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孟得贵回头看,见是看门的刘三。这时已经是晚饭过后,这个时侯谁还会来拜客么?孟得贵问道:“这会子又有谁来了?不管是谁,一概回说格格休息了,明早再来。”
刘三磕头答道:“回总管的话,来人自称是孟子学,说是您的侄儿。小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特特来禀告总管,到底放这个人进来不放?”
一听到孟子学这个名字,孟得贵竟从椅子上起来,口中连道:“子学怎么来了?在哪儿?”
刘三见状答道:“就在门外,小的这就请他进来。”
孟得贵直说好,吩咐他到西侧茶厅见面。此时,他也顾不上去松林亭喝酒。孟子学是他二哥家的儿子,原在山西平阳府居住,这不逢年不过节的,来京师做什么?家中若有什么事,二哥总该有家信寄来,怎么也不见信件呢?
他想了片刻,毫无头绪,只得迈步向茶厅走去。
茶厅只在大门西侧。进了锦绣澜大院,往西走个廊子,就是茶厅。这里是孟得贵平常歇息的地方,偶尔也用来待客。他走进茶厅,小厮过来行礼。得贵微微点头,吩咐沏壶好茶上来,再预备些酒食,即刻端上来。小厮忙着准备去了。
又等了片刻,只听门外有人叫二叔。听这声音不是子学是谁?得贵站起来,向门外看去。夜幕降临,依稀见一人影闯进室内,还没来得及看清相貌,来人已经噗地跪在得贵面前,一把抓住了得贵双腿,泣不成声。
得贵细看一番,此人正是二哥孟得喜家的长子子学。这么晚来京师,又是这般狼狈,难道家中出事了?
得贵搀扶子学起来,忙道:“子学你这是做什么?家中有什么事么?”
子学依旧苦苦泣泣。得贵将他拉到桌下椅子里坐下,又命小厮端上茶,又好一番询问。终于,子学停止抽泣,一骨碌喝了半盏茶下去,抽抽噎噎说道:“二叔可要救救侄儿,否则侄儿真不想活了。”
得贵诧异道:“什么事竟闹成这般地步?你告诉二叔,能做不能做,二叔总要帮你一把。”
子学说道:“二叔,知道侄儿今年府试中落榜了么?”
得贵点头说道:“我听你爹说了。这原不算什么事儿,大不了来年再考,难不成你就要因此寻死么?也太没出息了些。我知道你爷爷的意思,嫌咱家世代奴才,想考个前程也好在祖宗面前光显一番,可这种事情也要看缘分才是。”
子学起身说道:“二叔要这么说,侄儿也没啥活路了,只有一死了之。”说罢,将剩下的半盏茶喝干,毅然要走出茶厅。
得贵吃了一惊,上前一把拉住子学,骂道:“胡闹!你既来我这儿,我怎能让你寻死去?回头见了你爹,二叔怎么交代?”
子学挣了几挣,终是被得贵死死拽着。子学哭诉道:“侄儿有冤难诉不死怎样?”
得贵好言劝慰说:“你有啥冤,我们坐下好好说,你这般闹能解决事情?”
子学听这话才算安静一些。得贵又将他半拖半拽摁在椅子上,命小厮将酒菜摆上。得贵坐在子学对首,说道:“今日我们爷俩好好喝两杯,你有啥事不顺心只管给二叔说。二叔总给你一个说法就是。”
子学大老远从山西平阳府赶来,一路上心情郁闷,顾不上吃喝,这会儿见了酒菜摆上,确也感觉饥肠辘辘。得贵先劝子学喝了三杯酒,稳定了他的情绪,正要细细询问详情,忽听胖儿禀告道:“小的早在松林亭准备好酒菜,只等孟总管过去呢。”
得贵正要套子学的心思,哪儿顾得上再去松林亭喝酒?少不得说有事在身,改日再喝,先打发了胖儿离开。
此时,子学已经自顾自喝了五大杯下去,酒劲一到,情绪越发难以自控,大声说道:“二叔,你知道侄儿是被人害了么?该死的高文翰,公然通卖关节,害侄儿落考。二叔,你说侄儿冤枉不冤枉?侄儿苦读六年,只为了今年的府试,哪知道却因为不贿赂知府落考,天底下还有这么不公平的事么?”
得贵吃了一惊,问道:“你说什么?知府主考官买卖考场关节?你手中可有实证呢?”
孟子学拍案说道:“侄儿手中虽没有实证,但整个平阳府谁不知道这件事?侄儿自忖满腹经纶,再没有落榜的事情。可那该死的高文翰,完全不把朝廷公法放在眼中。侄儿为此也曾到府内找他理论过,可他指使衙差将侄儿痛打二十板,然后抬着扔了出去。侄儿有气,回家给父亲诉说一番,希望能替孩儿出这口恶气。父亲胆小怕事,让侄儿忍了,且等来年再考。侄儿气愤难忍,虚火上浮,为此生了一场大病,直到这月初,侄儿的病才算大好。侄儿心道,高文翰不除,平阳府所有士子只怕难以出头,少不得侄儿来求二叔,看二叔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得贵慢慢呷了一杯酒,又吃了两筷子竹笋,想了想,方才说道:“考官取士喜好不同也是有的,总不能说你的文章不入考官法眼就说考官受贿吧?”
