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书香门第,他们家姑娘见客,不似富贵人家一身华贵,她们穿得戴得,样式都很简单,不喜繁琐的,可仔细看,每一样首饰,便是脸上妆容都与裙衫都配,甚是讲究的。
姑娘家都喜欢首饰,立时就转而说起这个了。
张氏看无人注意,低声训窦妙:“你让一让三姑娘又如何,一来就惹麻烦,你呀,便是说,也得等长辈们走了。”
“那我是要给她骑在头上?”窦妙问,“我要不回嘴,她还得说。”
她眼睛大大的,一眨一眨,满是委屈。
张氏心里头又哪里愿意女儿被人欺负,忍不住道:“那何三是烦,一点不会说话,将来我看她能嫁个什么人家呢!”
窦妙又笑起来:“还是娘疼我。”
“我疼你,你也不知道疼疼为娘。”张氏每回都软下来,感觉被女儿玩弄在掌心里,自己反抗不得。
窦妙挽住她胳膊:“怎么不疼了,您要哪里酸,我都给您揉。”
她小手攀到她肩膀:“这里?”
还真按起来。
张氏啐她一口:“在路上呢,成何体统,快些好好走了。”
母女两个又说说笑笑。
到得明光寺,众人照着长幼秩序,以此上去拜佛,又是抽签,窦妙抽到一个上上签,叫张氏喜得不知道怎么好,暗道这女儿今年恐是能定亲的。
她大方的捐了二十两银子。
窦妙肉痛。
张氏不管家里事,没油水可捞,父亲俸禄又少,还得拿一些出来孝敬老夫人,平日里打赏奴婢什么的,也缺不了钱,说实话,他们二房手头很紧,可今次还得把钱给没用的菩萨,等于把钱往水里扔。
窦妙心道,还不如抽个下下签呢。
她可不信命。
虽然她又活了一次,可人的命运不是这么看的,总是要死,看得便是过程,菩萨能决定什么?
她闷闷不乐。
长辈们有事儿谈,姑娘们便去寺庙附近赏花谈天,窦妙今日有重要的事,寻了个借口往桃花林去了。
果然何元祯正等在那里,看到她来,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快,眸中含了笑,柔声道:“妙妙,你真来了,我以为……”
窦妙不等他说完,把墨锭拿出来递给他:“我来是为告诉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我可不见了。”她神色严肃,“我不想嫁给你,何公子。”
她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可这话却像一把刀子直戳到何元祯心口上,她说什么,她竟然不愿嫁给他?
何元祯恍惚了片刻,沉声道:“妙妙,我知道你身世尴尬,可我一点不介意,只要你在祖母,母亲面前好好的,以你的聪明,自然能讨得她们喜欢,到时我再去与母亲说,你嫁我并不难。”
?
☆、007
? 窦妙听到这话,杏眼圆睁。
叫她去讨好何老夫人,何夫人?
滑天下之大稽!
凭什么?
窦妙脸若冰霜:“何元祯,你是很了不得,年纪轻轻就被点为榜眼,又入了翰林院,这天下有好多姑娘抢着要嫁给你,可我不是。你听好了,我从来都不曾喜欢你,什么介意?我需要你介意吗,我自己一点都不介意!”
“想必你才高八斗也知我的意思,我不想嫁给你,也不会为你去讨好任何人!”
她也是气得狠了。
看看,男人就是这个德性,自己想娶她,什么都不做,竟然想着让她去做出牺牲,这也能叫喜欢?
呸!
窦妙把墨锭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可胳膊处一紧,叫何元祯抓住了。
何元祯没想到她那么生气,连忙道:“妙妙,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你要嫁我,单凭我自己去同母亲说,未必有用,咱们得同心协力。”
他是真想娶她,不然何必为此茶饭不思?
他想了那么久,也找不到一条出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要去娶她,怎不能要父亲母亲认同?
他今日说这些,也不算过分罢?
她怎么就不明白?
窦妙被他捉住了不能走,气急败坏:“你可是听不懂人话?我说得那么清楚了,我不是不愿去讨好谁,我只是不喜欢你,所以我不愿。”她一字一顿道,“何元祯,我不要嫁给你,这天下,我唯独不想嫁给你。”
她用了很激烈的话,何元祯被她的言辞刺得血肉模糊,也总算明白了,她不喜欢自己。
她不喜欢自己。
他的脸宛如白纸,眸中满是刺痛。
“窦妙,你不想嫁给我何元祯,那想嫁给谁呢?”
这天下,能比他优秀的男人,有多少?
她脑子糊涂了!
