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清晖院正房的画堂里,白素锦和白语元听了白宛和的一句话异口同声惊叹道。
白宛和点了点头,“绝无半句虚言。大哥交给先生的文章,很多都是我代写的。”
白语元特意请人看了日子,几天后给白宛和办了一场郑重的过继仪式,并从府衙领了新的户籍。
同时,白宛和恢复了童生身份,将会参加今年的院试。
从今日开始,白宛和彻底脱离白宛廷一房,成为白家大房名正言顺的唯一男丁继承人。将来白家分家,白宛和将以大房嫡子的身份分得白家家产。
重获新生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白素锦主动提出将林姨娘的牌位迎进了白家祠堂的偏堂供奉,白语元跪在曹姨娘的牌位前久久不起身,生平第一次在人前哭得恣意痛快。
☆、第112章 树人
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再加之用上好的药内服外用,白宛和身上的伤很快好转。既然决定了今年要下场考试,白语元自然是不会让他再回原来的书院。白素锦和周慕寒商量了一下,然后备了份薄礼特意到郭焱府上走了一趟。郭阁老桃李遍天下,临西府赫赫有名的尚弘书院的山长便是郭阁老的门生。
郭焱做事十分靠谱,并没有当即应下,而是先出了个题目给白宛和,待看过他所作的文章后才着人去尚弘书院给陈山长递了帖子。
见到郭焱递帖子,白素锦心里就有了底,果不其然,三天后郭焱那边就送来消息,陈山长同意白宛和入尚弘书院,并且,还要收他为学生,亲自指导。
白语元特意在府中置办了一桌酒席款谢郭焱,席间,素来性子内敛的白宛和竟然说了不少话,郭焱对白宛和的态度也很是惜重,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赞赏之意。慢慢交谈中才知道,原来这位陈山长的文才深得郭阁老赞誉,其为人更是端方明义,谦和通达,乃当世有名的大儒。只是他已经多年不收弟子了,这次白宛和能拜入他的门下,实属一大幸事。
大将军府内,白素锦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很是高兴,虽然她不知道陈山长的盛名,但家里可是还有林大总管这个“消息库”在。既然能被陈山长这样的人物看入眼,想来白宛和的实力是相当不错的。
尚弘书院属个人创办的私人书院,享受的“官助银”十分有限,书院的办学经费除了学生们微薄的束脩,主要靠的是书院自身的创收、自筹,以及民间的捐献。其中,书院自身的创收和自筹是重中之重,靠的主要是“学田”。
是以,白宛和入尚弘书院,除了日常束脩外,白素锦和白语元还以兄妹的名义为他准备了一份“拜师礼”:城南一处百亩田的小庄子,还有广蚨祥50匹免费布匹的领取笺,以及一份广蚨祥购买书院师生画作的契约书。
尚弘书院的束脩虽然相较其他书院已经便宜了许多,但寒门学子不在少数,平日里大家也会写字作画卖与书画商赚些贴补钱。陈山长一代大儒,行事却非常开通,没有半分酸腐清高做派,私下里还会联系些有交情的书画商给书院的学生们。
当然,白素锦敢将购画的契约书放到拜师礼里,自然也是事先让林大总管调查过的。
白宛和的这份拜师礼不可不谓厚重,但陈山长也是个妙人,眼睛也没眨一下坦然接受,待白宛和的态度亦和别的学生无二,甚至是更严格一些。
这才是真正大儒的气度。
尚弘书院因为陈山长的声名而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来此,其中不乏书画界赫赫有名的大家。可惜的是,书画大家们的作品广受追捧、千金难求,没有门路还真是一幅难求。白素锦和尚弘书院签订购买书画的契约,初衷是以学子们为目标,没想到陈山长投桃报李,竟然允诺白素锦,每月送几幅书院中几位先生的书画给她。更是隔天就送了两幅他自己的书画作为回礼。
郭焱听说后,第一次厚着脸皮从白素锦手里讨走了一幅。剩下的那幅,白素锦让人仔细装裱后送进了织造坊。
锦缎的织造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手已经正式列入生产计划,估计不出一个月就会正式在广蚨祥上架出售,尽管数量会相当少,但工艺已经成型,余下的就是靠时间和人工来打磨,提高生产效率和劳动熟练程度,而这些都是织造坊管事关河的负责范畴。
白素锦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当日在京城时,许大爷允诺给白素锦的哪批家生子织工已经从钱塘到了临西,一行二十四人,被妥善安排在了小荷庄的一处单独的院子里。
织坊里,二十四个织工每人面前一台简便的平纹木机,专为缂丝所用。织机上已经已经安装好原色生蚕丝的细经线,经线下衬着一幅装裱工整的春江图,织工们手握毛笔,透过经线,将春江图的彩色图案描绘在经线面上。之后,她们将使用装有彩色熟丝的小梭依据花纹图案分块缂织。
缂织使用本色生蚕丝为细经,彩色的熟丝为粗纬,通经断纬,以纬缂经,使得只显彩纬而不露经线,织成后,彩纬充分覆盖在织物上部,完全不会因为纬线收缩而影响画面花纹的效果。更神奇的是,缂织的成品花纹,正反两面如一,富有双面立体之感。
缂织成品之所以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盛名,除了因为其制造过程细致之极,摹缂常常胜于原作,极具欣赏性,更重要的是缂织工艺对织工的要求极为高,不仅需要织技高超,还需要有一定的艺术造诣。这也是为什么致用堂不惜重金聘请书画先生的重要原因。
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白素锦不是没听到街肆间的风言风语,同行中也有不少人背后嘲笑她发疯,可她由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听而不闻。
花綀也好,锦缎也罢,只要有工艺,以及技术相对熟练的织工,都能完美复制生产,可缂织却完全不同。一个没有艺术功底的织工,即使织做技术再高超,也摹缂不出与原作同等水平、甚至是胜于原作的成品来。
无论哪个时空,唯有人才是不可辜负的!
