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晖显然不满意郑峰这样的回答,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不是尽力……若真有万一,便是放弃所有人,也要保证殿下的安全!”
萧璟年看向垂眸的郑峰,眼眸中闪过一抹冷色,他从腰间抽出那把从不离身的纯金镶宝石的匕首,递到了郑峰面前:“郑统领所求之事,本宫允了。若我们能逃过此次,便给予你嫡次女的侧妃之位。有此信物,婚事便是走到太后那里,也是作数的。”
蒋鹰不自主地勾起了嘴角:“先皇所赐,从不离身,曾说过,要送太子妃,定情。”
宁晖见萧璟年拿出匕首时,还想着要怎么将此物留在他身边防身,可听到这些话的瞬间,犹如被雷击中,几乎站不住身形。她愣愣地看着萧璟年递出去的东西,脑海中阵阵轰鸣,一声声凄厉狰狞之音缭绕耳边,胸口宛若有什么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剧痛至极,冰冷刺骨的寒风拥灌入了心间……
——“哼,殿下当真小气。”
——“自然小气,这是进贡的匕首,天竺的东西,整个大梁朝不出三把,将来本宫娶太子妃用来下定的,你还要吗?”
——“不敢不敢,小民现在都只觉得它烫手。”
——“可惜你沈家子嗣稀少,没有女儿,你若有个妹妹,这个给了你也成。”
郑峰不是第一日跟着萧璟年,知道这匕首的价值,自然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太子本人用代表身份和朝夕不离的匕首亲自定下侧妃,虽还是侧妃之位,但分量却不一样。郑峰甚至不愿有丝毫的推辞,躬身无比慎重地双手接过匕首,郑重道:“殿下如此看重,郑峰万死难报此恩,定会保殿下万无一失。若真有万一,末将便是拼了性命,也会将殿下护送出去!”
郑峰虽得了萧璟年的保证,可何尝不知自己所做有些过于急切,要与东宫联姻,应该早早图之,如今这般地逼迫,实然是落了最下乘。但时不我待,如今这般的缘故,何尝不是因为今日之后,便再无半分把握了。
郑峰身为一个男子,心中也没有那么多柔情万种,只要女儿入了东宫,得了不算低的分位,以后的事还可徐徐图之。太子自十多岁便被幽禁在西山行宫,便是有个姿色普通的宫女,还比他大了许多岁,又怎么如京城娇养的小姐。
沈宁晖姿色一般,性格强硬,常年混迹军营,于争宠来说,真是没有半分可惧之处。自家女儿长相,在众多贵族小姐中都属中上,又是正经的名门闺秀,到时候只要使些温柔小意,先别人产下皇子,从此后便万事大吉了。皇家的宠爱与真心,不过都是女儿家梦中的浮云罢了。
宁晖觉得浑浑噩噩的听不清周围的话语,她的脑海中闪过种种,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整个人都好像空白一片。她侧了侧眼眸,感觉有人正看着自己,手上似乎还有陌生的触觉。宁晖不自觉地松开紧握在手中的东西,不想那陌生的东西却又缠了上来,这样冰凉的触觉,让宁晖升起莫名的惧怕,不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
萧璟年心疼无比地看着宁晖,若非事态紧急,他绝不会当着宁晖的面许诺,更不会交出打算送给宁晖的匕首。可若不如此,萧璟年多怕自己和宁晖便没了以后,天人永隔的结局,萧璟年不能接受,更不能让宁晖为自己殉葬。实然,萧璟年对这婚事起了极大的反感,他为保命不得不许婚,心里本就充满了耻辱感,又让宁晖伤心成这般模样,这都让他更加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与郑峰的见风使舵。
萧璟年的手轻轻地抬起,打算抚过宁晖的鬓角,不想宁晖又连连退了两步,避开了。萧璟年不觉尴尬,只感更是难受,整颗心都揪着痛:“宁晖……”
宁晖茫茫然地抬眸,望向对面,只觉眼前的人似乎还是方才的人,又似乎不是,但宁晖一时想不起来为何了,方才似乎出了什么事。她轻应了一声,可瞬间红了眼眶,努力地压下了莫名的泪意,却压不住心中噩梦般的无望和悲伤:“殿下……”
萧璟年被这样茫茫然的眼神看得心都要碎了,他性格中的强烈自尊与自卑,仿佛在这瞬间都迸了出来,缩了缩手,突然不敢触碰此时的宁晖了,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宁晖保重。”
蒋鹰催促道:“时辰不早了,收拾了,快走。”
宁晖茫然地点头,侧目打量着屋内的人,当看到郑峰手中的匕首时,她的目光停了停,几乎是一瞬间想起了方才所有的事,她的人慢慢地清醒了,几乎用了全部的意志,才压住眼中蜂拥而至的泪水。她心中除了浓重的悲伤,还有一丝可笑,对曾经幻想一切的嘲笑,与自不量力的嘲笑。她将目光定在了萧璟年的身上,两人便这样对视着,她似乎听见萧璟年的眼睛在求饶,可心里却清楚地知道并非是萧璟年在求饶,而是沈宁晖在求饶,沈宁晖在求乞,求着萧璟年将婚约收回去,哪怕是即将赴死,都不要如此……可萧璟年那眼中的伤痛,甚至比宁晖还要深刻,很多很多话,宁晖都不能宣之于口,甚至不能说出一句别的话来。
