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哼了一声,兀自起身上楼,简珩也跟了上去。
走进客房,简珩便开始更衣,换下普通青布衣衫,玲珑伺候他换上一袭灰蓝竹叶暗纹的杭绸长衫,外面罩了同色的绉纱外套,衣袖飘然,一派当世最为推崇的儒士风流姿态。
她觉得很好看,忍不住多看了眼。
简珩亦目光平和的落在她脸上,“好看吗?”
她使劲点点头,“好看!”
简珩笑了笑,抬手欲拂过她的脸颊,却又顿住,转而轻轻扶住她肩膀道,“不准乱跑,回来我就陪你玩。”
嗯。她高兴的点点头。
却说那钱修志,坐在书房对谋士吐糟,“这家伙也太大方了,才一个歌伎啊,居然就给了这么大一颗猫眼石,啊,这么大!!”
“方家财大气粗,若不是得罪了吴国荀氏又怎会舍近求远跑到咱们周国来。”谋士将简珩的底细查探的“一清二楚”。
钱修志想了想,自己图财,那小子图权,正好一拍即合。
也不怕他是绣花枕头,届时随便安排一点差事打发了便好。
于是提前召见简珩,迫不及待想见这位阔爷给自己备了什么礼物。
简珩登门造访之时,燕横波躲在屏风后偷看了眼,心中喜不自禁。她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女人,这些年没少给钱修志戴绿帽子,而钱修志那个老乌龟一心想着钱,压根就管不着她。
钱修志乍一看清简珩的样貌,不由张大眼睛。
简珩上前揖礼。
钱修志才恢复淡定,又见他两手空空,顿时不满,捻了捻稀疏的胡须道,“坐。”
简珩坐下。
钱修志下颌抬了抬,“请。”
意思是让他喝茶,连主语都省了。
不是钱修志不给简珩面子,而是你让他一个官场老油子如何相信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呢?
不过见他气度不凡,举手投足自有一派风流才允他坐下喝茶。
若是一般的毛头少年,他连搭腔都懒得。
“听说你的恩师格外推举你,说你有纵横之才。”钱修志直奔主题。
“是。”
嗯。嗯?
钱修志的眯缝眼忽然睁圆了,那谋士也满脸窘窘的,这,这孩子真不懂谦虚。
这时候应该说“方某不才,恩师抬爱了”才是正常人吧!
呵呵,钱修志干巴巴笑了两声,也忘记了一心期盼的厚礼,嘲讽道,“敢问小子何敢口出狂言?”
“我在吴国之时常听恩师说起赵国,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可叹赵王平庸,嫉贤妒能,白白糟蹋了这样一块风水宝地。”简珩徐徐道来。
钱修志撇着嘴,这些还用你说!
“纵横之才”,呵。
简珩不以为意,温文尔雅道,“可否借相爷地图一用。”
谋士瞄了钱修志一眼,拿出地图展于简珩身前的案几。
简珩指着周国的区域,慢条斯理道,“大周疆域辽阔,兵强马壮,何以屈居魏国之下,皆因策略本末倒置。”
嗯,本末倒置。钱修志懒洋洋的,干脆侧躺着听简珩说。
“周与魏之间隔着赵、楚,燕,距离依次而远。每年进贡之日,都传出周国使臣与燕国使臣互相攻讦的丑闻,两国置国祚于不顾,闹的不可开交,魏国得利,而周国失去了一位远方朋友。”
“形禁势格,利从近取,害以远隔,上火下泽,乃远交近攻也。倘若周王放下干戈结交燕国,吞掉赵,继而楚,再徐徐北上,势如破竹,届时无人能敌。”
斜躺着的钱修志在简珩说“远交近攻也”时耳朵噌地竖了起来。
他坐端正,神情肃穆,这才有了一点相爷的气度,“你不过方家一子,如何读过擎苍书院大儒的兵书?”
“方某恩师师从呈之先生,对方某倾囊相授。”
钱修志绷紧了脸,谋士旋即附耳低语几句。
转眼,他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右手微抬,朗声道,“小先生,请喝茶。”
不久之后,钱修志将得知与他抵足而谈的正是赫赫有名的简珩,他直后悔的吐出三升老血。
原来那是简珩啊,怪不得!欸,欸,欸!
可惜现在他不知。
面对钱修志前后不一的态度,简珩但笑不语,从善如流。
两人在书房交谈至夜幕降临掌灯时分,下人在门口转了三圈也未敢进去打扰。
简珩的纵横之道深入人心,完美的诠释了远交近攻。令钱修志拍案叫绝。
就连发兵理由,简珩都替他想好,“赵国不是有位和亲郡主,上个月暴病而亡,什么病?听说大理寺与宗人府抄出周国详细地图。”
莫须有的罪名,何患无辞?
