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鹰闭着眼不置可否,摸了摸宁晖的额头,一本正经道:“傻瓜。”
宁晖皱眉:“谁傻瓜谁知道。”
宁晖等了一会,却没听到回应,侧目看过去,才发现蒋鹰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宁晖拍了拍他的脸颊,等了片刻,也不见有反应,便悄悄起了身,不想自己的手却被蒋鹰握在手里。宁晖楞了楞,望向蒋鹰满是疲色的眉宇,心中溢满了不舍和即将要分离的失落。宁晖坐回了原地,拿起手中的话本看了一会,挑着其中自己最喜欢的一段念了起来。
寂静的夜晚,屋内传出低低柔柔的读书声,这让站在院外的宁太守和宁老夫人不禁对视了一眼,守在院门挡住二老的锦衣卫,正是今日站在蒋鹰身后的副将。
“大人和夫人不用担忧,我家大人虽不善言语,但自小和小姐一起长大,最是心疼她不过了,万不会做出有损小姐声名的事。且我家大人本是要去山西,只为了见小姐一面,连夜绕道太行山。”
“想来,今日我家大人已对老夫人说明了自己的意思,老夫人自该有自己的考量,但我家大人也是极舍不得小姐烦恼,还请老夫人莫要再因宴会一事为难小姐了。”
宁老夫人蹙眉想了一会儿:“锦衣卫便是如何横行霸道,还能挡住别家嫁娶不成?终身大事老身和他说不着,若无长辈出面,他说什么也是不算数的,你们如此蛮横无礼,挡住老身看望孙女……”
那副将忙道:“下官不敢阻老夫人去路,只是我们寅时便要动身了,老夫人只当成全大人的一片痴心就是。且老夫人也不必为此气怒,末将来时,太后曾有手谕密旨,让卑职转交给您的。”
宁太守接过副将送来的黄绢,趁着院中的琉璃灯看了两眼,便拉着宁老夫人朝外走:“走吧。”
宁老夫人眼神不太好,什么也没看见:“写的什么?”
宁太守轻声道:“说是密旨了,回去和你说。”
宁老夫人不再追问,却还是忧心忡忡看了宁晖的院子一眼,两人很快消失在夜幕中。那副将听了一会屋内断断续续的读书声,不禁扬起了嘴角,无声踢走了守在门外的两人,自己亲自守在了外面。
夏天本就是天长夜短的时节,蒋鹰夜半醒来后,将趴在床边沉沉睡去的宁晖搬到了床上。一眼不眨地看着,可时间依然过得很快。转眼便到鸡鸣时分,副将已经第二次轻轻的敲打了几声门板了。
宁晖在极轻的窸窸窣窣声中醒来,蒋鹰正在整理身上的蟒袍,发髻一丝不苟,金玉束带,白玉压襟,绛红色又满是威严的官袍将他衬托得异常俊美,在这样朦胧的光线,他整个人似乎如发光体一般,让人忍不住自惭形愧。
宁晖慢慢垂下了眼眸,虽是刚醒来了,但宁晖从未像这一刻般清醒,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与他的距离和不同,昨夜的话语,实然不过是一场遐想许久的美梦。
蒋鹰看宁晖坐起身来,情不自禁摸了摸她的头:“看呆了?漠北官员需送行,隆重了些。”
宁晖点点头,强笑道:“那么复杂的官袍不假于人手,都能穿那么整齐,真是不容易啊。没人伺候可不是你风格。”
蒋鹰弹了弹宁晖的额头:“口是心非,酸死你。”
宁晖沉默了片刻,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道:“非要现在就走吗?”
蒋鹰抿了抿唇,笑了起来:“你今年多大?”
宁晖哼道:“我知道我不小了,不用你提醒,要走就快点儿走。”
蒋鹰坐到了床边,看着宁晖道:“十九。”
宁晖斜着眼看蒋鹰:“你不是也要催我嫁人吧?”
