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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安宁 [精校出版] (张瑞)


宁珏绷着脸,一本正经道:“当真对本侯一往情深,便不该现在拒婚。”
蒋鹰听闻此言,斜着眼望向两人,得意道:“嗯,本就一往情深。”
宁晖恼羞成怒:“你们这样骗人有什么意思?!”
周律趴在桌上:“有意思啊!有意思啊!我看着可有意思了!继续啊继续啊!哈哈哈哈!”
宁珏却道:“周大哥!你也不要太过火了,我姐好歹是个姑娘家,脸皮薄着呢!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姐你接着说!有我在,我看看谁敢欺负你!”
林太后笑了一会,擦了擦眼角,才道:“你们两个猴崽子也适可而止些,万一真恼了她,再跑来找我们两个老太婆闹一场拒婚,我可是受不了。”
“你们合着伙骗我!太过分!……沈宁珏你给我等着!”宁晖听到林太后的调侃,又羞又窘得跺跺脚,捂着脸朝外跑去。
蒋鹰抬眸撇了眼,还在笑的两人,指责道:“你们把本侯的人,气跑了。”
周律缩了缩脖子,对着蒋鹰追出去的背影喊道:“怎么是我们气跑的!是你太木头,自己气跑的!喂喂喂!”
林太后笑骂道:“我和宁老夫人还要商量婚事,你们两个猴崽子,去看看沈太傅和宁大人,何时有空。”
宁珏和周律连连称是,给林太后和宁老夫人行了礼,一同出了门。
宁珏拍了拍周律,意气风发地说道:“你放心好啦!这些时日他要忙的多了去,可没空找你后账!过几日还要指望你帮他接亲,巴结你还来不及呢!这次,我要拿出平生之学,好好地难为他,不能让他那么简单就娶到我姐。咱们继续喝酒去,外公和祖父肯定还在对酌,咱们换个地方接着喝。”
周律勾住了宁珏的脖子,笑道:“沈探花所言极是,所言极是!他这一个月不知有多少事,他哪有空管咱们。探花就是探花,来给哥说说,他迎亲的时你打算是出对子,还是作诗?你也知道这次接亲的人,都是锦衣卫的人,个个武夫出身,哪里能对上当朝探花的诗词歌赋,来!哥带你换个地方喝酒,你好好给老哥说道说道,这文章上的锦绣事。”
宁珏得意一笑:“自然自然,锦衣卫来得都是好手,武斗是拦不住的。可那文争,得好好让都尉府丢丢脸。我和你说,我想了一路,出的文题,他和那些酒囊饭袋一准答不上来!”
周律亲热地笑道:“是吗?那你得和老哥好好说说,你知道我文不成啊!平日里写个奏折还全赖你给捉刀呢!”
宁珏笑道:“这还不简单,我和你说……”
午后阳光灿烂,窗外鸟雀叽叽喳喳,花随风动,处处弥漫着甜蜜的花香……


