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晖知道这把匕首萧璟年从不离身,虽是不会要,心里也十分熨帖,忍不住笑了起来:“殿下不必担心,明日去打猎又不是露营,这么短的匕首真的用不到,还不如放在殿下处防身,我也好放心一些。”
萧璟年皱眉想了想,还是将匕首塞到了宁晖的手里:“用不到也拿着。”
宁晖笑得更是开心:“殿下如此大方,我便却之不恭了。”
萧璟年见宁晖收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别以为本宫送你了,明日回来是要还给本宫的。”
宁晖撅了撅嘴:“哼,殿下当真小气。”
萧璟年挑眉道:“自然小气,这是进贡的匕首,天竺的东西,整个大梁朝不出三把,将来本宫娶太子妃用来下定的,你还要吗?”
宁晖忙摇头:“不敢不敢,小民现在都只觉得它烫手。”
萧璟年故作叹息道:“可惜你沈家子嗣稀少,没有女儿,你若有个妹妹,这个给了你也成。”
宁晖脸色有些古怪,陪着傻笑两声。蒋鹰在此时朝宁晖手里塞了一个油纸包,正好解了他的尴尬。宁晖慢慢拆开油纸包,正是方才说起的那块红豆糕。宁晖愣了片刻,望向蒋鹰:“侯爷不是吃了吗?”
蒋鹰撇开脸不看宁晖:“没来得及。”
蒋鹰比萧璟年小半年,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娇生惯养的一个。萧璟年在皇上御驾亲征之前才被立为太子,在此之前也不过是养在德妃名下的一个普通皇子,论起受宠程度和身份来,和蒋鹰相差甚远。
蒋鹰同宁晖、萧璟年在西山住了四个月之久,却从来不曾有过半分抱怨和骄纵。这些时日,食物紧缺,因萧璟年的身份的缘故,宁晖每次分食物都会给萧璟年最多的一份,蒋鹰却从无意见,不管萧璟年怎么推让,他也不会吃萧璟年的那份,恐怕这是饿急了,才四处找东西吃,找到了宁晖存放的一块红豆糕。
因只有一块,宁晖从林奕远那里得了后,不知该怎么分,便先放了起来,本打算等到蒋鹰不在的时候给萧璟年吃,没成想却丢了。宁晖心里也没有多在意,这个院落只有三个人,不是萧璟年便是蒋鹰,只要不用宁晖分配,不管是谁吃了,都没什么。
宁晖轻轻捏住红豆糕,心里说不出地难受。蒋鹰从不曾因为自己的区别对待起过半分不忿,他甚至从来不吃萧璟年多出的东西,却每次多多少少要占自己一些便宜,想来心里也是不喜自己的偏心吧。
宁晖抬手摸了摸蒋鹰的头,许久许久,才压抑住眼中的泪意:“小民谢侯爷赏赐。”
蒋鹰撇开头,有些不耐地说道:“天黑了,生火睡觉。”
外面已没有了亮光,四周的门窗因寒冷关得很严实。宁晖点了点头,下床将火炭烧得很旺,放在了床边,片刻,屋内便暖融融的一片。
宁晖开了一丝窗户,望向宫外灰蒙蒙的雪山,查看了四处,用一个桌子抵住了房门,这才爬上了床。萧璟年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望着烧得很旺的炭火。蒋鹰将枕头卷好,正卷出两个人的位置,朝宁晖招了招手。
萧璟年回过神来,温柔一笑:“鹰儿,今天不挨着表哥睡了吗?”
蒋鹰满脸嫌弃:“你身上冷硬,不舒服。”
萧璟年挑眉道:“莫不是宁晖身上又软又暖不成?”
蒋鹰十分正经地点点头:“那是。”
宁晖尴尬地站在原地,上床不是,不上也不是。滴水结冰的天气,院落里已没有多余的被子,现在三个人只将当初的三床秋被叠在一起,才能保暖。若想另外睡,除非是想半夜冻死了。
萧璟年见宁晖垂头站在床边,奇怪道:“怎么还不上来?一会儿炭火灭了,冷得睡不着了,快上来吧。”
蒋鹰见宁晖莫名地脸红,很是严肃地问道:“生病了?”