蒋鹰嗤笑一声:“嫁给谁?等着就是,本侯娶你。”
蒋鹰见宁晖发愣,又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道:“傻瓜。”
宁晖坐在原地许久,待到回过神时,蒋鹰已离开了。她一时间回忆不起来自己为何发愣,却还记得蒋鹰临走时的那句话,心中多多少少升起了几分期望。
可当宁晖彻底冷静下来后,便明白自己与蒋鹰依然是不可能的,太后不许,皇上不许,除非他自己能抛弃仕途和京城的一切,这些显然都是不可能的。
当宁晖想明白了这些,便也没在心中留有期望,不管要离开谁,生活依然依旧,不是吗……
第二十章 终不悔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两年。平帝是个极勤勉的守成之君。大梁朝在平帝登基的这三年里,一扫仁宗的颓唐,四海升平,繁荣昌盛。
漠北锦城,内外更是太平富饶。两年来,宁晖的日子过得十分紧凑,不冷不热的时节跟着祖父四处走走,剩下的时间便在太守府里看书画图,偶尔还要陪着宁老夫人和众家夫人听个小戏。因老夫人年纪大了,逢年过节的堂会宴请,都交给宁晖张罗。这一年年地忙碌下来,倒是没有多少自己的闲暇时间。
七月正是漠北纳粮的最后时节,每年此时宁太守都会拣几个城镇走一走,以防税吏欺上瞒下,也可顺便看看民生。宁晖自是不愿呆在家中,一边绘制地形图,一边跟着祖父四处查看。
八月初的光景,祖孙二人方回到锦城太守府。宁晖不但要将标记上的地方填补好,还要将离开一个月后落下的进度赶上去,为此时常忙到半夜三更。宁老夫人几次派人来,都被宁晖关在了门外,想来误了不少中秋节的事。这日,宁晖终于闲暇了下来,有心想要睡个好觉,被宁老夫人亲自前来堵在了寝房里。
宁晖被迫换去了长袍,身着红色纱裙,满头的珠玉,挺直腰背坐在客厅里,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头上那些价值不菲的珠玉便会掉下来。说起来宁晖平日里也只敢和外祖理论一些,对着外祖母的突如其来的折腾,却是一点脾气都不敢有。宁老夫人坐在长榻上,指挥着让宁晖收拾整齐,左看右看直至怎么看怎么满意,才让众人停了手。
宁晖在丫鬟的搀扶下,僵着脖子站起身来,小声道:“祖母今天又要做什么?这一早的,我都还没有睡醒……”
宁老夫人虽至花甲,但养生有道,满头乌发,皮肤又白皙。眼角虽有皱纹却也不多,看起来最多是知天命的年纪。从轮廓和眉眼便能看出来,宁老夫人年轻时,定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宁老夫人侧眸瞪了一眼,宁晖立即噤声,撇着嘴低着头玩着赤金压襟。
宁老夫人看孙女如此乖巧听话,心情越发好了:“你还记得隔壁搬来的那户人家?祖母和你说过了几次,她家祖上和祖母家里沾些亲,今日祖母邀她来家中做客,你身为主家,自该好好招待招待人家。”
宁晖瞌睡得恨不得直接倒地不起,哪有待客的心思,不禁小声嘀咕道:“外祖母最是霸道,这又不是我请的客人,怎么又是我招待。”
宁老夫人听见宁晖的抱怨,目光微动,笑了起来:“她家有个孙子,和你年纪相当。长得是英武过人,一表人才。先不说这家世门户什么的,只长相、年纪就和你也般配得紧。”
宁晖听到此话,便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这两年外祖母不曾提过成亲的事,没想到提起来便来得如此凶猛,甚至连门户和家世都不问,想来她一定是对男方极满意的。难不成,自己已经大到让外祖母不顾一切都要把自己给嫁出去的地步了吗?
宁晖不满道:“祖母,他家看着倒挺大,可这才搬来半年多,又不是多知根知底,你可别光道听途说。前些时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着急这事?什么年纪,长相般配,还不是她自己说的?她家若真有心,便该托媒人上门来说,这样的事,哪有自己说了算的?”
“上个月媒人上门了,你和你祖父都出去了,我商量着已经应下来。今日人家老封君是想来亲自看看你,挑了几个吉日。我俩选一选,顺便定下你们的吉日。”宁老夫人又打量打量了宁晖的全身上下,嘱咐道,“一会,你给我老实一点,文静一点。”
宁晖怔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祖母!这般大的事!你怎么可以擅自做主?外祖父和我在外面,你和谁商量了?这事不该和我商量商量吗?”
宁老夫人挑眉头道:“和你商量?哪一次能成?你从京城回来已三年多了,当初给你相看了多少人家,你哪个中意了?不是嫌人家是武夫,就是嫌人家文绉绉的。好男儿自该顶门立户,不从文习武,莫不是还从商不成?漠北那些官家夫人,一提你都怕了!再没有比你更挑剔的了!这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你父母不在了,我还做不了你的主?”
宁晖急声道:“可这也太突然了,外祖父知道吗?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您怎么可以这样!若不是今日人家要见我,你是不是打算成亲前一日才说?”
宁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道:“你们回来我便和你外祖说了,他再满意不过了。外祖母倒是想和你说,遣人叫了你多少次,你可有一次让人进门的?”
宁晖抿了抿唇,十分委屈地开口道:“这般大的事,外祖母不该亲自和我说一声吗?”
宁老夫人道:“我不正在和你亲自说吗?这事依然定下来了,庚帖都换过了,再也没有改的可能了。一个姑娘家,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嫁人不成?我和你外祖父,都这把年纪了,也不贪图人家什么,自然是处处为你打算。”
宁晖被这突然而来的消息震得发懵了,脑海一片空白,又重复道:“你们也该和我商量商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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