得贵说这话淡淡的,但却让孟子学越发气愤,大声嚷道:“就算侄儿的文章不如他的法眼,可同试的苏大傻子,他连苏字几笔几划都不知道怎么就中榜了?还不是因为他家有些臭钱。”
得贵说道:“这事我也允不得你,明日一早我问问晴格格,看她怎么说。否则只凭你我二人,也拿不下堂堂朝廷命官。连日奔波你也累了,我让小厮给你安排一间房,你先住着。只是锦绣澜比不得咱平阳府,少不得收收你的暴性子,若是惹了事,就是二叔我也包容不得你。”
孟子学先谢过二叔。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些家常话,喝了好一会儿酒才散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得贵照例要先去后院给格格请安。趁这机会,得贵将侄儿孟子学说的事情小心禀告了格格。L
☆、第0256章 深巷里寻客
要说孟得贵这个人,格格也是了解的。自从来锦绣澜住下,得贵就是锦绣澜的总管。他不过四十来岁年纪,个不高,两条腿略向外撇。要说相貌很是不起眼。但据暗香说,得贵做事踏实,又有脑子,确是总管第一人选。格格留意一番,发现得贵做事确实有一套,也就同意了。
今日一早,听得贵说有事禀告,格格还以为是府内的事情。她心说,府内大小杂事一般都由暗香办理,怎么今日得贵竟找她来了?这么想着或者是重要的事情。
得贵进来磕头说有事禀告,格格吩咐他起来说话。得贵起来侍立在一边,将昨晚上侄儿的话有分寸地禀告了格格。禀告完后,好半天没听格格说话。得贵偷眼往上看去,只见格格蹙着眉,刚洗过后的脸庞很是白净。虽不施粉黛,但自是眉目如画。
只是瞥这么一眼,得贵忙又低下头来。他深知奴才那么偷窥主子可是不合规矩的。又过了一会儿,才听格格说道:“科举考试原是一国大事,关系朝廷人才选拔,公正与否至关重要。从我顺治皇帝开始,对朝廷科举考试尤为关切,多次申斥要杜绝买卖考场关节。若你侄儿说的是实话,少不得若晴要好好查访一番。”
得贵忙不迭道谢。格格摆摆手,淡淡说道:“若晴还要谢你呢。若高文翰真敢买卖考场关节,若晴定要拿下他来,也为朝廷解决掉一个官场蠹虫。”
得贵从格格这儿得到一个确信,也不敢问格格准备怎么行事,但无论如何,格格已经答应得贵。势必会斟酌办理。他从后院出来,心道侄儿年轻性燥,如果告知他这消息,只怕他醉酒胡言,走漏风声,坏了格格的事。所以,他先忍着。只说格格另有处置。让侄儿先在府内住着,不要出去喝酒误事。
一开始,孟子学倒也听话。老实在房里住了几日,读读书,写写字,一日三餐有人照应也算惬意。不过三五日后。孟子学觉得日子过得实在乏味。之前在平阳府,呼朋唤友。逛名山赏名胜,过得何等自由自在?这里守着繁华大京师,竟什么事儿都不能做,想来都憋闷。
到第七日的时候。孟子学早上去见二叔,请了安。二叔得贵忙于府中杂事,顾不上和他细谈。只嘱咐了几句就被下人叫走了。孟子学好生失落,又不想回屋里呆坐。只闷闷地站在原地怔怔着。
跟他的小厮名叫海青。海青见孟子学怔怔了半天,知他是总管的侄儿,免不得讨好说道:“孟爷想什么那么出神?若要嫌在家闷得慌,小的带孟爷出去转转圈。”说罢,他偷偷一笑,低声说道:“孟爷刚来京师,不知道京师妙处。小的知道一个好地方,保管孟爷去了开心。”
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孟子学领会了七八分。他口中说的好地方多半是行院。以前他在平阳府和朋友宴会时,时时也会叫几个里面的姑娘来唱曲侑酒。左右这会儿无所事事,倒不如出去喝酒散心。
孟子学问道:“你带我偷偷去,别让我二叔知道。”
海青呵呵笑道:“这点事不用孟爷嘱咐,小的知道分寸。”说罢,先行领着孟子学往大门口走。刚走到二道门外,乍见得贵从门外进来,见了孟子学问道:“这会儿吃早饭呢,你去哪儿晃荡?”
孟子学先自吓了一跳,嘴上支吾不清。还是海青口齿伶俐,哈腰躬身秉道:“回总管的话,孟爷想吃京师有名的苏家豆汁。海青心道,孟爷大老远来趟京师不容易,所以请孟爷过去喝完豆汁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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