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半天,他是狼狈不已,而她,斗志昂扬。
他气愤的翻个身,下回一定饶不了她。
周国客栈里的薛玲珑忍不住后背浮起一层冷汗。
“怎么了?”简珩眼睛盯着书,又似乎盯着她。
距离简珩发脾气约有两个时辰,这期间他一直不吭声,玲珑就更不敢吭声。
但还是极有眼色的烧水泡茶,免得他喝不到称心的又发火。
玲珑这样安慰自己:他,到底比我小两岁,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让着他些吧。又不是你死我活的仇家。
于是,玲珑决定把简珩当小孩看,如此,便也没那么伤心,那么生气。
此刻见他主动搭理自己,玲珑急忙将霁红杯盏递给他,小声道,“简珩,事情解决以后,我们马上回明镜岛好不好?”
“为什么?”他没有接杯盏,反而包住她的手,紧紧的。
玲珑哽咽道,“我想姐姐了。”走的太突然,没来得及跟所有人打招呼。
简珩诧异的望向她。
“她是袁伯宗的人。”他无情道。
“简珩,我姐姐不是坏人,就算是袁伯宗的人,你也不能伤害她。”
“如果她伤害我呢?”简珩问。
“不会的,我与姐姐说过咱俩的关系,她知道你对我……也挺好的。”她心虚道。
“是吗?”简珩嘴角勾起一抹讽笑,“原来我对你,只是‘挺’好的。”
“各为其主,各谋其事,她若损害了简氏的利益,我不可能坐视不理。”他无法对玲珑承诺什么。
玲珑一惊,抽回手,“我是简氏养大的,心,自然也在简氏。只是求你,万一真有不好的那么一天,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上,饶她一命。”
她又补充道,“我会劝姐姐避开简氏与冷氏的纷争,她是个聪明人!”
“如果你肯嫁给我,简氏嫡少夫人的面子,我应该会考虑。”他说。
玲珑愣住。
还是不愿意?简珩冷笑了声,“不答应也行,咱们就这么耗着,一辈子还长呢。”
“恐怕此生你只能将荀殷藏在心底了,看得见,却永远得不到,就像我一样!”
说完,他起身离开,彻夜未归。
简珩,怎么这么混账啊!
两行清泪自玲珑脸庞滑落。
翌日,玲珑揉了揉桃子似的眼睛,睁开。
赫然是简珩一瞬不瞬凝视她的脸庞。
啊——
冷不丁看见个人在卧室,她第一反应自是吓得不轻。
嘴巴就被简珩一手捂住。他黑着脸道,“是我。”
是你也不能这么随便进人家睡觉的地方!玲珑想反驳他,又想起两人睡了一路,可……可那不是赶路没条件吗。
简珩进来的时候发现屋里烛火通明,寸许粗的蜡烛座上堆了厚厚的一层蜡泪,可见她有多怕鬼。
玲珑胆小,在信任的地方什么都好说,可荒山野岭或者人来人往的客栈,她就不淡定了。
“昨晚我不在,你怎么没给鬼叼走啊?”他问。
玲珑气的弹起来,“要叼也先逮你叼,话本里的鬼都吃男人!”
简珩目光一顿。
她睡觉素来不老实,襟口也松了,露出一小截白嫩的锁骨,柳绿的兜兜绳结也露出了一点,挂在纤细的脖颈上。
柳绿色的兜兜,是中间绣了鹅黄色牡丹的那件么?
简珩微垂眼睑,转过头,叹了口气,沉默片刻。
玲珑急忙套上外套,慢吞吞往床沿挪,却被他顺势从后面抱住,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腰,恨不能勒断了才好。
她着急了,去拆他的手,明明都是血肉做的,可他一使劲,那胳膊仿佛变成了铁铸的,硬邦邦的。
“阿珑,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总是气我,嗯?”他问她。
玲珑反驳道,“难道我对你就不好吗,给你欺负了一次又一次,还不是傻乎乎的信任你,就连泡茶也没想过给你下点药!”
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欺负人的是他,嘴皮子利索的也是他,就连对她做混账事时,她痛苦,他都是快活的。
玲珑背对简珩,没有看见他眸中潋滟的水光,他神情复杂道,“难道荀殷可以亲可以抱,我就不行么?”
玲珑浑身僵住。
简珩越说越过分了。
“你怎能说这样的话!你到底想怎样?”她眼前一片水雾,扭身瞪着他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想怎样?
简珩喊道,“我要你爱我,心里只有我,身体和心都完完全全的接纳我。”
“可是这跟先生又有什么关系?你干嘛攀扯他?”玲珑伤心道,“先生是个好人,在我举步维艰的时候收留我,我视他如亲人般,更尊他为师长。尤其他受了伤,我不管他,谁管他?”
