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不说我如今没有传出喜讯,就是有了身子也不知道生下来是男是女,哪怕真得了个阿哥……庶子还能越得了嫡子去?好,爷若是觉着就是因此我存心不良了,可是就为了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儿,我至于这么着急么?我是不怎么聪明,却也到底不傻好不好?这宫里的太医御医哪一个是吃素的?若是真这么做了,败露出来就是一会儿工夫的事儿,再加上二阿哥向来得宠,不止您,不止福晋,就是主子也和主子娘娘也都是当成眼珠子疼着宠着,若是二阿哥有个什么好歹,哪一位会善罢甘休?还是爷觉得我的本事竟大到了能在这之下瞒天过海,全身而退的程度?”
皇后这个位子看起来风光,可实际上就是个身份高一点的管事,主子醒神就罢了,碰到个昏庸一点的主子,就是如履薄冰都得不了什么好,如此经历了那么些年,且又得了个那样的下场,景娴虽然不至于将性子全改了,到底比以前懂得拿捏分寸,是以,在打断完弘历,气话冲口而出之后,便陡然警觉了起来,连忙将话头一转,朝自己之前预想的上头移——
“爷……”强忍着不眨眼,生生的将眼睛憋得通红,同时语气里也少了刚硬,带上了一丝委屈,“阿玛从小就教导我们兄弟几个,什么叫做规矩体统,什么叫做上下尊卑,什么叫做安分守己……虽然我脾气是直了点,可是这些话却从来都不敢忘,加上选秀的时候出了那件事,险些就将清誉毁了个干净,便更是要强,事事都想要做得最好……只是如今看来,我确实是个没本事的,不光没将院子管好,让福晋觉得安心,就是这做人也做得不怎么样,不然何至于爷不疑心别人,独独疑心了我呢?”
弘历被景娴这一连串连消带打的话弄得有些回不过神。
说实在的,弘历对景娴的感官并不差,且景娴又一向有意为之,将扮猪吃老虎的战略方针,贯彻得很是到位,是以,在弘历的印象里,景娴便如同方才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是耿直中带着点憨气,虽然不傻,却也显然的没聪明到哪里去……弘历初被打断了话,确实是气得肝疼,毕竟这天下除了皇阿玛之外,又有谁敢这么对他?可是没有说话的机会,被逼着一大串的听下来之后,又觉得有点道理,加上对景娴的印象,弘历心里的怒气便减了一两分,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出声,景娴又来了招以退为进,故作委屈的将了他一军,进一步让他动摇了起来——
难道真是爷错怪了她?
同枕三十年,景娴怎么会看不出弘历的心思,根本不给对方多加思忖的机会,就跪了下来,打断了弘历的思绪,“这底下人传出来的话,我并不是没有听到,只是这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且我又自觉无愧,便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却怎么也没想到……既然爷已经知情,而我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便大胆请爷作回住,也好给福晋一个安心,顺道还我一个清白!”
弘历的心又偏了一点点,“这……”
“这次二阿哥出了这样的事,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总归跑不了我一个失察失责,实在是愧对了爷和福晋的信任……请爷免去了我襄理内务的事,以儆效尤!”
“你……”弘历此人就是这样,人家越逆着他来,哪怕说的是对的,那也听不进一句,可若是对他示弱,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就算明摆着是个套儿,他也钻得心甘情愿,“你很不必这样,是爷,是爷冲动了……”
“爷!”景娴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一副惶恐不安,眼圈儿更是一红,“本就是我的不是,又,又哪里当得了爷这样说……”
弘历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不先把事情查清楚了再发作,这下子可好了吧?
心里郁卒得吐血,面上却勉强维持着镇定,“你放心,若是真的……爷不会让白白受了委屈的。”
“谢爷体恤……恭送爷。”
比起来时的气势凌人,弘历这会子显得有点落荒而逃,景娴看着那张慌的背影,嘴角带笑,搭着容嬷嬷的手慢慢起身,视线却望向李嬷嬷,“都安排好了吧?”
“主子放心,一切都顺利着呢……这会儿,那赵进忠怕是已经到了养心殿了!”
“很好!”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
自己现在虽然是拿弘历没办法,可也不是没有治得了他的人……景娴任容嬷嬷帮她揉搓着膝盖,闪着精光的双眼微微阖上——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加点的更新啊QAQ
☆、28雍正出手
“皇上,赵进忠求见。”
嗯?