何元祯手一用力,把她拉进怀里,修长的手指捏到她下颌上,叫她的脸抬起来。
杏眼桃腮,娇艳欲滴,阳光落在她脸上,那肌肤像是要透明了,白莹莹惹人爱,可更吸引他的,却是她的聪慧,骄傲。
有时候,又有些小小的任性,一转眼,一撇嘴儿,都满是风情。
这是好些女子身上都不曾有的,她们多数都被教得规规矩矩,不似她像天上的风,自由自在。
他目光落在她唇上,略微丰盈,漂亮如花瓣,他心头一热,头慢慢低下。
窦妙一颗心差点蹦出来。
何元祯到底也是有教养的公子,怎么却也做这种事?她大骇,伸手推他,可他力气那么大,她根本也挣脱不了。
“何元祯,你要是敢,我便喊人!”她出口威胁,叫别人看看他的真面目。
何元祯略微一停,淡淡一笑:“你喊了也好,我兴许就能娶你了。”
那笑容有些惨淡。
他本就生得俊雅,面如冠玉,一双眼睛清澈若水,这般说话的时候,引人同情,窦妙面色柔和了一些,轻声道:“你放开我,咱们好好说,可行?”
他道:“放了你,你就能喜欢我?”
“如今可不是喜不喜欢的事儿,何夫人一定不会同意的,就是我伏低做小,她又怎么能瞧得上我呢?”
何元祯道:“你不试试如何知?”
窦妙秀眉又拧了起来,何元祯比她想象中难缠,她原以为她说了,他定会气得拂袖而去,结果还想占她便宜。
可见好些人,人前人后都不一样。
她道:“好,那我试试。”
她太干脆,何元祯又起疑心。
他这一生极为顺遂,在书院是夫子的得意门生,在同窗眼里,是招人羡慕的对象,在姑娘们眼中,更是乘龙快婿,等到他入了翰林,这份自信,骄傲,也越发的浓烈。
可他竟在窦妙面前栽了个跟头。
他费尽心思,想让她嫁得顺利,她却弃之如敝屐。
这种怒气,这种被人伤到骨头里的恼怒,无人理解。
如今她还想骗他,从他手里逃走,他失去了理智,往她唇上吻去。
然而,一只手从天而降,落在他肩膀上,何元祯被惊到,不由自主松开手,瞬间,他整个人就被拉了开去。
窦妙身上一轻,重获自由。
抬起眼眸,面前已换了个人。
竟是宋泽。
她得救了,那是好事儿,只这一个,也是个难缠的主儿!
何元祯现在才清醒些,可为自己刚才狼狈又很是不悦,忍不住质问道:“你是何人?”
宋泽满是嘲讽:“何公子还有脸问我是谁?难道不该掩面奔逃?还是个榜眼呢,竟在此地欺负一个姑娘家。听说何家门风严谨,也不过如此!”
何元祯脸一红。
他看向宋泽。
男子身姿挺拔,穿一袭雨过天青袍,鸦青色的发上束着玉冠,郎朗如阳之光,清贵若月之华。
什么时候京都竟有这号人?
他不曾听说过。
宋泽挑眉道:“你还不走?”
何元祯满是尴尬,若只窦妙便罢了,竟被外人看见,他着实不好逗留,只与窦妙道:“窦姑娘,我刚才也非故意,请你见谅。”
着实是情不由己,他无法自控。
宋泽嗤的一声,刚才还满口妙妙,这回又喊窦姑娘,他也知道丢脸?
窦妙道:“今日之事,我会当作不曾发生。”
只要何元祯知道她的意思,她也不想为难他,当然,她又如何为难?真把这事儿说出去,多半别人会以为她勾引。
这世界就是如此,对男人女人,从来都不公平。
何元祯暗叹一声,见到手中墨锭,心中一痛,猛地把它扔在地上。
墨锭碰到石头一角,从中端成两截。
窦妙脸色一变,忍不住蹲下来去捡拾它。
“管它作甚?”
几乎是同时,那两人发话。
他的人她都不要,还在乎这墨锭?何元祯转过身,大踏步走了,胸腔里有什么在搅动,刺得他浑身发疼。
原来得不到是这种滋味。
假使他此前知道,他永远都不想尝试。
看窦妙拿着墨锭,满脸痛惜,宋泽淡淡道:“你要几块,我送你。”
不过是出自潘大师之手,他家中好几方,都是旁人送的。
窦妙手一抖。
她假装没听见,站起来。
要不是何元祯的,她或许真会捡了拿回去,可现在,只能叫它流落在这儿,被有缘人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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