冥冥之中,萧璟年作出这样的决定,似乎又在宁晖的预料之中。
宁晖知道,今天中午小诚子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好大一会儿,也知道郑峰的打算,她没有阻止,不过是为了看到结果。也许她早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也许她根本没想到,结果竟是来得这般地突兀,这般地快。她总是不肯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总以为萧璟年是深爱自己的,不会那么做,甚至丢了性命,也不会舍下自己伤心。
许久许久,宁晖对萧璟年拱手道:“宁晖要走了,不能继续保护殿下了,若再有事,殿下自己万要小心。”
明明只是一句道别的话,萧璟年莫名地心慌不已,却不知为何会如此心慌,他温柔至极地说道:“我在此,等你回来。”
“殿下脱险后,定要随众人回京的,便不必等了。”宁晖话毕收回了眼眸,头也不回地转身朝外走,蒋鹰不言不语地紧跟其后。
萧璟年望着宁晖的背影,心中突然空落落,明明知道宁晖是去引开追兵,可突然有一种她再也不回来的错觉。
“宁晖!”萧璟年快步上前,急声喊道。
宁晖回眸:“殿下还有何事?”
“你……我在京城等着你,若是脱险便立即去找我。”
宁晖如往日般,勾唇一笑,轻声道:“来日,宁晖定会亲去,贺太子殿下重回东宫之喜。”
萧璟年望着宁晖掀帘而去,忙追了过去,待掀开门帘,只看到宁晖与蒋鹰一前一后走在暴风雪中,头也不回的背影。
院中寒冷凛冽,狂风暴雪,重重打在人脸上,犹如刀割一般……
第十三章 相忆深
年三十这夜的含章宫,比往日更加地寂静。太液池内凝结着厚厚的冰块,琉璃宫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般地摇晃着,仿若不安定的人心一般。
承康帝脸色苍白地躺在龙床上,几次挣扎起身未果,唯有斜靠在床榻上,才让自己看起来有些气势。此时,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在几盏琉璃宫灯下显得尤其地凶狠。脸色却太过惨白憔悴,微凹的眼眶,仿佛让整个人都失去了生命的光泽。
承康帝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人,因气怒交加的缘故,呼吸越显急促和粗重了。王皇后风轻云淡地坐在皇上的正对面,轻轻拂过精致的指甲,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扬扬得意的浅笑。不知这样对持了多久,王皇后抬眸望向承康帝,犹如感觉不到承康帝目光的仇恨般,掩唇轻笑:“皇上可是觉得浑身乏力,起不来身?”
承康帝道:“贱人!你居然敢给朕下药!”
“若非臣妾出此下策,只怕此时皇上已去禁军大营搬救兵了。臣妾倒是不知道皇上的本事那么大,宫中严防死守,还能让您得了消息。”王皇后望着承康帝,娇声道,“你们男人打打杀杀的事,臣妾可不敢参与,唯有下药一事,臣妾最是轻车熟路了。”
承康帝竭尽全力般地咬牙道:“你这毒妇!朕早该杀了你!”
“毒妇?皇上还记得,当年臣妾嫁给您时吗?最好的岁数,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一心一意地为皇上打算着将来……是谁将臣妾变成了这般模样?”王皇后轻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红了眼,“臣妾是您在先皇那里,一次次地求娶来的。您说过会珍惜臣妾,好好对待臣妾……你曾对臣妾许诺,举案齐眉,相伴到老,可不到一年的工夫,您便抬房了侍女,又纳了两房侧妃。”
承康帝咬牙道:“朕若知道你本性善妒,又是这般恶毒,怎会去求娶你?贱人!你以为朕不知道王府后院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吗?连孩子都不放过,你有什么资格怪朕!”
王皇后挺直了脊背,笑道:“臣妾自始至终不敢责怪皇上,便是皇上的庶子与嫡长子只差一岁,臣妾明明心里恨不得他死,却因李侧妃家世对皇上有所帮助,不曾动过她母子,更不曾责怪过皇上。臣妾既嫁给了皇上,皇上好好的,臣妾才能好好的。皇上不记得成亲时的誓言,可臣妾都还记得,‘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敫日。’当初皇上说得多好啊……说得多好……”
承康帝听到此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微怔了怔,许久,他冷笑一声:“你如此对朕,还妄想和朕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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