萧欥,萧欥会救皇帝;若是交给萧旦,现下皇帝都死僵硬了吧!“王妃娘娘也是,当机立断,毫不延误战机,当真可称女中巾帼。”
萧欥负责处理皇帝这头,元非晚就负责安抚皇后那头,还有那些受了惊的嫔妃宫女。这事儿本轮不到她做,奈何皇后受了太大刺激、需要卧床静养,而以阴贵妃为首的三妃也称自己身体不适;那她只能接着干了。
“若是阿晚亲耳听见,她定然会很高兴。”萧欥道,顺带帮自家夫人谢过魏群玉的高度赞扬。“如今,以太傅的意思,接下来该如何?”
经验丰富如魏群玉,此时也不免为难。他是朝中老臣了,但还真的没处理过太子谋逆这种事。“太子现下情况如何?”
“正押在嘉德殿。”萧欥回答的声音十分平静,一点也看不出他不久之前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命令众弓兵对准太子放箭。“若太傅想去看,自然可以。不过太子现在情绪不大稳定,可能怠慢太傅。”
魏群玉如何不知太子的脾性?说什么“情绪不太稳定”“可能怠慢”,那都是客气话;事实上,太子肯定在破口大骂,而且是见一个喷一个、无差别攻击的那种骂法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连连叹气。“唉!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萧欥已经不想谈论太子了。败军之将,无所言惧。“那此事……”他停顿了下,“不如还是叫上正等着的三位阿兄一起商量下?”
这指的就是萧旭、萧晨和萧旸。作为皇帝的亲儿子,他们自然有权见见父亲。不过皇帝需要安静的环境,他们只挨个儿进去看了一遍,就又默默出来了。
太医说的话,在场的人都已经知道——皇帝愤怒过度,气血阻塞,以致吐血昏厥;具体情况如何,要等人醒过来后才好下定论。
所以,这会儿萧旭一开口,就直奔主题:“魏太傅,咱们这是继续等吗?”
萧欥掀了掀眼皮。在他听来,这简直是废话;要不是他怕擅自杀了萧旦会真的气死皇帝,他为什么要留萧旦一命?
说实话,魏群玉也有点犹豫。
皇帝心存仁善,不愿看到太子逼宫,也不愿先向太子动手。然而,事情还是照着皇帝不愿意的方向发展而去了……
如今皇帝全无意识,什么时候醒来也不好说;若皇帝一直不醒,那他们难道要一直等吗?
若真有那时候,倒也好办:只要把皇帝交给他的东西公之于众就行。但现在情况不上不下,到底是拿出来呢,还是不拿出来呢?
魏群玉觉得他陷入了选择困难症,好在他最后还是做出了他认为最客观的决断,就是先等几日再说。
但在他思索结束之前,萧晨已经痛心疾首地道:“是萧……太子负了父皇一片苦心!便是当时有一支箭射偏,也是他罪有应得!”
从律法上来说,这话挑不出一丝错;反正谋逆当斩,怎么着都是个死,不过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而已。但从兄弟角度出发,说大哥活该去死就有些幸灾乐祸、乃至于迫不及待了——
还什么定论都没有呢,他就要先帮萧旦把太子名号摘了吗?过之唯恐不及啊!
魏群玉深深地看了萧晨一眼。这本来就是一团乱摊子;只不过情况改变,深处的矛盾爆发得更明显了而已!
基本不搀和皇位斗争的萧旸也听出了其中的味道。谋逆之罪铁板钉钉,太子肯定要倒;但从萧晨一句话带上了太子和德王来看,接下来开掐的估计就是萧旭和萧欥了!
父亲还在病床上躺着,嫡长子也没死,庶子已经计划着造反了……果真是皇室无情!