雍正跟大多数皇帝一样,生性多疑,再加上从九龙夺嫡中走过来,让他亲眼目睹了手足兄弟为了皇位如何算计,如何互相下绊子,如何糊弄老爷子,就算再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有那个雄心豹子胆敢做出什么违逆反上的事,仅凭着弘历是他内定的下任储君这一点,就免不了要多上几个心眼。
如此,在弘历刚搬入乾西二所之时,作为雍正眼睛的赵进忠便跟着开始发挥作用——
对于弘历的一举一动,雍正心中颇为有数。
这小子平日里理政处理事务,勉强也算得上是面面俱到,即便不指着他做什么不世明君,开疆拓土,但做个守成之君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没等雍正松口气,这在他眼里勉强合格了的儿子,却从成年知晓人事之后,慢慢的显露出了那昏头的性子——
先是宠幸高氏,容着那包衣奴才跟自己为他千挑万选的嫡福晋平起平坐;再是后院里除却富察家二人,几乎全是汉女,指了个跟自己皇后同族的侧福晋过去,刚进门便又被落了面子;然后那狗奴才被自己禁足,富察氏又有了身孕……眼看着安稳下来了,那个富察格格又折腾了起来,紧跟着永琏也病了……这一桩连着一桩的,让雍正好不发愁,可将弘历提溜过来训了一遍又一遍,那后院却仍是鸡飞狗跳的一团乱。
“让他进来吧。”
雍正既然重用赵进忠,就自然不会不知根知底,看着平日里鲜少主动来求见的赵进忠,这会儿急急忙忙的过来,不用多想就立马猜到是弘历那儿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面色忍不住一沉再沉——
赵进忠心里流着泪。
他是被雍正派过去盯梢的不错,是为了让雍正对弘历的情况了如指掌的也不错,可是不管怎么着,作为奴才,他都不想一次又一次的去顶着天下最尊贵的两父子的炮火啊……但是,如果这回出事的是别人倒也就罢了,压它一阵,缓它一时的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好死不死的,这位偏偏是皇后娘娘的族侄女儿!自己要是知情不报,虽然是讨好了四阿哥,但主子爷和主子娘娘能饶了他去?
四阿哥,不是奴才不帮您,实在是奴才无能为力。
抱着横竖都是死,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赵进忠抖索着腿进了养心殿,“奴才参见主子爷,给主子爷请安。”
“起来吧。”雍正无力的挥挥手,“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您也知道四阿哥那不是个太平的地儿啊?
“回主子爷……”赵进忠苦着一张脸,一边偷觑着雍正,一边将话斟酌又斟酌,“这一阵子因着先后出了那么些事,二阿哥那儿刚稳下来,福晋也不太好,院子里头倒还算得上平静,没人敢去撞枪口,可,可是今个儿不知道怎么了……听底下的人说,似乎是四阿哥从主屋出来之后,脸色就极为不好,然后,然后就直接往侧福晋院子去了,对侧福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指着,指着二阿哥病得寻常,似乎……似乎说是侧福晋下的手!”
“什么?!”
“侧福晋似乎也是恼极了……”赵进忠看着雍正猛地一瞪眼,不由得一哆嗦,连忙将听来的景娴的回话,一五一十的讲出来,末了又小心道:“四阿哥似乎是听进去了些,言明一定会彻查此事……但奴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只能斗胆求主子爷示下。”
“彻查?”雍正怒极反笑,“现在才想起来彻查?!”
雍正作为皇帝,虽然处理政务门清儿,可是对于小儿之事,知晓得却并不多,加上自己先头的几个儿子都是夭的夭,折的折,便压根没往深了想,刚一听到自然很是震惊,可是比起弘历,雍正毕竟要老练得多,没等到赵进忠详细说明,就已经想到这事儿不可能是景娴下的手,原因无它,无非就是认为皇后家的侄女不至于大胆到这个程度,单看大选那日的机灵,也不至于蠢成这样……听完赵进忠的话,便更是确信这一点。
正如景娴所说,雍正实在不相信会有人蠢到刚接手内务没几天,出了事必然跑不脱的当口儿,就急不可待的下黑手,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是想要反逆其道而行,可那拉氏如今一无子嗣,二无身孕,三无根基,何苦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而除此之外,,这那拉氏是皇后的族侄女儿,哪怕血脉不是很亲近,可凭着皇后的性子,若那拉氏真是个内里藏奸的,那皇后绝对不可能不管不问,任由她在乾西二所里头搅风搅雨……是真的有人在作怪,还是弘历那小子又昏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