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这位看着身子单薄弱不禁风的先生究竟能不能力挽狂澜,但他是太后派来的,此时危机关头赶来,于他,总是一线生机。
再迈两阶便是城头,李宝宝立即将庞大的身躯一屁股墩在台阶上,扯着冷不防被他突然墩下身子带得脚步踉跄的葛陌道:“将军,快看,太后派来的救兵。”
葛陌紧皱的眉眼随他颤抖的指尖瞧去,恰见映文勒马,马声嘶鸣双蹄高抬直立而起,而她端坐马背双目冷冽扫向他。
“你是葛将军?”她从马背利落跳下,几步来到他身前沉声问道。
“是,请问阁下是?”葛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在下赛诸葛,奉太后之命前来助将军剿灭反军,现下情况紧急,还请将军立即护我登上角楼。”
“好。”葛陌松开李宝宝的胳膊,执剑将她护在身后向角楼而去。他阅人无数,这赛诸葛,气势沉稳,临危不惧,眉宇间隐含三分傲气,或许,此人能给单城带来生机。
角楼上,将下方战况一揽无遗,纷飞战火中,敌军强势的攻击不断推进,云梯上士兵前仆后继,守兵已明显抵抗不住,而破城锤更将厚重的铁门撞得摇摇如坠,似随时都会轰然倒下。
“赛先生,可有末将能够效劳的地方?”
“有劳葛将军护我周全。”
映文交待后不再多言,手握令旗高举急速挥动,不多时,原本殘阳半悬的天空竟然乌云密布,转眼间电闪雷呜,整个天地间乌压压暗沉一片,一道道似要将天幕撕开的闪电不断划过,映照出兵士们莫名且惊恐的脸。
“老大,这个雷电来得似乎太过诡异。”水玉在顾辰羽身旁低声道。
然她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当空砸下,如珠的雨幕直让人连眼都难以睁开。
瓢泼大雨中,兵士们浑身厚重的铠甲被雨水浸透异常笨重,再加之眼不能睁,没有后退的命令,又无法进攻,只能生生的待在原地。守军虽也无法睁眼,但闭眼拉箭上弦乱射一通,亦伤了不少兵士。
“老大,现下怎么办?”水玉抹了把脸上不停流下的雨水对顾辰羽问道。
顾辰羽闭眸不语,稍许,足蹬马背旋而起,指尖拉弦放箭动作一气呵成,三箭齐发,“哧”,剑穿肉而过的声音。
映文看着身前挥剑替她挡去两箭,最后一箭来不急挡,直接以身相护的葛陌嘴里涌出大口鲜血,人晃了两晃,身子后仰差点从围栏上翻了下去,她忙眼急手快的将他抓住,费力撑着他道:“将军,坚持住,我这就带你下去找大夫。”
“不。”葛陌紧扣住他的手,拼着最后一口气道:“能为单城而死,是本将为军之荣,本将恳请先生,一定要拼尽全力,守住单……单……城……”他的手无力垂落,至死仍不忘他作为一个军人的使命。
第六十一章 有你真好
映文默然,此时葛陌已死,纵然她强势以华鼎之力退敌,可单城之危也不过暂解,而她却要冒着性命之忧。她虽想得到慕容婧的重用手握重权,但若要赌上性命,这买卖却着实不划算。
她心念电转,刚将这场战役做出得失判定,抬眸却见一线冷光穿透水幕急射而来,她反手将手中葛陌的尸体送了出去,身子就地一滚贴身从楼梯滑下,快速消失在雨幕中。
没有映文的令旗指挥调动阵法,乌云立散雨势骤歇,幕色殘阳中,兵士们被雨水冲刷的锃亮的铠甲反射着幽幽冷光,双目微愣的看着这眨眼间转换的天幕。这雷雨来得突然凶猛,退的嘎然而止,未有半分缓冲之势,若非地上水流汇聚,身上湿透的铠甲重若沉石,他们真以为刚刚不过是场幻觉。
顾辰羽眸色冷冽至角楼收回,手中冷剑直指城门,语声沉冷如冰:“攻!”
暂歇中断的杀声再次响彻天际,半个时辰后,单城失守,顾辰羽率大军入城。
是夜,三更后下起了大雾,按常理这时节下雾乃是常事,然这雾却过于浓厚,浓厚到伸手不见五指,打着火把也不过照亮方寸之地。而映文则借着这浓雾掩护,悄然溜进了主帅营帐。营帐内虽是漆黑一片,因外面被浓雾遮掩未透近半分光线,但她仍是前行的小心翼翼。若傍晚时那箭是他所射,这人能快速判断出暴雨为阵法所降且在雨幕掩映下确定她的位置,此人,定然深不可测。纵然不是他,他的军中能有这样的能人,她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随着时间推移,双眼渐渐适应黑暗,依稀可辩床在三步开外的位置,上面睡着的人微微动了动,她快速闪身至屏风后,等了片刻,见未在有其它响动后,这才踱步上前,高举手中的匕首,狠狠刺下……
颈间一抹寒气浸染肌肤,她刺下的手僵在半空动弹不得,四周突然光线大亮,她本能的闭了闭眼抬手将乍现的光亮挡住,耳畔传来沉冷戏虐的语声,“怎么现在才来,我可对你久候多时了?”