许大爷送来的这匹织工实际上也并不符合白素锦的要求,但出于保密和质量两方面综合考虑,已经是眼下所能达到的最好队伍了。若想达到预想效果,恐怕是要等三五年后致用堂的第一批学徒正式上工了。
白素锦这边展望着三五年后缂织成品的大好前景,周慕寒这边却是一天也不能等了。
三日前,西军兵器营的工师已经将第一批火药配制完毕,按照定量分装后派专队押送出大营,直送玉屏山。
周慕寒紧随其后亲赴工事现场监督,临行前,白素锦特意请常神医过府来给周慕寒诊脉。伤后疗养不足两个月,常神医眉头蹙得简直能夹死苍蝇,但庐江水堰事关无数黎民百姓福祉,工事伊始,周慕寒不亲自到场怕是要镇不住场面。
“且不可过久停留在水上,免得阴湿之气入体,落下沉疴顽疾。稍后老夫会将药配好让药童送过来,那两个药童大将军就随身带着吧,出行在外,入口之物总要倍加注意才好。”
白素锦郑重应下,并详细询问了日常需要注意的事项,林大总管在一旁事无巨细记下。尽管周慕寒反对,林大总管也有些不赞同,但白素锦坚持,周慕寒如果要亲自去玉屏山督工,那么林大总管必须随行。
周慕寒一忙起来就什么也不管不顾,偏偏沙场浸染多年,一身戾气浑然天成,只要双眸一瞪,一般人就招架不住自行退散了,唯有林大总管的“抗寒力”才能让白素锦较为放心。
周慕寒无奈,只好顺了白素锦的意,但作为交换。侍卫总领刘从峰留守大将军府,二管事李堂暂代林大总管之职。
三月底,周慕寒亲赴玉屏山庐江水堰工事现场,就在他出发后不久,白素锦得到消息,丁氏母子被缉拿归案,白宛廷却撤消了对两人的告诉,不久后,白语昭顶替白宛和,成为了那位黔西富贾的上门女婿。白宛和一家很快举家搬往了黔西。
白素锦看完手上的信,转手凑近烛台,点燃后扔进了香炉里,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春耕农忙正当时,种植双花糯的田地中人们都在兴致高昂地插秧,想到契约书上给出的价钱,一个个不由得笑逐颜开、干劲十足。就在他们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候,一批不为人所认识的外来作物被悄然种下。
春耕开始没多久,萧氏阵痛发作,折腾了近多半天加半夜,终于在凌晨子时生下了个大胖小子。
白语元行事素来内敛,洗三礼亦是如此,高兴归高兴,但为了不给孩子招嫉,小团子的洗三礼办的很是低调,除了自家人,白语元也就只请了几家熟识的旧交。
低调虽低调,但仪式却极为周全,亲友们的“添盆礼”更是一点也不含糊,尤其是白素锦,早早就准备好了特制的两套金银小裸子,金裸子打制成小团子的生肖小猪的模样,而银裸子则铸成了小花生的模样。
白素锦这两套小裸子很是吸引人眼球,白宛和今日也和书院告了假,帮着在家招待宾客,见了白素锦的小裸子,尤其是那套小花生模样的,觉得甚是新奇。
“这个啊叫番豆,别名又叫花生,是从海上那边传过来的,托大将军的福,我刚得了些种子,刚种下不久,待秋上收了果实送给大家尝尝鲜。听说,这花生的花长在叶腋,地上开花、地下结果,有落地生根之意,又有长生果的美名,我想着寓意好,正适合给小孩子添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