☆、123第 123 章
想知道凌晨战况到底如何的人,绝不止皇城外探头探脑的大臣及平民们。当萧欥在和魏群玉以及其他三位亲王商谈时,元非晚也没闲着——
皇后受了惊,很正常,毕竟她看到了很多平时生活中绝看不到的惨烈情况。
三妃受了惊,也很正常。毕竟带兵冲进宫的人不是她们的人,一个搞不好,被顺带干掉也是很可能的;光想一想,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但是皇后和三妃同时受了惊、以至于挑不出个主事的,就很不正常了。说到底,她们其实是想把明显知情的元非晚多留在宫里一会儿,好彻底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好好地为儿子谋划……
至少阴贵妃就是这么想的。
李勇带着左骁卫控制甘露殿的时候,她见大事不妙,直接让人封了凝阴阁的门,只当自己不存在——
开玩笑,李家都是太子党,和她过不去才是正常!若是出门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她脑袋进水了才会想看热闹啊!
凝阴阁没一个能出去的,阴贵妃也就不知道皇帝唱了一出完美的空城计。但接下来的鏊战,只要不是聋子,就知道外头在对砍——
天哪,这时候更该躲着好吗?越安静越好,越不起眼越好!
至于燕淑妃,她和萧旸一样不搅合在皇位争夺里,自然选择明哲保身。楚贤妃呢,光是死死按住自家好奇心爆表的儿子、不让他出去“建功立业”就已经够呛,哪里还会想到别的?
总而言之就是,综合各种考量,除去皇后,其他嫔妃都窝在自己房里装鹌鹑,还是把全身都在灌木草丛里藏得好好的那种鹌鹑。这做法安全是安全了;但相应地,她们也就什么都不知道,凡事只能靠猜。
更有甚者,一出门就看见铺天盖地的红,立时就起了很大反应——
或晕或吐,或白眼或心悸……只有想不到的麻烦,没有不出现的麻烦!
以这种情况做比较,皇后显然已经能分在有胆色的范畴里。然而她从宫变中慢半拍地察觉到自己大势已去、影响力远不如从前,根本提不起一丝劲头来善后——
累死累活半辈子就得到这样的结局……她特么不想干了!她要罢工!
皇后怒而掀桌,虽然是在心里。
唯一弄得清情况的领导自己撂了挑子,剩下三个不知背景如何的小领导自然也不敢僭越。于是乎,阴贵妃、燕淑妃、楚贤妃三人有志一同地装起了柔弱,顺理成章地把事情交给看起来十分能干的天降系。
反正,就算元非晚做得不好,该为此负责的也是皇后;既然如此,她们怕什么?
正常情况下,要一个王妃搞定皇宫后宫的各项内务,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人多了不说,关系也更复杂。而且,现时不比平常,情况过于莫测。皇帝没消息,太子没消息,到底怎么做才对呢?
不能不说,阴贵妃此举还有看好戏的成分在。毕竟,元非晚带着西北军冲进了玄武门、而后得到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大胜,这风头实在够足。若不杀杀锐气,以后还不知道怎样呢!她们难道就会轻易被小辈踩在脚底吗?
然而,不管想看元非晚热闹的人有多少,他们都注定要失望了。因为元非晚出生于一个出了四个皇帝的家庭,宫廷内外的业务都再熟悉不过!
所以,日头还未过午的时候,后宫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不舒服的嫔妃们都经过太医诊治,此时好好儿地躺在自己床上;尸体正在清运,刀兵碎甲之类的也同样,临时战场边缘拉起了暂时阻隔视线用的帐幔;人员宫殿树木之类的损失,她也派人一一记录,登记造册,以便日后清点……
这临危不乱的态度,这大刀阔斧的魄力……阴贵妃再一次感到了震惊。早知道元非晚是这样能干的儿媳妇,她拼了老命也要弄到自己这边来啊!
瞧着元非晚有条不紊地把问题都处理了,三妃也坐不下去了。等到下午,她们不约而同地找了个理由,去拜见皇后——元非晚帮忙料理后宫诸事,最终还是要得到皇后首肯的,大多数时间自然都待在立政殿里。
皇后还在卧床静养。不过好歹躺了一上午,脸色没有凌晨那么难看了。
“姐姐,您身子可还好?”燕淑妃问,声音柔柔弱弱的,“可把妹妹们担心得不得了。”
皇后听了,笑了笑,但眉宇之间还是一抹难以消除的疲惫。“没什么。不过是年纪大了,不顶用了。”
此话一出,燕淑妃和楚贤妃自然都换着法子安慰她,说根本没这回事、皇后还春秋正盛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