宁晖一时也忘了窘迫,手忙脚乱地上了床,挨着蒋鹰躺在了最外面的地方:“没有,快睡吧。不然一会儿火灭了,你又朝我这边挤。”
蒋鹰虽不愿承认宁晖所说,可每晨起床,自己半个身子都在宁晖怀中,这倒是不好否认,但勇毅侯历来是个有自尊的人,他总觉得不能占一个小民的便宜:“等出去,还你几个美婢。”
宁晖想反驳,可见蒋鹰已闭上了眼,一时间哭笑不得。萧璟年轻轻地笑了声,他越过蒋鹰,安抚地拍了拍宁晖,轻声道:“勇毅侯的那些美婢都是太后精挑细选出来的,便是宫内我们兄弟几个的大宫女也比不上,这次你可算是占大便宜了。”
宁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京城的少年相互之间送些歌姬和丫鬟,都算雅事。若是拒绝了,不知蒋鹰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打他的脸。
宁晖干笑了两声:“祖父治家严谨,沈家男儿十八岁之前,院内只有小厮……侯爷的美意,宁晖心领了。”
蒋鹰轻哼了一声,不愿再说这事,冰冷的手脚心安理得地缠住了宁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萧璟年见宁晖愣在原地,嘴角的笑意更大了,温声道:“别瞎想了,他愿意,太后也不一定愿意养了十几年的人,白白送给你。”
宁晖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萧璟年望着宁晖无忧的笑脸,眉宇间溢出一抹担忧:“那些人一个个地都不见了踪影,已是怠慢至此,只怕外面已传来不好的消息。万崇年也有几日不曾过来请安了,自古以来,锦上添花常见,雪中送炭少有。要不,你明日别去了,这几日本宫眼皮跳个不停,总怕你有事……”
宁晖轻声安抚道:“太子殿下不必忧虑万百户的态度,锦衣卫里各个都是勋爵贵胄,哪个不是娇养长大的权贵嫡子,此时环境太过恶劣,少吃少穿的,他们这才顾不上殿下和侯爷。” 萧璟年不置可否,只是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的担忧越发地重了:“封山半个月了,不知积雪何时才能清干净,不然他们若是没吃得,不知会如何……”
“殿下不要胡思乱想,不说咱们现在被囚禁在此,还要对他们依靠一二,便是将来殿下亲政,锦衣卫的人也会是殿下最大的助力,哪一个混得稍微有些名堂的锦衣卫身后没大族的支撑,殿下对锦衣卫还是要以拉拢为主。”宁晖内心深处,虽也不是很乐观,却没有萧璟年那么担忧,他反而希望大雪封山多些时日才好。道路不通必然拦住了送给的队伍,可也拦住了京城的消息,让众人不敢特别怠慢萧璟年与蒋鹰。
自皇上五月被北戎擒拿,六月太后与大臣们拥立静亲王为新帝,宁晖恍惚便想到了今日的境况,也只有太子殿下还天真地以为原本皇上,现在的上皇还朝后,一切会归于正途……
油灯和炭火都慢慢熄了,萧璟年望着漆黑的幔帐:“太后既不想本宫继位,当初为何要在父皇出征前,逼迫他立太子?若本宫不是太子,也不必被皇叔流放于此了,更不会将你们连累至此……”
宁晖在黑暗中抬了抬眼,柔声道:“当初太后和大臣们只是怕有万一,才让皇上立下太子,实然他们也并未想到真会有万一,这才让殿下受了这些委屈。”
萧璟年低低地笑出了声,片刻后,轻声道:“你不必如此费心地安慰本宫,一切只等父皇回来便好了。皇叔能怠慢我,总不敢怠慢父皇吧?何况还有安国公和你祖父跟着父皇,皇叔想来还不能一手遮天。”
宁晖小声道:“朝内的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现在我只想让殿下和侯爷过得好一些,殿下只管放心好了,只要我在一日,便会护着你一日,绝不会让你多受委屈。”
行宫内已有半月消息不通,萧璟年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他性格温敦,又十分雍容大度,从不计较琐事。可这些时日,他还是从这些人的态度感觉到一丝极为不好的预感。太子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此时的他却只能依靠身边的人生存。
黑暗中,萧璟年只觉得一股泪意上涌,他摸索着宁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本宫不用你保护,只要你和鹰儿都好好的。”
萧璟年只觉得孤立无援,又不知该把希望寄托在哪里,大臣们在父皇出事后拥立了皇叔为帝,想来父皇回来只怕也有一场硬仗要打。若不是大臣与太后一起逼迫父皇立下太子才能出征,自己也会同那些兄弟们一样,还留在宫中,蒋鹰与宁晖自不用跟来受苦。
若父皇败北,静皇叔的长子比自己还要大上三岁,这太子之尊如今是多么尴尬的存在。自己为太子要软禁行宫,这本是无可厚非,可沈宁晖乃太傅唯一的嫡孙,只因太傅与父皇一起被俘,皇叔却是连他都不肯放过。蒋鹰是长宁大长公主和安国公唯一的嫡子,御封的勇毅侯,却还要陪自己幽禁在此。
太后便是不心疼这个没有血缘的孙子,为何不心疼自己的亲外孙,看这样子竟是要弃之不顾了,萧璟年每每想起便内疚得不行,可每每孤单寂寞时,又觉得无比庆幸,最少父皇临走时带走了安国公与太傅,给自己留下宁晖与蒋鹰,不然这半年都不知道该怎么熬下去了。
宁晖反手握住萧璟年发抖的手,安抚道:“殿下不必自责内疚,不管出于什么缘故,如今我们三个是一荣俱荣,并没有谁连累谁一说。若让静皇叔坐稳皇位,便是没有殿下和侯爷,我这前朝重臣的孙子,孤身一人在京城也会举步维艰的。”
萧璟年闭着眼,紧紧地抿着唇,努力压抑着,才让没有让自己落下泪来,他的手紧紧攥住宁晖的手,无声地大口呼吸着,想减轻心中的压抑。宁晖虽什么也看不见,不知为何,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萧璟年情绪的波动,仿佛整个屋子都有种压抑的绝望在蔓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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