啊哈哈,钱修志抚掌大笑,命人添茶,“小兄弟,深得我心,请用茶。”
当夜,钱修志便挥笔一蹴而就写好奏折,天不亮就屁颠屁颠前往周国宫殿。
玲珑一个人用了晚膳,也不见简珩回来。直至三更天,才见他披星戴月而归。
哪里还有心思抱怨他未能如约带自己出去玩。
她觉得,简珩一定很累吧。
早就备好了,伺候他沐浴更衣。
谁让他是大少爷呢,玲珑红着脸不敢乱看,手忙脚乱的帮他洗头,洗完头发便跑了。
就寝的时候,他熟练的爬上床,摸到她的肩膀,将她抬起,搂进怀里,与她说着白天的事。
“你好厉害,连周国的相爷都能劝说。”玲珑仰脸望着他。
“他不是我劝说的,”简珩道,“钱修志本就满腹才华,可惜不够果决,远交近攻的理念也是他最早向周王提起,可惜辞藻苍白,描述不够详尽,当时并未得到重视。”
忽然想亲亲阿珑,又怕她害怕,简珩便用下巴蹭了蹭她小小的鼻尖,笑道,“而我,只不过完善了他的理念,说出他的所思所想罢了。”
“可是你还是很厉害啊,明白别人的所思所想,加以充分利用。我若是有你一半聪明便好了。”她无比艳羡。
“不好。你这么笨我都拿你没办法,若是聪明了,我可怎么办,又去哪里找你?”他哀哀凝视她,眸中星河点点。
玲珑想了想,怯怯道,“你别欺负我,我哪也不去,就……就跟着你好不好?”
简珩眸光颤动,神情中也多了抹或许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宠溺,“好,不欺负。那我可不可以一直抱着你,就像这样睡觉。”
她嗯了声,脸颊早已红到了耳根。鸦黑的小脑袋顺从的又靠近了他几分,枕着他的心口。
嘭嘭嘭,是他心跳的声音,他也像自己一样的紧张么?
简珩忽然侧身与她四目相对,四肢纠缠。
他得寸进尺的问了一句,“我可以亲亲你么?”
玲珑想摇头,又抵不过他眸中的星光,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简珩俯脸双唇贴紧她的额头,继而鼻尖,脸颊,耳珠,下巴,直到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喘息,才倾身覆盖了她的唇。
本来她有些不情愿,想反悔,又羞于启齿。好在简珩很规矩,双手没有乱摸。玲珑渐渐放下心防,颤颤的感受唇间一发不可收拾的酥麻。
她听见自己口中发出一声可耻的叹息!
浑身一个机灵,玲珑张大眼睛,简珩抬手盖住她的眼睛,继续亲下去。
直到他一口含住了那处最敏感的地方,玲珑才尖叫出声,泪盈于睫。
“不要,不要……”他又不是小孩,怎能那样做!
简珩自她心口抬起头,温柔盯视她道,“别怕,我不亲了。”
他复又垂眸,老老实实枕着她的心口,乌黑浓密的青丝缠绕在她手臂之间,那样一截动人的手臂,白色的皮,裹着细细的蓝色筋脉,香香的,犹如剥了皮的藕节。简珩倾身鼻尖若有若无的游移在她发颤的手臂之上。
玲珑气喘吁吁,心跳快的几乎要蹦出嗓子。
“阿珑,我想看看你的身体可以吗,我不进去。”他发誓。
这下玲珑清醒过来,不停摇头,“不给不给!”
“嗯,不给。”他翻身抱紧了她,心跳如雷,面色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玲珑也平静了一会儿心跳,又累又惊,渐渐困意袭来,眼皮越来越沉。
朦胧中他的手抓着她心口的地方,很轻柔,玲珑推了几次,他又抓过来,后来她彻底睡着。
她梦见小时候,有一回祖母来探望弟弟,爱不释手,晚上非要搂着睡。母亲身边终于了有了空位,玲珑得以钻进母亲怀里撒娇,软绵绵的,她也刚戒了奶水不久,母亲见她可爱,便允她喝几口。
而简珩也这样对她,是因为渴求温暖么?
她这样一想,心就柔软了,把简珩想象成了儿时的自己。
可他太会玩弄了……
阳光铺满了帷帐,玲珑才嘤/咛一声,浑浑噩噩的推开简珩,翻身继续睡去。
她还不知,除了一条裤子,什么衣服都没了。
待她发现的时候,简珩已经穿戴整齐,立于床前,一再向她保证,下回不这样了。还殷勤的上前,要为她系兜兜后面的绳结,玲珑啐了他一口,合上帷帐。
周国合骏的风景没有雁安那般如诗如画,却也有种别样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