“举步维艰?你什么时候举步维艰了?”简珩握住她的肩膀。
玲珑轻声问,“你说呢?”
简珩表情僵了僵。
他只顾沉浸在得到她身体的喜悦中,从未思考过她有多害怕多痛苦。
简珩心里堵得慌,若换成普通女孩,被讨厌的人玷/污清白,应该终日以泪洗面或者上吊抹脖子了吧?
还好,她挺过来了。
她哭着指责他,还嘴硬的与他吵架,结果被他一顿冷嘲热讽加欺负。想到这里,简珩懊恼不已,又想起那句“这是你欠我的,就得还我”。
他是疯了才说那样的话,好好一段情就被变成了交易。
所以阿珑最后才妥协了吧,她认可了他的交易。
她是不是很绝望?而人在绝望的时候哪怕获得一丁点温暖都将放大成铭记一生的印记。
简珩感觉心里凉飕飕的,他对阿珑好了十几年,终究因为那一夜输给荀殷一瞬间的微笑。
“薛玲珑,我不准你喜欢他!”简珩声音发颤。
“我没有!”她大声否认,又因为生气,便什么话也敢说,“就算喜欢又怎样,你不也说我配不上他。除了你,我谁也配不上!你,满意了吧。”
所以你才委曲求全的跟着我?
就因为我毁了你的清白?
这句话像是压垮简珩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神情剧变,猛然将玲珑按在床上,死死攥住她的腕子,将其固定在头顶。
他的表情那么可怕,胸/膛剧烈的起伏,眼里的火焰恨不能焚毁一切。
玲珑怔怔盯着他的眼眸,没有回避。
就当她以为简珩即将不顾一切,狠狠折腾她的时候。他汹涌的目光渐渐晃动,变成了脆弱的琉璃,里面承载的整个世界似乎都碎了,俯身抱住她,埋首在她颈窝里。
许久,他才轻声道,“别怕,我不欺负你。”
玲珑睁大的眼眸这才轻轻的眨了眨,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任由他抱着。
只要他不做那种事,玲珑觉得自己愿意永远陪着他。
那就永远在一起吧。
她微凉的小手,缓缓离开他的掌心,转而抚上他的后背,也轻轻地抱了抱他。
简珩僵硬了。
他惊愕的撑起上半身,出神的打量她。似乎要吻她,又戛然而止。
简珩选择松开禁锢,转而起身坐到了对面的榻上。
“我等你,一起用早膳。”半晌,他说。
玲珑面色微红,轻轻的嗯了声。
她起床洗漱,简珩牵着她的手如约带她去吃好吃的。
投身的这家客栈本身就小有名气,两人用完早膳,但见一个褐色短衣打扮的小厮走进客栈,问门口小二,“这是我家相爷给方公子的回帖,你可看清楚了,务必亲手交给方公子。”
一听是修伯府的人,店小二哪里敢怠慢,弓着腰一叠声应下。
那小厮才趾高气昂的离去。
因为食不言,玲珑在饭桌上忍住没开口,甫一吃完,便对简珩道,“那个相爷这么快就想见你了,昨晚你做了什么?”
她才不信简珩什么都没做,钱修志就突然提前要见他。
简珩坦然道,“喝花酒了,在最大的青楼一掷千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修伯府的探子眼里,钱修志现在自然着急,与其让我把钱挥霍在女人身上,还不如给他。”
玲珑神情变了,秀眉颤了颤,目瞪口呆望着他。
喝,喝花酒!
“我没占姑娘便宜,就是找个地方睡觉,她们还不错,非但不跟我吵架,还能弹琴跳舞娱人。”简珩实话实说。
他连姑娘的手都没摸一下。
变态!玲珑心里说不出的失落,恨不能啐他一口。
店小二常年迎来送往早就炼就一双火眼晶晶,发现简珩,立刻屁颠屁颠凑过来,将名帖呈上。
简珩赏了他三两银子,小二的眼珠子险些冒出来。
寻常客官都是赏几个大钱,豪气的也不过一粒碎银子,这位可是直接一个小银元宝,做工精巧,还能给孩子当吊坠。光这做工都要花不少钱吧。
小二伺候的愈发勤敏。
“我家娘子有孕在身,每日申时都要吃些水果点心,就要你们这里赫赫有名的芳鲜斋,银子划在账上,我自有打赏。”简珩道。
“是是,小的一定给您办的好好的。尊夫人胃口这般好,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店小二那张嘴比抹了蜜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