这声音……映文浑身一僵如遭雷击,猛然抬蓦朝眼前之人看去,是他,竟然是他!
被他扣住手腕的掌中紧握的匕首蓦然松落,掉在地上击起声轻亮的脆响,她语声微颤道:“辰羽。”
顾辰羽瞧着她骤然大变不似作假的神色,眉峰紧蹙,冷声道:“你是谁?”
“辰羽,我是映文啊辰羽,我终于找到你了。”她眸中泪如雨下,不顾搁在颈上的剑猛然扑进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放肆。”原本在一旁看戏的众人,此时神色各异,暧昧不已,然水玉却怒火中烧,跨步而出怒声喝斥。
“你们都先下去吧。”顾辰羽错愕微愣后拍着映文的背安抚,抬眸对几人道。
“老大,她……”水玉急急出声。
“这是个误会,她是我朋友。”
水玉咬唇恨恨瞪着窝着顾辰羽怀中哭得昏天暗地的映文,最后终是被一旁的左三右二给拉了出去。
“放手。”出了营帐狠狠甩开两人的手大步离开。
左三右二对视一眼,望着她离开的倔强背影摇了摇头无奈的叹气,老大于她,终究只是镜花水月,看似近却遥不可及。她自己明明知道,却仍这般执拗,真不知该如何说她才好。
营帐中哭声渐歇,顾辰羽将映文扶起身,拿了块绢帕为她将泪拭尽,这才细细瞧着她的模样,笑道:“你这张脸倒是和原本的不太一样,难怪我未能认出你来。”
映文摸了摸自己的脸,哭的通红的双眼看着他,抽了抽鼻子问道:“那你觉得是这张脸好,还是以前那张脸好?”
“只要有脸就好。”顾辰羽打趣道,随即起身带着她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给她,“喝杯茶润润嗓子。”
映文接过,双手捧着茶杯慢慢的喝着,室内一下安静下来,淡淡的静默流转,她微微抬眸瞧向她,却见他握着手中的茶杯竟有些失神。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暖宝她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很想你,你近日可有见到她?”他与暖宝分开前,映文并没有出现,若要相遇,应是在他不在的这段时日内。
映文揍着茶杯的手一紧,他与她初相逢,除了最初的错愕外,竟连半分激动喜悦也没有。他不问她何时来到这个世界,这几年是如何过的,有没有吃苦受累,过的好不好,他却只关心她,因为她想她,所以关心自己有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当然,应该还想趁机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吧。
“映文?”顾辰羽见她久未出声,开口唤道。
“那你呢?她想我,你有想我吗?”她未回答他的问题,抬起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问道:“你有想我吗?”
顾辰羽似未料到她如此问,眉峰不经意的蹙了蹙,见她神色认真的盯着自己,等着答案,淡淡一笑道:“暖宝想你,我自是也想你的。”
映文心头泛起抹嘲弄,是啊,她想我,所以你也想我,而你之所以想我,不过是因为想我出现在她面前,不让她因想我而有半分惆怅失落不开心罢了。
真是情深呐,纵然知道她已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仍然痴心不改!
“前些时日我见着她了,现下正与她在一起,她和王爷在一起,过的很开心。”映文瞧着他眸中虽极力深藏,但仍难以掩饰的痛楚,心头竟莫名泛起抹快感,我得不到你,你又何尝能得到她。
“她过得开心就好。”顾辰羽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心头虽苦不堪言,言语中却是真心的祝福。
“辰羽,你为她守侯这么多年,她却来到这异世,爱上了另一个人,可见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握着他的手,希冀道:“而你我也同时来到了这个异世,或许这也正是你我缘份的开始,不如你试着接受我好不好?”
“映文?”顾辰羽抽回手皱眉看着她,“你明知我爱的是暖宝,我只把你当做普通朋友。”
“可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纵然你穷尽一生等她,她都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映文定定看着她,语声透着的浓浓的悲怆,“你眼里心里只有她,而我同样陪在你身边近二十年,你眼里可曾何时有过我?不,你没有。”她仰头深吸口气,逼回眼角的泪,目光几乎咄咄逼人的重新看着他,“你若心里眼里旦凡有过我半分,就不会不知道我一直爱着你。你有多爱她,我便有多爱你,甚至,我比你爱她更爱你。可这些,你都看不见查觉不到,因为你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除她之外,所有人在你眼里都成了空气。若非我是她的姐妹,与她几乎形影不离,你想要从我这里知道她的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哪握细枝末微的事,我想,我也只是这被你当成空气的所有人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