第二十一章 燕双飞

九月初九,锦城宁太守家的掌上明珠出嫁,城内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接到了请帖。各家夫人接到请帖后,心情较一致,凑在一起便为京城来的新郎暗暗可惜。人生地不熟的人家,初来乍到便被宁家骗了婚。那样的宅院和财力,莫说锦城了,便是在京城也该是不错的家世,却摊上了锦城人人避之不及的姑娘。
若说这宁家新妇人厉害也就算了,可宁家那一对老夫妻护短又不讲理。这些年,但凡那沈宁晖若遇上了不平事儿,总会将穿得最体面的人先收拾一顿,再问缘由。若谁家吃了亏,跑去太守府说理,大多都是太守夫人热情地招待一通,却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这还是抹不开面子的官宦人家的,若是商家的子弟,更自不必说,反正太守夫人也没估着和商人结亲,但凡来找不是的,一律乱棍打出府去。
这一日,各家夫人见到了新郎,家有云英未嫁女儿咬碎了银牙,没有适龄女儿的也暗暗可惜。新郎不但样貌好,身板好,家世放在大梁朝都是一等一的好。不但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身负爵位,居然还是朝廷派到锦城的新任都指挥使。小小年纪,已是正二品的实权,锦城里能一手遮天的宁太守,放在人家面前也是不够看。
新郎耀武扬威地抱着新娘上了马,绕城而去。身后跟在一大队英姿勃勃的锦衣卫,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杏黄色的飞鱼服,腰间挂着绣春刀,在明晃晃的日头下,耀得人眼晕,端是权势富贵逼人,便是心态较为平和的众家夫人,也是羡慕的红了眼。
宁珏自诩寒窗苦读十五年,整日里以满腹的诗词歌赋与锦绣文章自负。可今日却被一个……一个……舞刀弄权的武夫,对到哑口无言。宁珏突然觉得自己不但输了胞姐,就连人生的前途都是一片黯淡的。若不是宁珏亲自参加了一场场的考试,才得了一甲探花,他还真以为这探花之位是祖父瞒着自己买来的。
周律望着远去的马队,搂住了坐在台阶上的宁珏:“他们绕够三圈也就回来了,咱们先去东院等着,你祖父和外祖外祖母和那些老爷们可都已经都过去了。”
宁珏苦着脸,一身绛红色锦衣依然遮不住眉宇间的落魄:“你说姐夫当年为什么要入锦衣卫啊?怎么不去考状元?”
周律搂着宁珏边走边说道:“你以为我们是你啊?当初在宫中时,策论做得最好是皇上和你姐,就我这样的要去国子监读书,家里不知送了多少重礼,陪了多少笑脸,爷好歹也是皇子的伴读啊!你姐夫自小就是个骑射站桩的莽夫,写出的字都让人不敢直视,还是个恶名在外的纨绔,人家国子监就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不一定要他。”
“他今日像是如有神助……噢——是你!”宁珏指着周律,“是你诓了我的试题!那天晚上!我说你怎么那么殷勤,突然对我那么好!你简直是……简直是……太无耻了!”
周律攥住了宁珏指着自己的手指:“好兄弟说那么难听干吗?哥如今好歹也是锦衣卫的同知,带着一帮子兄弟,千里迢迢给上司做脸,你却故意刁难老哥,这怎么说得过去?侯爷那样的坏脾气,说不得对不上你的对子,就敢恼羞成怒强抢了去!”
“胡说!今天我外祖和祖父都在,他敢强抢个试试!”宁珏又气又怒,却又挽不回光阴,气得跺脚,“误交匪类!小人!卑鄙!太卑鄙了,怪不得我姐等了那么多年,还是上了你家侯爷的贼船!这得多深的心思!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周律搂着脸涨得通红的宁珏的脖子:“别说那么难听,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君子,好好抄你们的书,弄权涉政这些阴私的事,交给我们这些小人多好,各得其所各得其所……你也别把你姐想得跟白兔一样,他俩落在彼此的手里,不知是谁要倒霉呢!侯爷也就是傻横,他那点儿心思谋略,但凡你姐用点心,他都不够看啊!要是你有你姐那点儿心思,一国首辅也做得。你祖父私底下,没少为了你木楞难受啊!不然也不会告老还乡,带你回漠北了!来来来,哥带你斗酒去,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宁珏一路被周律拽着脖子带到了侯府里,有心再争辩几句,可又觉得周律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他输人不输阵:“什么木楞!我那是不恋权势!庶吉士就非得入内阁吗?你也不要看不起我,说不得将来我和我祖父一样,这大梁朝但凡能入了翰林进内阁的人,都是我的弟子!你这样小人,合该躲在暗地里哭!……天天哭!”
周律根本不和宁珏一般见识:“好好好,咱俩的账改日再算,再怎么着,也是咱们兄弟间的事!这锦城里的武将,见你姐夫年纪轻轻做了都指挥使,心里不服气着呢!私底下想着怎么灌醉咱们呢!你要是有本事,今天就把锦城里那些武将和公子都撂倒了……锦城北地,酒都烈着呢。咱们还得想对策才是,怎么着也不能让新郎横着被抬进洞房去。”
宁珏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灌酒也不一定非得比试酒量,锦城这帮子武夫弱鸡,小爷焉能放在眼里。走!咱们先去厨房看看酒,一准儿把他们全喝趴下!”
九月初九京都虽已入了秋,但依然有些热,含章宫太液池的荷花谢了一池。
平帝萧璟年脸色不是太好,离开西山不到四年的时间里,他以往总是舒展开的眉心已有了细细的皱纹,眼底也有些青黑。虽还是一如从前那般的俊美,身上却少了当年的精神和温润。
挨近太液池的华庭内,桌上堆满了奏折。萧璟年坐在檀木榻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抬眸望向下首站了许久的林奕远,不冷不热道:“今日爱卿不当值吗?求见所谓何事?”
林奕远站在这里,已有不短的时间,直至此时他自己都不知为何要进宫求见,但得了消息后,只觉得心里憋闷得难受,但却不知该对谁说起。
当年若非皇上的意思,自己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定好了亲事,国丧之后便匆忙成了亲。明明已和沈太傅说好了,只要……只要家中没有顾忌,迎娶宁晖的事,便会水到渠成了。可只因皇上心有奢望,自己便必须放弃心中最好的姻缘,虽已时隔多年,却依然不能释怀。如今,林奕远得知消息后辗转反侧,不得安眠。皇上甚至连知道都不知道,林奕远心中着实有些不平。有时人便是如此,自己难受时,总想着自己不喜的人比自己更难受一些才好。
林奕远上前一步,轻声道:“不知皇上可知勇毅侯,今日成亲的事?”
萧璟年微怔了怔,好看的凤眸闪了闪:“是吗?鹰弟的事历来有太后操持,朕倒还真是不知此事。在京城时要死要活的不肯成亲,非要给先皇守制三年,没成想去了漠北动作竟是如此的快,想来侯夫人请封的奏折还在路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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